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被吓到了……”何皎予忙道。“方才被这位吓到了,松手了。”
“夏姑娘?”卓漆一眼便认出她来。
夏灵枢一身双魂,便不喜欢别人叫她夫人。
方才夏灵枢藏身处有一处凹洞,许是无意,将何皎予吓了一跳。
她一身灰黑色披风,整个人裹在其中,隐约可见眉眼妍丽,然暮气沉沉,娇艳不在。夏灵枢从左至右横了二人一眼,便一言不发的上去了。
何皎予被她那阴测测的目光吓了一跳,好大一会儿才扯着卓漆的袖子道:“方才我是神识全开的。”
“我知道。”卓漆点头。刚才她也粗粗扫了一眼,并未发现人迹。
“缠丝藤也采的差不多了,我们去后山找些灵草吧!总不能空手而归。”
比起从前,夏灵枢整个人气质大变,卓漆原想飞书传给陈观鱼,但上次见他的态度,极不上心,便不欲多事。
“皎皎!苍台镇中自有我玄门师兄驻守,我们两虽然未曾去拜会,但是苍天真斛蛟龙现身,这么大的事,这位师兄为何没向师门报备?”
何皎予揉揉下巴:“如今驻守苍台镇的,是沈蜻。”
卓漆一脸迷茫,何皎予重点介绍:“便是当初罚你跑了一夜山路的那位筑基师兄,和曾朝雨有些勾搭的。”
卓漆恍然大悟:“那也不至于如此糊涂,难不成真以为凭他筑基中期的修为能降服蛟龙不成?”
何皎予不渝的揉着下巴,总觉得最近似乎胖了许多,下巴都上肉了,脑子却转的飞快,卓漆能想到,她自然也能看出疑点。“不错,即便沈蜻生了私心,难不成三大门派的驻守弟子都生了私心?还有不少前来历练的弟子或是散修,不可能都私心不上报吧?”
二人自有非凡默契,同时打出传讯玉简,何皎予传给岳霓,卓漆原该传给自己师尊,略一犹豫,还是传给了卓斟。
“疑点重重,天黑之前,我们先出山,回镇上打探一番吧。”
二人沿溪水上侧峰,已经有意避开那片蛟龙云雨,路上还是遇见一伙修士,二女一男,黄色道袍,绣满了密文,女子道袍外还套着一层白纱,竟是轻音宗。
卓漆生生的眉头一拧!
这件清风一起便飘飘欲仙的黄纱裙,她上辈子竟牢实的穿了两百年!
“这门派,够风骚的啊!”
卓漆横眉:“皎皎!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三人沿着溪水上来,一看二人目光便是一顿,两名女修眼中敌意明显,那男修倒沉得住气:“二位道友有礼。不知二位出自何门何派,可是在找寻灵草?”
何皎予摇头:“不是,天色已晚,我们要回镇上了。就是肚子有点饿,想抓两条鱼吃吃。”
这男修表情一滞,那两个女修干脆吃吃的笑出声,双方寒暄而过。
将要出山,二人才对视一眼:“那人走了,竟然果真跟了一路。”
“看来他们是在这山里找东西。”
“和蛟龙有关?”
山中雾气渐起,二人祭起飞剑行了一小段,被卓漆叫停,竟然又回到了山溪边。
雾气中打斗声起,两人隐住身形,正是方才遇见的三名轻音宗修士。
其中一名略微年长些,音调上浮,显然已经受伤不轻,凄厉怒骂:“朱成欢,你……你好无情!”
“关师姐,你也不看看你都多老了!快六十岁了,朱师兄怎么会看得上你!朱师兄从头到尾只喜欢我一个人,咱们姐妹一场,师姐要是交出蛟茼,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呸!不要脸!你刚进宗门,被男修欺辱,难道不是我救了你!我闭关进阶,托朱郎照顾你,你却……”她声音越说越低,趴伏在地上痛苦起来。
那年轻女修很有些不耐烦,扯了扯朱成欢的袖子,催促他快些动手。
朱成欢却有些犹豫,他修为天资其实不过平平,在轻音宗也不过中等,如今见师姐这般模样,显然是伤心至极。回想从前师姐确实将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一时有些莫大的满足感,心中却还在嗟叹,可怜痴情人。
关师姐痛苦一场,突然低声道:“你二人确实男才女貌。倒比我般配。”
“我一厢情愿对你好,哪知道,你如今已经不愿意了。”她趴在地上,背后鲜血淋漓,明显是被偷袭,卓何二人冷眼旁观,又听她苦苦哀求,“欢弟,情是苦海。我怨不得你,凡人寿数不过百年,尚且鸳盟难久,何况你我修士,当日你我定情,我曾断玉为盟,你我二人一人一半。”
她重重一阵喘息,血水渗入泥土之中:“师姐那半块,仍旧戴在心口处,片刻不离。还请师弟断玉复原,有如旧情已绝。”
朱成欢望向她胸口,便有些意动,关师姐虽说年纪大些,但身段丰满滑腻,胜过年幼的小师妹无数。但他既做了亏心事,便不欲妄动,见她可怜,便想干脆给她个痛快,助她解脱。
关缨嘲讽一笑,笑他薄情,也笑自己眼瞎:“我如今这个样子,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你还怕什么?你遂我遗愿,也算了却你我一段孽缘,也免得你今后生出无妄心魔。”
朱成欢被她一激,干脆也不要脸面,祭起一根布满了倒刺的直鞭,朝她伤处重击两下。
关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朱成欢这才上前,从她胸口掏出半块玉珏,神色温柔,手还在丰盈处缠绵的一转。
关缨被他一碰,身子一哆嗦,轻声道:“欢弟,她除却比我年轻,又有什么好?师姐挖心掏肝,何曾犹豫,你既要蛟茼,师姐也给你!”
