一股紧张得到极致的气氛在齐楚联军的左一营中蔓延,几乎所有得到消息的人都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在降与不降之间挣扎徘徊。
投降丧师辱国的耻辱、被韩王成关押在韩都新郑的父母妻儿、投降之后会被杀的忧虑等诸多方面的考虑压在不降的这边。
而天平的另外一端则压着不降便是死、汉王已经亲自作保、韩王成无道屠戮忠良、今番战败回去不知能否活命……
左一营的大将握着长戈的手中都是汗,面『色』不停的变幻,显示出其复杂的心情。
在他身边则围了十几个韩军军官,也满是紧张的望着他,有人还出声劝阻:“项籍狼子野心!将军万不能降!新安秦卒便是前车之鉴!”
有主张投降的冷言相对,指着不远处的那座人头山道:“不降必死!何不投降一试?
我闻听汉王项籍一言九鼎,既已亲口做出承诺,想必不会食言!”
“不降必死?谁说必死?你将我等这三万兵卒当作泥塑木偶不成?!
右营虽破,尚有左二营两万多楚军在,互为支援,未必不能长久支撑!
况韩楚也已经结盟,楚国以及楚国的盟国齐国此时必定正在派遣大军火速赶来,只要我等能够坚守一段时间,待到齐楚大军至,则今日之围即能解除!”
此人振振有词,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不少犹豫不决的人,闻听此言,立刻又倒向了不降的这一边。
“坚持?能坚持多久?右营韩凉两万余人比我等手下更为精锐,乃是当初攻秦伐楚主力,可结果如何?一天不到就尽数倒伏于此!
而这还只是汉国大司马龙且所为,更为可怖的项籍领军未动……”
“你这贼子!你怕不是项籍派来的『奸』细!
将军,张凤巧舌如簧搬弄是非动摇军心,末将请斩张凤贼子,以明军纪!”
这将领悲愤的大喊。
但主张投降的此人根本就不为所动,接着道:“况汉王项籍本就为楚人,楚人对其敬服有加,此时亲自带兵而至,你以为左二营那两万多楚军会与项籍死战?!”
众人又是一呆。
“闭嘴!”
这人愤恨的大喊,而后对着犹豫不决的大将哭喊道:“将军!不能降啊!将军!……”
时间一点点流逝,眼看着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韩军左一营中还是没有出降的动向,王庆对龙且道:“这些人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当下传令下去,让橹盾以及弓弩手向前推进半里地。
大量的投石机也开始在牛马的拖拽之下往前移动。
再后面则黑压压连成一片无边无沿的汉军。
同时传令,只要时间一到,立即强攻!攻下一样血洗!
有传令兵跑到前面去给左一营的韩军喊话,传达王庆的意思。
耳听得这话,又见汉军出动,投石机军阵中的人正在调整的角度,弓弩手给弩箭上弦,这韩国将军终于咬下定决心。
一脚将那个抱着他腿痛苦的将领踹翻在地,命人捆了,免得待会儿投降之时闹出『乱』子,而后长吸一口气传令道:“开营门!出降!”
投降的三万韩军被收缴掉兵刃,在惶惶不安之中被看押起来。
而王庆,则在褒奖了这些韩国将领几句,重申了只要不自己作死就不会死之后,带着人马来到了八里之外的左二营。
左二营中两万多人都是前来支援的楚军,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庆并没有的让人将左一营前面的人头山转移过来。
毕竟霸王本尊楚人的身份比这些人头更管用。
“……怀王无道,以至于我楚国民生凋敝,百姓流离失所,每日惨死战场者不知何!
项籍本为楚人,不忍看我楚国民众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故提兵东出,要救我楚人出水火,诸君皆为忠义之士,明事理之人,安能愚忠?
今番赵国已被我大司马韩信所下,十余万大军已陈齐楚边境,不日即将讨伐无道怀王。
楚地,生我养我之地也,楚人,皆我父老乡亲,吾安能忍心加害?
诸君还请出营,与我一起挥师东进,讨伐无道怀王,还我楚地一个朗朗乾坤!救家中父老妻儿于苦难!”
王庆跨马横戟立于前来支援韩军的楚军营地之前,目视营地,大声说道。
“上将军!”
“是上将军!”
