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凝滞。
最后还是表的当事人抬手取下了挂在自己手腕上的尖牙,拍拍月祈年的脑袋,像挂着一个花瓶一样,把人用金丝挂到了月稚身边。
月稚捏紧了手中的龙血,也顾不得道歉,低头就朝突然沉默的月祈年看去。
只见月祈年瓷白皮肤上原本丑陋的黑色已经缓缓褪去,眼里的血红也在慢慢的变淡,他像是恢复了些许知觉,连呼吸都变得正常起来。
“阿稚……不疼了?”
月祈年有些呆愣的歪头,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勾起了安慰的笑容。
看得月稚鼻头一酸,跪在地上紧紧把人抱在了怀里。
“这样也可以?”宁执想起了顾梵音在路上跟自己说的,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荒唐的诧异。
“啊……”顾梵音揉了揉手上的豁口,解释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最后还是神情复杂:“月祈年可能也喜欢吃新鲜的吧。”
一眼就看上了她这么个珍贵的千年恶魔。
顾梵音勉强评价:“姑且眼光还不错。”
说话间,顾梵音手里尖锐的伤口迅速愈合,宁执目光似有若无的从她身上划过,并没有继续追问,反而重新看向了跪在地上衣服凌乱的月祈年。
他衣领敞开着,很清晰的露出了里面挂着的锁,宁执看着有些眼熟,很快就想起了记忆里一闪而过的月稚。
“那个是伪装的法器。”
注意到他的目光,顾梵音抬手一点,两人身上挂着的锁就同时碎开了。
模糊视线的伪装被撕裂,宁执再看过去时,就是瘦小的少女紧紧抱着脆弱的少年。
月稚总算从起起落落中缓过了神,从地上捡起碎开的锁链,主动向他们解释:“这个是祈年……哥哥为了保护我才用的。”
“因为月族供奉的都是神女,而我们,又恰好是难以出现无人照拂的双生兄妹。”
所以从生出来的那一刻,她个妹妹就注定要成为族群的祭品。
月稚想起了从前音调哽咽,她刚想擦干眼泪,就被另一只抬起来的手抢了先。
是重新起身的月祈年。
他的眼睛已经不再是被血液浸染的不祥之色,反而蜕变成一种更为幽深更为美丽的暗红,原本长长的墨发,也从发根开始缓缓蜕变成洁白,凌乱的长袍拖拽在地上,他朝着自己妹妹伸出手,眼里情绪极其纯粹。
“别哭……”
“看来是被同化了,”注意到少年的变化,顾梵音喃喃自语,思索间瞥见兄妹相拥而泣的景象,突然轻咳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顾梵音笑盈盈开口:“修仙界的某些老古板大概不会想放过你,那么……”
“要不要成为恶魔的神子?”
宁执默默嘲讽:“恶魔和神子,这连起来可真是够难听的。”
虽是这么说,宁执却没有半分要制止的意思,对于他来说,抓到天道之前的余兴自然是越多越好。
就比如,看那些正派人士憋屈的样子。
“魔子很难听啊,”对此,顾梵音理直气壮反驳。
就算处于末法时代,她也从来不掉价。
而且,这修仙界也没有神明能够跟她斗法啊。
借了个神子的称呼,也没东西能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听到顾梵音这话,月稚有些犹豫,她并不希望自己多灾多难的兄长再被卷入什么东西里去,他已经够苦了。
可……就算自己避让,这世间真会放过他么?
月稚沉默,想起差点破坏了他们的赤霄宗主,喉咙里被堵塞的说不出话。
“我愿意。”月祈年却是没有半分纠结,他认真的抬起头,那双暗红色眼里半分迟疑都没有。
他无数次的幻想过,若是有人能让他拥抱妹妹,那么,月祈年就愿意付出自己能付出的一切。
顾梵音做到了,于是,月祈年毫不犹豫的接住了恶魔垂下来的傀儡丝。
月祈年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身边的妹妹身上,月稚没说话,只是再次抱紧了少年瘦削的肩膀,态度上认同了他的选择。
“我也会替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世界那种炽热的情感滚烫的要把周围的人灼伤,宁执偏过头,语气不太好:“呵,不过是走投无路……”
“宁执,”顾梵音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自然的抬手落在他的耳边,往下,捏住了耳垂上的那块软肉。
不等宁执发作,就重新张开双臂抱了上去。
耳畔的风吹起两人交缠的发,宁执直直的看着门外飘摇的长阶,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一个隐秘的弧度。
“不要羡慕别人,”
女子带着些温柔的声音落下,宁执下意识想要反驳,就听见了她后面紧跟着的话:
“想要拥抱的话,我会抱你。”
“……不要,”宁执像被刺了一下,迅速抬手把人推开了。
“我可不是那些汲取爱意才能活着的人类。”
他似嘲似讽,眼睑微阖着,掩盖了所有真实的情绪。
什么拥抱,他宁执需要的,只是对那些肮脏的东西进行毁灭而已。
其余的冗杂的情感……都太多余了。
宁执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上了高台。
被甩在身后的顾梵音还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面对宁执的背影,也只是微微挑眉:“这次迟疑了呢。”
“而且没上刀子。”
顾梵音平静的从指缝里找出宁执心态不断变化的证据,就像是敏锐的猎手,眼里闪过暗光。
她是恶魔,血液里就占满了对猎物的占有欲,不过……捕猎的过程越是拉扯,最后得到的胜果,也自然越是甜美。
“梵音仙子,我们……”月稚右眼一跳,总觉得顾梵音的心思在往什么不妙的地方发展。
虽然不想打断,但想起他们现在如履薄冰的处境,还是犹豫着开口。
“你们自己在一楼找个屋子住着。”
“最里间的屋子里有灵石,该用就用,别让我的神子这么寒掺。”
顾梵音随口吩咐下去让他们自己安排自己,然后脚下一转,跟着宁执的方向往前去了。
临走时还顺手捞走了放置在一边的龙血。
顾梵音从上楼就脚步坚定,踩在玲珑剔透的玉石上,直接绕过眼前的障碍,敲响了唯一一间紧闭着的房门。
“宁执——”
“不开!”
“砰——”
宁执话音刚落,就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门被顾梵音一脚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