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年,第四纪元。
霜降月。
20日。
那场波及整个大陆的战争愈发炽烈了。即使是深处边塞领的南多尼·贝瑞安,也感觉到了日渐逼近的混乱。
首席先知从冥想中被惊醒。来自未来的警示更加的云雾缠绕了,似乎有某种力量在阻止这位伟大的先知透过时间长河去窥视即将发生的一切。这在她成为艺术与美丽的女神,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欢愉女士:迪贝拉——这位女神曾经帮助佩伦纳尔纳打败了精灵术士乌摩瑞尔,参加了圣阿莱西亚起义,结束了亚历德精灵的统治。(这一时期正是精灵纪元结束,第一纪元的242-243年左右)——在天际的首席先知的一百年间都是极为少见的。这让她感到一丝的不安。
她企图向神灵祈祷,但迪贝拉的谕示琐碎又隐晦难明,即使智慧如首席先知,想要从无数零碎的画面中辨别出关于真正命运的轨迹,亦需要极大的心力。甚至,她看到的未必是她想要的。
但是,关于南方的那场战争,她看到一个并不是那么美妙的结局。“我不明白。如果战事不可避免,那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南多尼·贝瑞安看着雕像,陷入不安之中。
……,……
霜降月。
21日。
赛洛迪尔。
夏丁赫尔城。
战争,和长年累月的迫害,曾经享誉一时的黑暗兄弟会如今已经日落西山。除了艾莉珊妮·杜普雷还在坚持旧时的作风,整个兄弟会已经没有多少人再追寻夜母的声音。但即使如此,兄弟会依旧拥有其他组织所无法比拟的影响力。
每当这个世界上,有人需要谋杀、剔除竞争者,做一点坏事,人们总会响起这个曾经在大陆上掀起过滔天巨浪的邪恶组织。
而以艾莉珊妮·杜普雷为首的兄弟会元老们也总会念叨着:我们会重新让夜母的声音成为黑夜的圣音。
这天,一个神秘人依照某种古老的盟约,找上了位于夏丁赫尔地下的兄弟会。
艾莉珊妮·杜普雷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那纸盟约,确认它确实由曾经的兄弟会发出。于是,她挥退了身披红色斗篷的卫兵,以一个慵懒的姿势,斜卧在沙发上,任由黑色的丝质长袍垂落在地上,露出了一双雪白的长腿。
“我们以为如今已没有多少人再记得夜母的圣音,但显然,只要世人还怀抱野心,兄弟会永远不会消失,你说呢?”
神秘人并没有去看这位危险的谛听者那诱人的胴体,而是冷冷的说:“如我主人的要求,我们愿意付出足够的金币,换取夜母的手足,抵临马卡斯。”
“兄弟会杀人并不只为金币。”艾莉珊妮·杜普雷发出了迷人的笑声,“我们更为了梅法拉的荣耀。杀死欢愉之主的首席先知,唔,这虽然不是一件足以令人振奋的任务,但对于这片大陆的人来说,能记起夜母的圣音,也不是太差。”
“所以,你们答应了?”神秘人说。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艾莉珊妮·杜普雷举起一杯赛洛地里奇白兰地,优雅的说,“但请记住,兄弟会的代价远超你所想。”
……,……
星夜月。
周三。
除了赶路的那个月,法耶罗在马卡斯已经闲逛了十多天。他已经摸清了目标的所有情报,一个关于刺杀的计划已然在他心中成型。他在路上结识了一个白痴,他们一同作为前往边塞领首府淘金的佣兵,混入了马卡斯。
没人注意到他,因为如今边塞领的局势愈发混乱。原边塞领的瑞驰人的暴乱几乎已成必然。马卡斯涌入了很多和他类似的‘投机者’。只要你给予卫兵几枚赛普汀金币,他们几乎不会去追问你从哪来。
但他的计划最终出现了一点小偏差。
“这太蠢了。”当看到‘同伴’愚蠢的挥舞着拳头,向那名陌生的,令人恐惧的大汉发起进攻,法耶罗几乎是绝望的。但很快一个新的计划在他内心形成。
“如果我受伤,那正好名正言顺的进入欢愉女士的神殿。”法耶罗利用他千锤百炼的技巧,尽可能的减少自己在那个可怕的对手打斗时受的伤害。
他成功了。
法耶罗成功的混入了迪贝拉神殿。
但他也几乎失败了。
那个可怕的对手几乎踹断了他的肚子。如果不是目标傻乎乎的给他疗伤,他连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但无论如何,夜母啊,这片大陆终会再次回忆起您的声音。”
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刺入了目标的心脏,来自黑暗兄弟会的死士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
星夜月。
周三。
晚。
“先知大人。”
一个声音打断了首席先知的冥想。南多尼听出了那是修女哈玛尔的声音,那是一个红色头发的孩子,她是马卡斯城迪贝拉神殿中仅次于她的祭司。南多尼平静的说:“孩子,你不去带领其他姐妹做功课,何事至此?”