话音未落,地上的血人骤然暴起,朱成欢未加防备,被她狠狠打中前胸,拍飞丈余。关缨一口真气不漏,一指将一抹朱红弹出,人如利剑般反向师妹冲去!
变故突生!
朱成欢稍一迟疑,便利落的纵身去追那颗朱红蛟茼。关缨受伤颇重,本就凭一股狠气,直击黄衣师妹面门,那女修还在仓皇之间,就被削掉了大半个脑袋!
朱成欢拿到蛟茼,脸色大变,一声爆响,便被炸掉了右手臂,整个人像一条下了油锅的泥鳅,弓起身子用腰腹在地面弹跳不止。
“从前看你千好万好,你说疼,我觉得你信任我,才对我撒娇。今天才知道,你身为男子,竟然真不能忍疼。”关缨喃喃说完,血泪相和,再要动手,终究有些不舍,跳入溪水遁走了。
“这水遁术,她倒学的不差。”卓漆慢慢道。
何皎予翻白眼:“听你这语气,倒有几分惋惜,方才为何又拦着我?”
“你见她被人辜负,又岂止她没有负过人?”卓漆不大记人,轻音宗都着黄衣,更分不清了。方才他们一番纠缠,倒想起这个关缨来,是个护犊子的。为了她相好的师弟,筑基以下男修女修几乎全挑个遍了,连小阮都差点吃过她的亏,险些被毁了容貌。
“你怎么知道她负过人?”
卓漆一愣,学着她的样子揉揉下巴,含混道:“你看她面相,尖下巴,颧骨高,肯定不是个好性子的。”
何皎予点点头:“原来你还会看相了。”
二人复又祭起飞剑,如此反复,无路可出。
“应当是迷幻阵。只不过,这蛟龙尚未度过雷劫,便能布下这么大的阵法吗?”何皎予问道。
卓漆摇头:“抑或是人为也未可知。故意困住进山的修士,不让消息外泄也说不定。”
“也不知道,那个关师姐水遁能否出山。”何皎予四处探寻,“既然暂时出不去,不如我们也去找蛟茼吧!若能找到那头蛟龙的齐命蛟茼,驯化蛟龙收做灵兽,岂不妙哉?”
“齐命蛟茼?”
“是啊!方才他们可不就为这个打起来了。这齐命蛟茼,说起来,也就是水茼,水蛇喜欢藏身其中,有的蛇一出生灵智便高于同类,自小喜欢同一株蛟茼,若能找到陪伴它的千年蛟茼,自然便能让蛟龙认主。”
卓漆一脸疑惑,何皎予奇道:“这种事连刚入门的炼气小修都知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若果真有此一说。便能说得通了。”
筑基修士大多没有灵兽,若有机缘能收伏蛟龙,岂不趋之若鹜?
二人一路沿溪水查巡,只见着一些绿色蛟茼,成色不足百年,明显不是。
“此处是山阳,山阴处潮湿,且地势也低,雨水汇集在山隙洞穴之中,常年积水,我们再去那边找找吧!”
卓漆见她兴致愈发高起来,无奈道:“你千万小心,若有危险,与我一起相互照应自然最好。若不然,自己逃命,速回宗门,不必在山里寻我。我总有些保命手段。”
二人离那一坨乌云越发近了,卓漆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到一处山洞里,痕迹斑杂,明显有人来过,卓漆顿时恍然:“我们一路过来,除了那三个,竟然没有碰到任何修士!”
何皎予望向石缝里的一株赤色茼蛟,却没有动手去取,而是伸手触碰湿漉漉的石壁:“这石壁好奇怪!”
卓漆正听阿迷说话,忙叫住她:“别碰!”
然而已是迟了,眼前一团灰雾凭空裹住,卓漆屏住呼吸,抓住她手腕,很快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