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散去,仿若结晶体般的漆黑巨剑顶天立地,悬挂在浩然苍空之中,黑色闪电时不时在剑身上崩裂闪动,细小的电花随时可点燃毁灭的汹涌浪潮。
如此威视,无匹威视。
混沌与毁灭之王,就连世界都在其人的脚下。
是毁灭吗?是终结吗?
对于选择,金木研一向不擅长。
但他发誓了……
发誓了会成为让人幸福的王啊……
叹息着的慈悲,经过洗礼的黑之王是比过去更加脆弱也更加坚韧的存在。
他走在钢丝般的道路上,有无数目光在窥伺他,试图使他落入深渊,意志仿佛拉紧到极致的橡皮筋,有人想听到他崩断的‘啪’声,有人想让他继续维持这样危险的状态。
好意和恶意,正在被竖立在头顶的王剑吞噬形成一种混沌的状态。
你想怎么选择?
你会怎么选择?
撒,做出决定吧!
金木研在那片漆黑的意识空间缓缓睁开眼,温和内敛的面容只有无害可以形容的稚嫩。
可是他说了……
——我是王。
“混沌是我的意志,毁灭是我的力量,我会从混沌中决出真正的出路,带领大家走向那个没有终结的未来!”
决心幻化出的意志,亦或者是坚定的不可摧毁的决心,终于唤醒了沉睡十年的王剑。
宗像礼司望着头顶高挂之剑,王者和王者之间的感应令他有些新奇,虽说在他觉醒后就能察觉到白银之王和黄金之王的位置,但如此近距离接触刚诞生的王确实是头一遭。
瘦小单薄的身影完全不像是可以承担起王的责任,苍白的灰发也挡住他白皙到接近透明的皮肤,甚至是神情也是空茫的。
宗像礼司迟疑一下喊道:“金木研?”
“金木君!”
与宗像礼司的声音重叠的是用礼貌的用词掩饰其中颤抖的月山习,他贵族的面具几乎崩裂哪怕是现在他的眼中还留有惊惧。
从没想过月山家游刃有余的家主竟然会狼狈到面具掉了都不知道,应该说——金木君,你到底要让我牵肠挂肚到什么程度才好!
微笑起来的模样挡住眼中水光,月山习绝不承认他在情感的操守方面失控了。
身不由己的被吸引就算了,如今连眼泪都不能控制,他到底会可悲到什么程度?
从没有这般清晰的意识到金木研变成他心脏上的一根刺,让他拥有了‘人’的感情。
可笑……
多么可笑……
不知自己的脸上是多么僵硬的笑容,月山习的内心猛然崩毁。
听到两人的呼唤才缓慢的抬起头,动作无比的慢,似乎还没有习惯体内这股庞大的力量般,金木研迟钝的把视线定格在两人身上,随后空洞的眸子慢慢凝聚起焦点,仿若木偶般的人终于活了起来。
“月山先生……宗像君……”
虽然说话还有些迟疑,但宗像礼司确定他的意识还在,金木研没有被王的洗礼而摧毁心智。
稍稍松了口气后,宗像礼司走向金木研,面带携带少许真意的笑容,“恭喜你,成为新任黑之王。”
伸出的手是友善的证明,但金木研脑中历代黑之王的影子却凝成混沌的虚影。
‘哟哟,这就是现任青王啊?果然还是死板的乖乖牌。’
‘青之王?如果能撕碎他制服然后看他哭就好了!’
‘哈哈哈,快看,快看,是青之王啊!和赤之王相爱相杀了好多任了也没有腻的意思,意志真够抗压榨的!’
“糟糕的世界,糟糕的世界毁灭了算了!!!”
历任黑王死亡的时间都很短,因为他们承受不了这般混沌的力量,把意志面的幻想转变成力量,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可形容的无限能量。
心中想的有多坚定,王剑所能创造的力量就有多无尽。
可以是一个水杯,可以是一个池塘,可是无边大海,也可以是浩瀚宇宙。
端看个人意志的力量实在是太狡猾了,甚至完全无法说做不到。
但幸好,金木研也不打算推卸责任了。
他自己一个人能做到也没关系,做不到也没关系。
同伴本身就是能包容他错误的存在。
如果他真的走向了毁灭那面,同伴会打醒他。
虽然没有正面询问过,但是金木研就有这样的自觉。
他现在认识的那些家伙,是不会放任他一个人走向深渊的。
这也是他能狂妄的接受这样力量的原因。
但是……
金木研苦笑,又多了好多声音在脑海里,希望利世小姐不要觉得挤。
“金木君?”理智自持的声音一下子把他从无数声音中拉了出来,金木研恍惚一下才想起他们刚刚在对话,顿时歉意的揉揉额角,“抱歉,宗像君,还没有适应……”
宗像礼司点头表示理解,黑之王的力量在历代里都算是危险的,甚至落剑方面的问题比赤之王更甚。
金木研调整一下,再看向周围,发现本来算是闯关游戏的医院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
“……抱歉……”
这次抱歉已经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尴尬。
宗像礼司瞥了周围一眼,推推眼镜,“无所谓,反正本来就打算捣毁这里。”
“……抱歉。”
金木研望着头顶达摩克利斯之剑,叹了口气,巨剑顿时像是幻影一样消失。
“王。”米伽尔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显得有些虚幻。
金木研望过去就愣住了,随即混沌的属性立刻给了他答案。
‘原来如此吗?’