哈玛尔隔着黄铜的大门,恭谦的说道:“城中发生了一起恶劣的斗殴事件,受伤的人被送到了神庙。但欢愉女士在上,其中一个人的伤势太重了,修女会的其他姐妹都无法在不留后遗症的前提下治好他。”
属于先知的那件小祈祷室中沉默着,似乎没有听到外边的人口中的消息。
有着一头红色头发,面容枯瘦的次席祭司却丝毫不敢怠慢,依然恭敬的双手束在胸前,低着头,静静的等待着。细麻布编织而成的祭司服那紫色的花纹在火光中透着别样诱惑的光芒。
吱呀。
祈祷室的门被打开了。美丽如同二八稚子的首席先知出现在哈玛尔眼前,她身披一件朴素的白色牧师服,腰间系着一条细麻的束带,将她纤细的柳腰衬托得更加的柔软,胸口除了欢愉女士的印记,其他任何华丽的饰物都没有。和修女会的其他姐妹有着明显的区别。
“愿圣灵护佑我们。”先知看了她一眼,“每个人都是圣灵的子民,而替神看顾她的羔羊,正是我辈的职责。”
哈玛尔垂下头,向先知致意。她显得那么恭敬,以至于首席先知没有看到修女会的姐妹眼中那抹浓浓的嫉妒和怨恨。
她们走过蜿蜒向上的石阶,来到上面的神殿。又穿过火把和火盆的走道,走入到处理信徒事物以及治疗伤患的外室。这里已经有着数名穿着和哈玛尔类似的细麻编织而成但绣着紫色花纹的修女。
“欢愉女士祝福你我。”她们向首席先知行礼道。
“欢愉女士祝福你我。”南多尼微笑着说。她走到一旁的石榻前,注视着修女哈玛尔口中的伤者。“就是他们吗?”
“就是他们。”哈玛尔回答,“男人总是愚蠢又冲动的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琐事斥之暴力,而这便是他们的下场。其中一人的下颚全碎了。我们怀疑,他的大脑极可能成了糨糊。而另一个人,他的肠子断了大半。城下的银血客栈的克莱铂遣人将他们送到神殿。”
南多尼仔细的查看着这两名可怜人的伤势,不得不承认,修女哈玛尔的诊断极为正确。捂住肚子哀嚎不已的那个倒霉蛋还好,暂时还死不了。但另一个。
“他们和巨人搏斗了吗?”首席先知惊叹的问道。
哈玛尔轻声道:“不,据说只是一个人。”
“一个人?”南多尼眨了眨眼睛,那张精致且美丽的脸蛋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有意思的表情。
“是的,确实如此。”次席祭司说。
南多尼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样的人会勇猛到到这种程度。是的,她也发现了,眼下的这两名伤者可不是什么粗鲁的农夫和矿工,他们手中的老茧和身上的肌肉,无不在证明:这是两个身经百战的佣兵。
当然,你也可以称呼他们为强盗。毕竟,这世道,佣兵和强盗往往其实是同一个意思。
“你们的谨慎是正确的。”首席先知抬起手,光滑如同精雕细琢的月长石般的手指上发出了柔和的魔法灵光。“这个人的伤势确实很严重,迪贝拉在上,希望他的脑子还没有彻底变成一滩水吧。”
她小心的探查着第一个伤者的脑袋,轻柔得如同情人的抚摸。
早在很久以前,人们就发现了,人的头脑是极其敏感脆弱的部位,即使是强大的治愈术,也无法在大脑受到无法挽回的创伤后完全的治愈一个人的大脑;若非如此,第三纪元的疯王佩拉吉奥斯也不会因为头脑的创伤(也有人说那是他诞生时就与生带来的)而逐渐的陷入癫狂,最终成为泰姆瑞尔大陆上都赫赫有名的神经病皇帝——所以,南多尼尽可能小心的用魔力修复着伤者的部位,让他不至于醒来后变成一个大小便都无法自理的可怜虫。
渐渐地,首席先知那姣好的脸上慢慢的渗出了一丝细细的汗珠。而代表治愈的红色光芒取代了石厅中的橘黄色火光。
“看来尤里安诺斯还不打算拿走他的智慧。”首席先知放下手,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希望下次他与人斗殴的时候记得挑选一个能与之旗鼓相当的对手。”
