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的时间几乎是转瞬而过。
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并未引起任何波澜。也许正如黄主任所说的,医院高层不希望这种错误被人宣扬。所以,很正常的,几个知道的人几乎都闭口不言,就算有一个年轻的实习生在网络上传播,事实上也证明根本掀不起风浪来。而且说实话,与其说掀起风浪,不如说根本没什么人相信这一点。
毕竟那个视频以冷静的第三方的角度来说,什么也说明不了。
老太太出院两天以后,十三号病床上换上了一个中年男人。四十岁上下,有妻有子,有父有母。虽然家属的情绪比较平静,但是他的病却已经是食道癌晚期,并且开始全身转移。
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以现在的治疗手段,已经没救了。
虽然还瞒着患者本人,然而医生其实已经偷偷的将病情告知家属——最多九个月,最少三个月。一个很残忍,但是通常来说很准确的数字。
不管是白发苍苍的老父老母,还是陪在身边的妻子,都只是勉强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但是,只要离开了患者的视线范围,特别是在其他亲戚过来看望的时候,眼泪简直就如珠串一样,连串的朝下掉。
不过正如前面说的,在肿瘤科这种地方,此类情况哪怕不是司空见惯,起码也是不足为奇的。整个病房里,这位患者的情况绝不是第一家,也绝不是最后一家。
这一次,说不清楚出于什么心理,香草已经特意校对了一下患者的检查情况。这一次不可能出错了,因为患者去检查过的医院不是一家(此类情况对于癌症患者来说很常见)。你说某一家医院的医护人员出了错,误诊了,那是正常。但是要是去了两三家三甲医院,然后这些全部误诊了……
就算这么说了,估计也没人会相信吧。
十三楼护士的夜班的轮流顺序通常为十天一次,但是这一次,香草是和同事换了一个班,所以才在这个晚上来值夜班。
而且,这一天正是本月十三号。
整个晚上风平浪静,除了一名刚刚做完手术的患者出现了过敏反应之外,并无其他意外。不过这么一个患者也已经够麻烦的了。患者六点钟做完手术出来,晚上九点开始出现过敏反应,一直到十一点多才平静下来。折腾得人精疲力尽。所幸有个实习生帮忙——虽然那个学生喜欢那些鬼鬼神神的东西,但是在业务方面能力还是很扎实的。
等到风平浪静,坐在护士站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护士站有三个人,一个同事,一个学生。虽然说三个人和两个人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却让人奇怪的安心很多。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几个护士就坐在护士站里玩手机打发时间。同时进行一些日常的护理工作。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值班医生,不过医生说是值班,实际上却可以在值班室里面睡觉的。
时间一点点的接近凌晨一点,而香草的目光也时不时的离开手机,去看墙上的挂钟。虽然事实上她的手机同样有计时功能,但是她还是去看挂钟。
到最后一分钟的时候,她把手机都放了下来,眼睛愣愣的盯着墙上的挂钟不放。事实上不只是她,香草的眼角余光注意到,其他两个人的眼睛也在看着那个挂钟,似乎挂钟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吸引人一样。
这个挂钟并不是简单的大路货,而是过去某个单位捐赠过来的高档品。不是电子的,而是上发条的那一种。每天早上的时候,科室的清洁工都会为它上一次发条。它造型看上去不起眼,然而在计时方面,它真的十余年来如一日的那么准确。一分一秒都不差的那一种。
“滴答!”伴随着那一声响,指针走上了正中间,宣告凌晨一点,也就是所谓的“半夜十三点”到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东西都安然无恙。
香草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才发现身边的同事也在吐出一口长气,而学生则用手拍着胸脯来定神。
香草把目光收回来,突然之间开始嘲笑自己的愚蠢。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据她所知,医院的电路系统可是看守得相当严格的。相关的房间都是锁死的,而且有专门的监控在。所以说上一次跳闸大家都认为那只是电路系统常见的故障,而没有人怀疑是有人过来破坏。虽然说想要拉闸门只是用手轻轻一拉就能做到的事情,但是除非那是隐形人,而且具备穿墙的能力,否则根本做不到。
所以说哪怕是破坏,也肯定需要内部人自己动手——说实话,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负责值班的电工本人。
这才是合情合理的情况。就算是之前那位恶作剧者,估计也不会来第二次了才对吧?恶作剧什么,第一次是出人意料之外,第二次被人逮住的风险就大上很多。
她把目光再次投向手机,然后,就在她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突然之间再一次响起了“噼啪”的声音。
整个科室接近一半的灯灭掉了,护士站的光线,瞬间黯淡下来。
三个女人彼此对看了一眼,接着手机屏幕的光线,彼此都能看到别人眼睛里的惊恐不安。
“跳,跳闸了?电路故障?”同事勉强说了一句。
按照预案,这个时候她们要做的事情就是逐个房间检查一下那些需要电源的电子设备运行是不是正常。特别是那些戴着监护的重症患者。而且,为了效率起见,很自然应该兵分两路才对,从两个方向同时开展检查才对。
但是这一次,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走到电梯口那一侧。
俗话说,人多势众。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比起上一次来说,这一次香草心里就镇定得多了,至少看着那电梯从一楼开始一路上升的样子,她能够站得稳,没有扶住或者靠住任何东西。相反,实习生的表现就差远了,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藏在香草的身后,手里依然拿着自己的手机。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其他两座没反应的电梯上面的指示灯并没有熄灭,都清楚的显示着是电梯的位置在一楼。
八……九……十……十一……十二……
电梯一路毫无阻滞的上升,一直终结在“十三”这个位置。三个人都没说话,四周寂静得连人的心跳都能听得清。能够听见电梯里面传出的“十三楼到了……”的轻微电子音。
三个人不知不觉的贴的很近。学生的手拿着手机,靠在香草的肩头。然而香草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臂在发抖。
这样情况下拍来的视频,应该会很模糊,很不清晰吧?在电梯开门前那一瞬间,香草脑子里本能的想过这个念头。
电梯门开了,和上一次一样,里面白色烟雾缭绕。然后在烟雾中,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眼镜,一副医生打扮的年轻男人。
“病人在哪里?”那个男人重复了一次上次问过的话。虽然那台正在拍视频的手机非常显眼,但是他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和上次一样,没人回答。三个护士都没有出声。虽然香草努力的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恶作剧,但事实就是她发不出声音来。虽然比上一次已经好多了,身体没有僵硬到动弹不得的地步,但是还是无法说话。
见没人回答,鬼医生迈步向前,走向最近的,也就是十三号病床所在的房间。
这一次,香草可以肯定对方的速度很快。他只是进去,出来,前后加起来不过几分钟,也许几分钟也没有,只有几十秒。然后就再次走进电梯里面。电梯门关上,上面的指示灯一路从十三楼降到了一楼。
“拍……拍……拍下来了!”学生又紧张又激动,说着。
这一次和上次那种中途拍的可不一样了。上一次的时候,她拍到的内容有限,也就是一个医生一侧过来,进入另外一侧的病房,然后又从病房离开——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灵异要素在内,也难怪放在网络上被人嘲笑。但是这一次,她可是从头到尾全部拍下来了,其中也包括电梯打开的时候,那缭绕的不知名烟雾。
香草定了定神。前面说过,她这一次远比上一次镇定,所以等到鬼医生离开,她及时回过神来,跑到了十三号病床边上的。
患者正在那里睡觉,睡的很深,连打鼾声都挺大的。他的边上是陪护的妻子,同样睡熟了。两个人看起来都安然无恙,同时对发生了什么也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