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晚,夜已深了。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陆山才从韩老头那里离开。
望着陆山渐渐隐在了雨夜中的背影,韩老头浑浊的眼眸中似乎有一缕星光划过。那星光如彗星般划过天际,黯然消失在雨夜的隐晦之中。
这小子跟某个人很像,到底是谁呢?
突然,一道闪电掠过,瞬间照亮了漆黑的雨夜,又转瞬出现在天穹的极远处。
随后,轰隆隆的响雷在头顶滚过,就像石碾子压过地面般,震得人心肝肝微颤。
韩老头忽地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久远到不想记起的人——救世者艾伦。
望着晦暗的天空,韩老头喃喃自语:“这小子给我的感觉,跟当年救世者艾伦给我的感觉,竟然出奇的一致。断水流那家伙不是说,救世者那混蛋被关在人族的某个地方吗?啊呸!真是年纪大了,都开始疑神疑鬼了!”
……
次日,也就是八月二十九日。
夜雨过后,早晨的鱼塘边,有股子烂淤泥的味道。
即便如此,倒也不影响工会的老人们早起钓鱼。
甚至有人觉得这味道有种清醒头脑的功效,期待着下一场夜雨的到来。
陆山顺着鱼塘边往食堂那边走去,身后跟着个漂亮小尾巴。
清脆的嗓音稍显稚嫩,露西望着陆山的后背,问道:“陆叔叔,我们去哪儿?”
陆山想起刚才的事,不禁感到好笑。
早上六点钟的时候,他洗漱完开门出去。
刚一打开门,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就躺了进来。
陆山一愣,没想到露西竟然在门边睡着了。
还以为她在门外睡了一夜呢?
一问才知道。
她起的有点早,又担心陆山走掉,便在他门口守着,结果太困了,就坐在门边睡着了。
陆山慢步走着,笑道:“早上起来,当然是去食堂吃饭了,还能去哪?”
一听到吃饭,小姑娘顿时来了精神:“吃饭啊!太好了!”
陆山心道:看小姑娘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天一天没吃饭呢!
其实,小姑娘昨天还真是一天没吃饭。
早上一起来,爹地妈咪就说要走,就吃了几口面包。
没到中午,陆山就带着她离开了家,来到了工会。
到了工会,白子棠把她安顿好就离开了,说有事儿去找陆山,并且告诉她陆山就住在隔壁。
结果陆山跟韩老头修炼到很晚,半夜才回去。
小姑娘找了几次陆山,都没找到人,又去找其他人,结果都不在。
走了不少路,她回到住的地方,又累又饿,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还早,但饥饿的苦痛,时刻折磨着她。
于是,她就想守株待兔,等在陆山的门口,结果又睡着了。
这其中曲折,陆山还真没想到,但看小姑娘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他就知道小姑娘确实是饿了。
陆山从裤兜里摸出两张硬质塑料卡片,递给了可怜巴巴的小姑娘,上面写着‘金库:’。
这是前两天他让寸头给换的零钱,陆山的兜里还有几张。
一看到卡片,小姑娘赶紧接过,紧紧地攥在小手里,可怜巴巴的沮丧脸立刻变成了嘻嘻笑脸。
陆山顿觉好笑,这小姑娘就算再聪明,不过还是个孩子,佯装肃声道:“露西,这些钱算我借你的,等你长大能赚钱了,可是要还的。”
猛地抬头,看到陆山一脸的严肃,小姑娘郑重地点了点头,以后还就以后还,总比饿肚子要强!
她年纪虽小,但并不是人族,而是幽灵祭祀,拥有着比普通人类要高的智慧。
然而,就算拥有再高的智慧,饿了肚子,智商总是要掉线的。
小姑娘现在就是这种状态,而陆山无意间利用了这种状态,让她这位高智慧的幽灵祭祀,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
当然,这些也不过只是片面的假象罢了!
陆山一转身。
小姑娘露出狐狸般的微笑。
……
不远处,鱼塘边。
柳大龙坐着钓鱼,鱼钩悬空垂落。
白子棠静静站着,看塘中鱼儿嬉游。
望着鱼钩上还在跳动的蚯蚓,柳大龙问道:“陆山是什么状况?”
白子棠平静地道:“心境魔化。”
惊坐而起,矮凳都飞了,柳大龙喊道:“心境魔化!”
白子棠白了他一眼,道:“嗯。”
见周围犀利的眼神齐刷刷盯过来,柳大龙尴尬一笑,四方点头鞠躬赔礼。
随后,悄声道:“怎么会心境魔化呢?”
白子棠猜测道:“怕是跟他接受的传承有关系吧,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柳大龙问道:“这些天,他确实怪异了些,但是要说心境魔化,我觉得不大可能吧!”
白子棠摇摇头,表示不清楚,随即道:“也许是我多疑了,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做好预防准备总是没错的。”
想到那位肇祸老头竟然在工会里面,连他柳大主任都不知道,看来这黄瓜城的办事处得大力整顿一下了。
以为是白子棠找来爱惹事的韩天束,柳大龙没好气地道:“所以你找来了那个姓韩的?”
白子棠冷笑道:“柳大主任怕是误会了,我找他干嘛?”
随后,他竟然发起了牢骚:“他可是个定时炸弹,我才懒得给自己找事儿呢!我多次劝师父不要去管他的事了,但师父他老人家就是不听……”
一听这话,柳大龙脸上露出了精彩的表情。
怕是这闹骚话,白子棠憋在心里好多年了,只是没地儿说而已。
待白子棠闹骚发完,柳大龙才疑惑问道:“不是你找来的?那他是怎么来这里的?”
白子棠一通闹骚发完,感觉舒服多了,心里也敞亮了,笑道:“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些。”
见柳大龙期待的看着自己,他接着道:“韩老头虽然有很多仇敌,但也有些朋友。他本就是工会的旧人之一,自然这朋友在工会里最多了。”
说到这里,白子棠望了柳大龙一眼,毕竟眼前这位曾经也是韩老头的朋友。
被看得不好意思,柳大龙别过头去看鱼钩,没想到那蚯蚓竟然还在动。
白子棠轻笑,直勾勾地望着柳大龙,道:“早在很多年前,他就托朋友帮忙混进了城里,隐居了些年。后来干脆就搬进了这里,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来年,这老头还真能忍!他那朋友也挺厉害,装作不认识他,真是没谁了!”
想是被白子棠看得烦了,柳大龙小声怒道:“你有完没完,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朋友的,我也没做过!”
柳大龙确实曾经是韩天束的朋友,但是后来因为某些事情决裂了。
而且他是真不知道,韩天束竟然在这黄瓜城的办事处里。
白子棠笑道:“我也没说是你做的啊!”
老脸一红,柳大龙收起鱼竿,不钓了。
恼火!
被小辈儿讥讽的恼火。
被韩天束隐瞒多年的恼火。
为了躲避在这里,韩天束那家伙连容貌都改变了,柳大龙能认出他来才有鬼呢。
柳大龙咬牙切齿道:“装了这么多年陌生人的老朋友,我们也该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