其他姐妹立即上前,搀扶先知。
“不需要。”南多尼说,“治愈他的关键在避开人脑子里的神经,然后利用魔力修复被破坏的部分。”先知向修女会的成员们普及这次治疗的窍门,也许她们以后遇上相同的事件时,不至于束手无策。
但光明啊。
先知的努力也许注定是一场无用功,因为如今的修女会中愿意真正律己和履行教义的人已然不多,她们更看重欢愉女士的另一个职权。
“既然这个笨蛋已经无碍。”哈玛尔说:“剩下的另一个我们来就可以了。”
南多尼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去理会那些深陷情欲与金币无法自拔的修女,她强撑着疲倦,说道:“既然我主让我们今天遇上,那么也许正是我践行职责的时候。”
然后她走到另一个可怜虫身前,俯下身去,用治愈之力治疗那个疑是肠子断了的家伙。他的伤势明显比他的同伴要轻多了,首席先知的精力不免放松多了。
就在这时,前一刻还痛苦得不断呻吟的佣兵突然睁开眼,从怀中掏出一把漆黑的匕首,迅捷如弹起的毒蛇,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刺入了首席先知的心脏。
“光明啊!”
首席先知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大叫,来自湮灭位面的另一位迪德拉大君,谋杀与阴谋之神,梅法拉(mephla)的力量透过匕首,几乎在一瞬间就摧毁了她的心脏。
而在刺客的匕首刺出的一瞬间,次席祭司立即飞速的后退,转眼便消失在神殿那晦明的石道之中。其余的修女会姐妹则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谋杀,手脚一片冰冷。
于是,受九圣灵之一,司掌艺术与美丽,还有情欲的强大女神迪贝拉宠爱祝福的边塞领首席先知立即知晓,这是一个阴谋!
神殿中有人与黑暗兄弟会相勾结!
而目的正是自己!
想到这段日子来自己内心的不安,以及神只对她的隐晦警告,她明白自己已然难逃一劫。
“吾神!为我复仇!原谅我,光明啊!”
这名强大的迪贝拉祭司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爆发出了极为璀璨的光芒。她的身体变成了火焰,火焰变成了液体的强光。从光界上倾泻而下的能量化为一道贯彻天地的光柱,直击在迪贝拉神殿之上。所有近距离看到它的眼珠俱被烧焦了。
光柱穿透了地壳。被它碰到的岩石瞬间变成了蒸汽。大地抖动着,如同一头痛苦至极的巨兽。只是一次心跳的时间,那道连接天地的光柱消失了。但原本矗立在马卡斯城最高峰中的迪贝拉神殿顿时如同飞灰般瞬间消失。连同那名黑暗兄弟会的死士,还有堕落的修女会,一切化为虚无。
整个天际,和落锤、高岩东边的城邦俱看到了这可怕的景象。从北到南,从东向西,飓风咆哮而至,将树干如同枯枝一样折断。隆起的山脉在自然的尖叫与嗥吼声中向天空直冲而去。
最后,狂风停寂,大地仍然在一阵阵颤抖。南多尼·贝瑞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原先她站立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几里深数百米宽的巨坑,几乎将马卡斯城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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