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听,说话的人还真是杨丹,看来他也莫名到了这个古代世界。韩钦想要即刻跳下船舱和杨丹相见,可转念一想,还是等身体恢复点再说吧。
否则万一有危险,岂不变成案板上的鱼肉?
随着时间推移,韩钦感觉自己恢复得还算不错,至少现在如果进行轻微的舒展活动,身体并不会产生撕裂般的疼痛感。
夜色挺好,弯月和星光交相辉映,点缀在一整块平坦的黑色幕布上,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时间已经到晚上八点,海面上静悄悄,偶尔会有些许海浪泛起的声音,轻轻拍打着韩钦心扉。
这时,船舱里有人即兴唱起了歌曲,最开始只是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后来变成了男男女女集体的大合唱,其中也听得见杨丹的声音。
不过杨丹明显在那儿滥竽充数。
韩钦仰天躺在船舱的顶部,双手枕在脑后,出神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他很困,体力消耗也大,他现在只想要休息,毫无牵挂毫无羁绊地休息。
星星在夜幕中调皮地眨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出于死里逃生后的庆幸,韩钦感觉海面上的天空似乎比陆地上要更加地清澈和辽阔。
今夜,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唯独这样一艘船在孤独地航行,船舱里飞出的歌声掩盖了海浪拍打的声音,时而忧郁,时而昂扬。
一只小小的海鸟在空中盘旋,两分钟后,它静静地落在船舱顶部。它看上去特别孤独,它低着头,慢慢踱着脚步,它好像并不怕人,很快走到了离韩钦不远的地方。
韩钦单掌温柔地伸出,他的掌心朝上,想要海鸟爬上自己的手掌。只见那只海鸟在韩钦的手掌边踯躅,犹豫许久之后,它张开翅膀,朝着属于它的那片天地飞去。
韩钦的脑海中本来空无一物,但这只海鸟的出现勾起了他的思绪。这两天,他逃累了,杀累了,他真的已经身心俱疲。
没曾想自己随便租个房子,竟然会衍生这么多奇怪事情。韩钦迫切想要找到这里的秘密,因为他不想再逃,也不想再杀,现在的他,需要忍。
对,至少目前得忍……
小忍易,大忍难,小忍是修养,大忍是谋略!
韩钦强压心中悲痛,一遍一遍地重复上面这句话,他双目怒瞪,他咬牙切齿,但脑海里却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现在所坚持的,就是最正确的。
韩钦重新将双手枕在脑后,依然痴痴望着夜空。景湘瑶说得对,太阳经常会失约,但黑夜却每天必来。
不管哪个世界,也许表面歌舞升平,也许在某些方面存在着公开公平公正,但在这些歌舞升平的背后,却往往存在着龌龊和不堪。
韩钦长长叹口气,他伸出左手,默默看着掌心。
委身其中的小金点,你到底是啥东西?你到底何时才会再次出现?
夜幕下星光点点。海风很温柔,吹在韩钦的身上并没有寒冷的感觉。船舱里的歌声已经消散,就连船舱里的灯也熄灭得差不多,看上去,大家都将要入眠。
韩钦打了个哈欠,渐渐,星光变得模糊,星光下的人儿,静静地睡着。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突然,一阵钻心痛楚传来。韩钦猛咳几声,骤然警醒,难道,是体内的伤势又重新爆发了吗?
韩钦盘腿坐起来,他的眉头紧锁。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任何异样,但实际上他的身体在迅速起着变化。
下意识地,韩钦捂着胸口,不,这绝非伤痛带来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特别,特别到无法言喻,就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又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等待。
突然疼痛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痒。最开始只不过两手手腕的皮肤发痒,接着渐渐蔓延至手臂和胸腔,那感觉就好似有无数的源气要从毛孔里倾泄出来,却始终找不到出口。当痒的感觉遍及全身时,韩钦就恨不得要拿把刀出来刮。
不久之后,痒的感觉骤然消失。但很快又有痛觉传来,首先亦是从韩钦的手腕处开始,接着就以离奇的速度发展到韩钦的全身。紧跟着,疼痛发展到变态的程度,痛到就好似要将韩钦全身的筋肉撕裂。
“怎么回事!”韩钦呢喃道。之前受过的伤和现在正在经受的痛苦比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这样的痛苦似乎可以撕裂灵魂,倘若没有亲身经历,任谁都无法真正了解。
“啊……”一道无声的嘶吼从韩钦的嘴中吐出,他浑身在剧颤,又一股比刚才还要痛苦几倍的撕裂之感传来,它让韩钦闭着眼睛,双手抱肩,忍不住地在船舱上打滚。
温柔的月色和星光,点点纯白的豪芒在韩钦身上流转,而撕裂般的痛苦仍在继续增强,韩钦全身的气血尽皆倒流。
他好像有种错觉,他仿佛看见自己体内的细胞在不断地分裂组合,从而导致他的全身脉络也一次次被打断,然后又一次次地重新组合。
如此折腾了十几分钟,疼痛感消失不见。就在韩钦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两手手腕处,又有极度瘙痒的感觉侵袭而来。很快,瘙痒便转化为痛楚,遍及全身。
该死的,我不怕你!韩钦抱着脑袋,在船舱上剧烈地翻滚着,汗水顺着他的脊梁滑落,全身肌肉皆不断抽动,就像有无数只虫子在肉里面钻。韩钦觉得口干舌燥,他想要喝水,伸出手却无法摸到身上的水袋。
以前不管经历怎样的痛苦,韩钦都可以强忍着不出声,但这回实在痛过了承受的极限,韩钦抑制不住地呻吟,两排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咬到嘴角渗出了丝丝鲜血,这样才不至于发出更大的声音。
他似乎看见“自己”站在自己身边,不断地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撕扯成碎片,然后又慢慢地拼接起来。滚!滚!滚!韩钦挥舞双臂,就好像一个喝醉酒的疯子。
整个世界都睡了,只有韩钦在这个船舱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却又不敢发出更大的声音。
他全身没有任何一处地方不承受着痛楚,他的两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但韩钦未曾害怕,也未曾退缩,因为他知道,现在这种处境,也许并非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