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在仆人们还惊愕的回不过神来的时候,霍不妖一叠声兴奋的呼喊声由远疾进的传来。
萨塔浓灵动的眼睛忽闪着,轻拍霍御风的肩膀道:“快放我下来,让孩子们看见不好。”
霍御风薄唇轻抿,没有听萨塔浓的话,而是将她稳稳的往上颠了一下,抱着她目光清冷的看着越来越近的一群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小粉团子似的霍不妖,霍不染一路跟着霍不妖跑来,貌似是在乎这妹妹不摔倒。而两个孩子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娘妖妖在这里呀,娘!”霍不妖看见萨塔浓就兴奋的双眼放光,小姑娘大叫着,冲到了霍御风身边,跳着脚的去抓萨塔浓的裙摆,叫道:“娘你怎么啦?为什么让爹爹抱着呀?”
萨塔浓挣扎着要下来,奈何霍御风铁了心的不让她下地。萨塔浓低头对霍不妖笑道:“你爹抱着我锻炼呢,这样有助于他锻炼臂膀的力量。妖妖要不要也上来感受一下?”
霍御风冷哼一声,瞥了眼萨塔浓狡黠灵动的目光,并没有训斥她。
霍不妖开心的拍着小手喊道:“要要,妖妖也帮爹爹变厉害,爹爹抱抱。”
霍御风轻声道:“你娘是脚疼,爹才抱她的,妖妖不要闹。”
霍不染此刻已经走过来,站在半米外对着霍御风用一种很稚嫩的声音,说着很质问的话:“爹爹不是说要带着萨小猪去寻找名医吗?千山万水路途险阻,带着我们两个孩子不方便,这才将我们送回来的。”
“爹爹,难道千山万水用一天就走完了吗?名医找到了吗?”霍不染很纯真很无辜的歪着头问道。
这小腹黑,这是明知故问呢!故意当着萨塔浓的面给霍御风上眼药呢。
谁说小孩子不明白事情?霍御风故意将两个小电灯泡弄走,还用了一个那么蹩脚的理由,可霍御风说的是理直气壮的,他也不用故意掩饰他的目的。霍不妖看不懂是真单纯,霍不染装不懂事真腹黑。
霍御风面不改色,一点没有被孩子当众揭穿的尴尬,更没有丝毫动怒的样子。好脾气的很。
萨塔浓这才知道霍御风将孩子们送走的理由竟然这么烂,她没良心的笑起来,垂下手让霍不妖抓着,岔开了话题:“不语怎么样了?你们有陪着姐姐玩吗?”
霍御风是她的男人,她可以和霍御风胡搅蛮缠,撒娇耍赖。可是她绝不会让霍御风的颜面在众人面前荡然无存。维护自己男人的尊严和面子,是一个好妻子必须要做到的。哪怕是孩子童言无忌,她也不会让人腹意霍御风。
萨塔浓转移话题,霍不妖果然被吸引开了,摇晃着萨塔浓的手闷闷不乐的道:“不语姐姐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我们回来之后就不理我们,还用很可怕的眼很看着我和哥哥,妖妖怕。”
萨塔浓一愣,就连霍御风都没想到霍不语会这种状态对待两个孩子。二人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萨塔浓示意让霍御风放下她,这一次霍御风放下了她。萨塔浓亲亲两个孩子,这才对霍御风说道:“我想去看看不语,那天她的状况很不好,我也是很担心。”
霍御风点头,一一安排下去,保护萨塔浓的人,对下人们的要求,以后见到萨塔浓必须要尊重敬畏,且要称呼其为主母。
霍御风这就是要重新振作封王府了,并且看样子是要彻底掌权封王府。
他父王封王爷还活着,按理说霍御风这种做法实在是不对的,且容易被人诟病。但霍御风威仪与日俱增,现在那一个目光都凌厉的能让人惊恐不已,谁还敢说一句话?
只是不知道老王妃会不会愿意交出王府大权给萨塔浓?要做的,封王妃可是对萨塔浓一万个不满意的。
霍御风眼看着萨塔浓带着孩子们离开,奴仆们还都愣愣的将目光追逐在萨塔浓的背影上,那种无法自拔,莫名被牵引吸引的状态,让霍御风看的很不爽。女人追着浓浓看也就罢了,男人也追着看!
霍御风声音冷酷又森寒:“以后谁在敢盯着小王妃看,便直接挖去双眼。谁敢在背后说小王妃坏话,拔掉舌头!记住了吗?”
众人一瞬间噤若寒蝉,惊恐不已,连忙叩头称喏。
霍御风拂袖离去。
萨塔浓几人来到霍不语的院子里,一进来这个院子,萨塔浓便感觉极其不舒服,甚至是一种厌恶的。因为这个院子不是霍不语自己原来的院子,更不是其他的院子,而是紫玉生前一直住的院子。这里充满了紫玉的气息。
紫玉最后的生命那段时间,是住在萨塔浓住过的院子的。而这个院子是紫玉成为霍御云侧妃后一直居住的,按道理,这里才是属于紫玉的。
萨塔浓轻声问一旁的嬷嬷:“是谁给大小姐安排这个院子住的?”