在未来……他会是米伽尔的王。
金木研勾起嘴角,那份独属于金木的包容理解如同他的笑容般浸入人心。
“米伽尔,谢谢你。”
专门来到这个世界见证我的诞生。
米伽尔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说,随后他像是冰冻的白玫瑰终于融化去冰霜般的笑了。
弯起的冰蓝色眸中浸满温柔,金发在阳光中闪耀光芒,美丽的如同天使的容貌挂上神圣的弧度。
吸血帝国第二始祖,西塞菲拉王朝第七执政官米伽尔·西塞,从人类转变成吸血鬼接受过两位始祖血液的高级血族,在他所追随的王的信任下,流露出足以成为永恒的那个瞬间。
在他微笑的那刻,他洁白的身影化作时光中的琉璃泡沫,从黑洞中出现,在虚幻中归去。
金木研撩动额发,浅色的眸子中滑过冰川解冻的河流般的清冽之光,格格不入的气息充斥在他周围。
被命运眷顾的王者,金木研成为了更特异的存在。
“既然医院毁灭已经无法挽回了,那么我们就来审问下俘虏,看看他能吐出什么更有用的东西吧!”
金木研若无其事的说着以前完全不会说出来的话,就好像他在逞强着把所有人的责任都担负到自己身上一样,但是现在却有些不同,也许是那双浅灰的眼中充满捉摸不定的暗流,也许是他的内心终于变的坚韧。
“六道君看起来快死了的样子。”狛枝凪斗无辜举手,可以说被神代利世修理过的六道骸能活到现在,全靠他在一旁帮衬和青之王的圣域。
“啊?”金木研扭头,“你们都没给他止血吗?”
几乎算得上奄奄一息的六道骸怨念的盯着他们,发动幻术算是勉强欺骗了自身感官,但是受到破坏的四肢筋骨不真正去上药止血是不行的。
“金木研!!!!”
憎恨的声音,出现在耳边的狂笑声,黑王们在嘲笑他。
金木研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利芒,咽下嘴里刚要吐出的话,侧开身躲避了对方毫无威胁的抓挠然后又像是理解了对方的情绪般停在原地,任由被憎恨控制了意识的人紧紧勒住他的颈项。瘦弱的身体在大力拉扯下身不由己的踮起脚尖,仰着头注视对方恨意浓稠的双眼。
“藤崎君。”
“啊啊啊啊啊啊!!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简直像是坏掉了,一目见昳用自身做人肉炸弹然后亲眼目睹了对方死亡的藤崎介斯就坏掉了。
即使多么不以为意,但是彼此的重要性早已融入生命之中。
以藤崎介斯的痛苦为养料生长出的就是复仇的花苞。
脖颈处的力道越来越大,金木研皱眉感受到了窒息的滋味,但是他却没有阻止他,甚至阻止了其他人来试图制住藤崎介斯的举动。
被金木研伸出手的人应该都知道,任何形式的恸哭在面对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时都会被包容,不是居高临下或者是纯白无垢的拯救,而是感同身受,甚至经历过更多不幸累积出的黑暗的温暖。
我承受过更加残酷的过去,你们比我幸运。
我这么软弱的人都能燃起觉悟,你们怎么可能做不到?
人类,不只是人类,都是在对比中决定意志走向的。
站起来,爬下去,身边一旦多了一个人后都会变的不一样。
在面对金木研这样的存在后,哪怕是想表示自己并不输给他,也会想爬起来,狼狈的,满身淤泥的,本身都不能算是干净的,但也会从绝望中站起身,狼狈的往前走。
金木研就以这样的方式做到了光能做到的事情。
用自身的伤痛为饵。
面对那样的眼睛是怎么也做不到给自己找借口的,用痛苦做借口把自我深深埋葬在逃避中。
藤崎介斯就这样失声了,就这样把所有憎恨都淹没在金木研的双眼中。
那瞬间,藤崎介斯仿佛被那双眼注视的失去所有藏身之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尖叫的松开手倒在地上,抱着头颤抖不已。
金木研失去制服他的人,面无表情的摸摸依旧白皙的脖颈,背脊上的赫子探了出来,他抚摸着边缘用飘忽的语气说道。
“你想死吗?”
“想死,想逃避的话,我可以成全你。”
“我是食尸鬼,是吃人类为生的怪物,既然不能承担活的痛楚,那就以死亡成为我的养分好了。”
“反正……”
浅发灰眸的喰种如此狂气的说道:“你已经输给了残酷的世界,连挣扎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