“上将军来见我等了!”
王庆出现在营寨前的第一时间,就将不少营地里的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待认出是他之后,不少楚军将士激动的双目泛起泪花,忍不住的喃喃自语,不由自主的往营寨前靠近,想要看看那个雄壮如山所向披靡的年轻统帅。
在见到这个男子,并且听到他所说的话之后,许多人都感到莫名的心安和发自内心的欣喜。
就像是留守在家胆颤心惊小心翼翼过活的孩子突然看到背着包袱从远方回来的父母。
那种突然的欣喜与心安,让他们一下子忘记了所有的恐惧,余下的只有想要尽快团聚的强烈心思。
这两万多楚军中,有不少都是项梁项羽叔侄二人手下的兵。
当初项梁定陶兵败之后,军队被打散,一部分被项羽收拢,一部分被刘老三收拢,还有一部分则没有赶上随这两人一起伐秦,而是被其它留守楚国的将领所收拢。
这两万多人里面最多。
对于这些,楚怀王是知道一些的,但只有这两万多人距离韩国最近,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也无暇多顾,只能是将他们给派遣的过来。
并且在他看来,项梁项籍统领他们已经差不多过去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足以消磨掉很多的东西,这些人即便是对项籍感情再深,到现在也不剩下多少了。
更何况他才是楚国的王,而项籍不过一个将领而已,这些人没理由为了一个改楚为汉的将领就敢背叛自己这个楚国的王。
而且这只军队的最高统帅,也是他的心腹之人。
然而,他却严重低估了项籍此人在军中的魅力!
那种只要跟着他就可以所向披靡横扫千军的畅快淋漓是居住于皇宫之中锦衣玉食的楚怀王所给不了的。
那种只要这个男子在,哪怕他们只有百人也依然无所畏惧对着上万人冲锋的必胜信念是楚怀王所给不了的!
这两年在楚怀王的领导下,他们打了太多的憋屈仗,什么时候连区区的田荣都打不过了?
什么时候时候要委委屈屈的向别人求和了?
武信君叔侄在时,他们什么时候打过这样憋屈的仗,做过这样憋屈的事?!
“出营恭迎上将军!”
“与上将军共生死!”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些人终于爆发起来,豪气干云呐喊着,打开营门就要去见王庆。
“汝等住手!项籍乃是『乱』臣贼子,你等莫要忘了怀王之托!
再敢『乱』动者,皆以谋反罪处以死刑!”
怀王的亲信、这只大将军的统帅宋行见到此幕是又惊又怒。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那项籍只是过来说了一番话,就能令他手下这群平日里的卑贱兵卒变得这般狂热。
他抽出长剑厉声喝道,但却没有多大用处,看着已经被打开的营门,他大骂着对旁边的的弓弩手道:“快!将这些逆贼尽数『射』死!”
说完见这些弓弩手没有反应,更是大怒一边骂着“贼,你等这些贼……”
一边过来一剑砍翻一个弩手,从那惨叫呼号的弓弩手手中夺过劲弩就要往下面放箭。
“左转,平『射』,预备,放!”
弓弩手里面的将官双目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宋行,而后下达了命令。
众多弩手齐齐掉转方向,而后扣动扳机,惊骇欲绝的宋行被『射』成刺猬,倒地身死,连带着他的亲卫都被杀死了过半。
“走!我等去见上将军!”
他招呼一声,带着弓弩手便往营地外面而去。
“末将丑宗拜见上将军!”
“老卒梓巴拜见上将军!”
“末将陈兴拜见上将军!”
一连串的人从军营中涌出,在王庆马前单膝跪地大声参见。
而后仰头流泪注视着王庆。
“上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
有人抑制不住激『荡』的感情,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头发花白的人,此时居然哭的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这一哭直接将许多都在刻意忍泪的人再也忍不住了跟着哭泣起来。
王庆后方跟随的远诸多楚国将领兵卒也是忍不住的留下眼泪。
就连王庆禁住落泪。
“都他娘的把泪收住!给老子站起来,咱们明日就回家!”
王庆强忍住胸中翻滚的情感,对面前跪了一地的楚军兵卒流泪大喊。
只这一声回家,就让更多的人流下眼泪。
有人流泪大笑:“哈哈,对!跟着上将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