紫玉已经死了,霍不语住在这个院子里,难免睹物思人,对霍不语的身体没有一点好处。萨塔浓经历了太多阴谋,难免又将这种不好的安排当成了一种阴谋。
嬷嬷恭敬的道:“回禀主母的话,是大小姐自己要求住在这里的。奴婢们也多次劝过,可大小姐执意不改,奴婢们也没有办法。”
萨塔浓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时候眉心一跳,连带着眼皮都跟着一动。她沉默不语的走到门前,尽管萨塔浓真的不愿意踏进紫玉的房间,可为了霍不语,她也只能忍了。
房间里不明亮,本就是夕阳十分,房间里除了浅淡的中药味,更多的是紫玉生前最爱的香气,富丽奢华的装饰昭示着紫玉生前过的奢侈和虚荣的日子还有喜好。紫色的床幔放下,流苏层层荡漾其上,床榻里面的小女孩安静的躺着。
萨塔浓走到床榻边,刚伸手要打开床幔,就听见里面霍不语嘶哑虚弱的声音,透着不耐烦和从未有过的戾气响起:“我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进来?滚出去!”
萨塔浓的手一顿,面纱下的脸色骤然变色,柔媚的双眼里溅起了不可思议的目光,好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床幔打开,当萨塔浓看清躺着的霍不语的时候,瞬间倒吸一口冷气,惊呼脱口而出:“不语你这是怎么弄的?”
只见床上的霍不语原本有些枯干的长头发,此刻竟然是深一块浅一块,参差不齐,长短杂乱,奇怪的顶着一头这样头发的霍不语,看上去又憔悴又滑稽,但更多的是诡异。
霍不语对萨塔浓的声音非常敏感,是一种深藏在记忆中的熟悉感。
骤然听见萨塔浓的声音,霍不语猛地一下睁开双眼,那一瞬间萨塔浓清晰的在霍不语的眼中看到了惊喜和开心。可还不等萨塔浓再开口,霍不语脸上的表情骤然全变了。变得冰冷、怀疑、惧怕、厌恶和排斥。
萨塔浓只觉得心头一跳,连忙坐在霍不语床边,想伸手去触摸她的小脸。
可萨塔浓的手刚刚伸出去,就见霍不语如同见鬼一般的抗拒着尖叫起来:“走开!你走开!不要碰我,我讨厌你,你走开!”
萨塔浓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啪地一声脆响,手背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尖锐的痛感。只见萨塔浓的手背上一道长口子乍然出现,那么细嫩的皮肤,那么娇嫩的玉手,那鲜红的口子映在上面简直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残忍感。
鲜血,瞬间涌出来。
萨塔浓不可置信的看着发狂的霍不语,只见霍不语的手中紧紧的攥着一个小玉簪子,那玉簪子尖锐的一头正指着萨塔浓的脸。
那一瞬间,孩子眼中深深的防备、重重地戾气和浓浓的怨恨,都形成一把比那簪子要尖锐锋利上百倍的利刃,直直的插/在了萨塔浓的心口上。萨塔浓只觉得眼睛疼,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
“主母!”听到动静的丫鬟婆子们冲进来,一看萨塔浓和霍不语对峙的姿态,再看萨塔浓的手在往下流血,一时之间都是大惊失色,一瞬间丫鬟婆子们简直手忙脚乱。
霍御风一路抱着萨塔浓回来,又在众人面前立规矩,给足了萨塔浓面子,那么毫不掩饰的撑腰和宠爱,可见霍御风对萨塔浓的重视程度。这主母刚回来,就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受伤流血,小王爷还不灭了他们?
下人们惊恐的又喊又叫,打水的取药的找大夫的禀报小王爷的,一时之间一屋子人都只顾着围着萨塔浓转。
而萨塔浓只是愣愣的看着霍不语,好不容易回神,看着霍不语那惊恐而又厌恶的目光,听着仆人们的惊呼喝骂声,萨塔浓只觉得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团怒气,对着奴仆们低喝道:“都闭嘴!给我出去!”
“小王妃您的手必须立刻上药包扎。”有婆子大胆的开口。
可萨塔浓却更加严厉的怒道:“都滚出去!别让我在说第三遍!”
众人不敢让萨塔浓不痛快,只能担忧着退出去,却有人连忙去请霍御风了。
安静的房间里,萨塔浓柔和了目光看着霍不语,轻柔的道:“不语怎么了?是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萨小猪啊,不语不是最喜欢萨小猪吗?萨小猪回来了。你看。”
萨塔浓连忙将脸上的面纱摘下去,那张精致美丽的脸足以让这个暗淡的房间犹如绽放了一颗明珠。她笑的那么迷人温柔,努力让自己的脸鼓起来,找回一点霍不语熟悉的模样。
萨塔浓觉得,霍不语一定是缺乏安全感才会这样,一定是不熟悉她的这个新样貌才会如此防备。萨塔浓心里故意忽略霍不语眼中话语里的戾气。她甚至不敢去追究,一向单纯善良的霍不语,哪里来的戾气?
然而霍不语终究是让萨塔浓失望了。
只见霍不语竟然一点不为所动的样子,似乎她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萨塔浓,可却已经无所谓了。她就是故意这样对待萨塔浓的。
霍不语依然固执的用簪子对着萨塔浓,厉声道:“你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萨塔浓心头一颤,安抚道:“不语认不出我的样子,难道还听不出我的声音吗?不语忘记萨小猪了吗?我们不过是分开了一个半月而已啊。”
“你闭嘴!”哪知道萨塔浓这句话却严重哦刺激到了霍不语,霍不语忽然激动的大喊道:“你闭嘴闭嘴!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你这个虚伪又可恶的女人,滚出去,快滚出去。”
心寒!
萨塔浓是第一次有了心寒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的那么强烈和突然。萨塔浓自己也控制不住这种感觉。她知道她应该理智对待霍不语,毕竟这个孩子身体孱弱心灵敏感,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爱护来保护她呵护她。可霍不语根本就拒绝沟通,拒绝她拒绝的那么明显的态度,还有那一句句的恶语,却让萨塔浓感到了心寒。
萨塔浓努力忽略心里的不舒服,并且一直努力保持微笑,不理会手上的伤,对霍不语柔声说道:“不语乖,告诉萨小猪,不语是生气了吗?是因为我这么久没回来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语为什么讨厌我?我哪里惹不语不开心了吗?”
“你滚!我和你这个虚伪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不要再假装对我好了,你一直在欺骗我!你对我好都是有目的的!你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吗?你这个可怕的女人!”霍不语一连串的话简直是惊人之语。那么决绝,那么绝对,充满厌恶。
萨塔浓举着的手,终于缓缓放下。她看着霍不语的目光,终于渐渐失去了温度。
萨塔浓在某种程度上来讲,自己还是个孩子。没结婚的女人,总是有些不同程度上的任性的,且萨塔浓自己又没有孩子,哪里有那个耐心去和孩子沟通?她能做到的,就是对这几个小孩全心全意的好,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她都努力去做。
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义工,做尽爱心能力所能作的一切。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母亲,去做一个母亲应该为孩子做的。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和他们同龄的人,去体会他们,去了解他们的喜好。
她能做的,就是用改变自己的方式,去接纳他们,去包/围他们。她能做到的,就是尽力去做。不懂的就摸索,碰壁不可怕,但可怕的是这个壁垒是她曾经攻打下来的,和她亲密非常的,如今却成了被刺猬围城的碉堡。
付出了那么多,她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从不求回报的去做,可到头来,却换来这个孩子的刀刃相向,恶语攻击。这感觉,着实是不舒服的,更是委屈的。
萨塔浓静静的注视着依然对她防备重重的霍不语,眼睛渐渐红了,心里堵的厉害,慢慢站起来,淡淡的道:“既然不语不想看见我,那我就先离开。不过我回来了,不语要是想我……想让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萨塔浓仔细组织语言措辞,又不想伤到霍不语,又不想让话语充满生疏冰冷的感觉。
萨塔浓缓缓转身,她下垂的手,鲜血已经流满她一手,顺着流淌在她洁白的纱裙上,在裙子上酝开了一朵一朵的血花,看上去极其诡异妖艳。随着她一步步离去,白色裙摆上的血花几乎犹如刹那间开放一般,生动起来。
霍不语直勾勾的看着萨塔浓裙子上的血,还有她流血的手,小脸上依然是充满戾气的,可她一直努力瞪大的双眼,也渐渐红了起来。
直到萨塔浓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房间里,霍不语才如避蛇蝎一般猛地将簪子扔掉,连忙躲避到了床角里,蜷缩成一团,小脸埋进双膝中,呜呜咽咽的喊道:“娘、娘我好想你。”
可是霍不语这声娘,喊的究竟是紫玉,还是萨塔浓,却无人知道。
萨塔浓失魂落魄的走在前面,行动缓慢,目光清冷,她忘记了她的面纱,所以这一路走来,但凡看见萨塔浓容颜的人,无不惊的无法行动,一阵一阵的惊呼抽气声此起彼伏。游魂一般跟着萨塔浓的人越来越多,这群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个漂亮美艳到让人觉得不真实的女人。
她那失魂落魄的表情,让跟着她的男女无不为之忧心忡忡,又恼怒不已。
究竟是谁让这样美丽的女子这么难过?
这群人甚至忘记了去想,这个漂亮的女人是谁,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