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铺子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位青衣公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面。
周暖暖眼睛一亮,“阿九,你回来了,怎么是你在铺子里,道长呢?”
“哼,”阿九不满地轻哼,“一回来就问他,这么久不见,不知道先关心关心我...”
周暖暖呵呵笑起来,“我当然关心你了,倒是你进了环采阁就不出来了,温柔乡红帐暖笑,有了美人相陪,你还舍得回来?”
阿九一脸得意,“那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爷是舍不得让她们伤心,这才多陪陪她们。”
周暖暖笑道,“是了是了,阿九公子最是善解人意,博爱天下...”
话说当年,阿九在周暖暖处吃了一顿早饭然后就消失了,没想到去年他又找上了门,死活赖着要报暖暖一饭之恩。
周暖暖看着他也是惊奇的不行,当年的落魄游侠儿摇身一变成了贵公子,只是报恩之说儿戏了。
周暖暖当然不答应什么报恩啦,阿九就换了一个法子,死皮赖脸把院子里剩余的那间屋子租了下来,成了周暖暖的房客。
阿九跟白云貌似脾气不和,两人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地动手打起来,阿九好像打不过白云,于是便离家出走去了环采阁,再然后嘛,就成了环采阁最受欢迎的客人,据说连玄机仙子都愿意倒贴他。
阿九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家呆着,晚上也不回来住,环采阁倒更像他的家了。
周暖暖把包袱放在柜台上,习惯性拿过账簿,拉过算盘巴拉起来。书画铺子生意不多,一会就把一个多月的帐算完了。
还不错,又到了科举的季节,纸笔墨的销量涨了,只是利润薄了点,卖一个月的纸还不如卖一副画赚的多。
铺子里的书画都是陈何谅留下来的古董,其中有一部分是陈何谅自己写自己画的,偶尔会有慕名人士来购买收藏。
周暖暖曾跟陈何谅学过一段日子的书画,不过她实在不是这块料,写的字能勉强认得,画的画勉强能看出个型来。
不过,周暖暖前世学过素描,如果给她一根炭笔,她画的还是很不错的,好歹街头卖过艺养活了自己。
前世休提,且说周暖暖算完了帐还不见道长回来,便又问阿九。
阿九哼哼唧唧道,“知道你今天回来,他去振鼎鸡买鸡了,街西头新开了一家馅饼店,也说要买来给你尝尝,省得你回来还要下厨做饭...”
周暖暖甜甜笑。家里有人的感觉真好。
回后院放下包袱,看看干净的院子没什么需要打扫的,暖暖伸伸胳膊踢踢腿,在槐树下打起太极来。
话说太极也是她上辈子经常练的,周暖暖以前不爱运动,勉强跟小区的大爷大妈学了太极,每天早上跟着他们一起锻炼。
前世不提,且说白云一日瞧见周暖暖打太极,在一旁看了许久,之后竟然就这样创出了一套剑法...果然太极剑和太极拳系出同门啊。对不起了张三丰爷爷。
白云的太极剑法乃是一套新的修行功法,阿九陪他试招,被打地不要不要的...
当然,他们是在长安城外试招,周暖暖也去了,招式法术她现在可以用神识勉强看清,顺便郊游了一番。
话说,白云观也不知道修好没有,反正白云是一直住了下来,他有交房租,因为太闲了,又帮周暖暖把书画铺子开了起来。
去年家里又多了阿九这个房客,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不在家,但是周暖暖跟阿九相处很自然,好像多年的好朋友一般。
总的来说,这三年,周暖暖过地很好,虽然有心事,却不孤单。
下午来了访客,是魏公子,周暖暖名义上的兄长,三皇子王克己的贴身侍卫。
是的,魏公子升值了,从伴当升为了侍卫。
原来做伴当,只是王克己的个人仆从,现在做了侍卫,则是宫中在册的官员了。
跟周暖暖的境遇不同,王克己这三年极为不顺。
贞观帝数次委以实权官职给他,每次都因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而被迫取消,其中大部分是长孙集团搞的迫害,也有几次是王克己自己不想要。
如此这般被毁和自毁,王克己的名声自是降到了极点,就连贞观帝也对他有了意见,不像以前那般频繁地召他入宫了,不过对他的生母杨妃依然宠爱有加,显见贞观帝也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这三年里,王克己本人的变化也很大,挫折磨去了少年人的意气,当年容易冲动的人也渐渐变得圆滑。
前段日子,他跟吐蕃使节在校武场有点矛盾,皇帝惯例罚他,没几****便跟吐蕃使节握手言和称兄道弟起来。
还有,经过三年相处,王克己和周暖暖之间也产生了变化,大约是熟知了对方的脾气,两个人见面不在是互相猜疑别扭,反而多了几分对彼此的同情。
大约是这几年的不顺心,让王克己对权势和皇帝都冷了心,导致他对皇帝交给他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虽说还继续监视着周暖暖,却不在只是为了贞观帝的命令,反而多了几分对周暖暖的保护意味。
至于周暖暖的秘密,他依然想知道,却不再急于知道。
隔三差五地,他还会来书画铺子,打着看望白云道长的旗号,蹭点白云的酒喝。
说完王克己,再说说魏公子。
在周暖暖认识的人中,魏公子的变化是最大的。
去年,他突然跟馨姑娘解除了婚约,人也搬离了清平侯府。
记得那天他背着个包袱一个人离开侯府,清平侯夫人称病不出,整个侯府连一个送他的人都没有。
魏公子在西市买了套小院子,平时大多数时间在王克己的府里当差,只在休沐的时候回来住。
周暖暖跟魏公子没有太多交情,但碍于两人都住在西市,和按耐不住的好奇心,魏公子刚搬过来的时候,周暖暖提着礼物去他那里遛达了一圈。
非常小的院子,也就只有周家的三分之一大小,还没有前铺,只是个主人的后院。
院里两间屋子和一个厨房。
厨房里空荡荡,显然魏公子不打算在家里做饭。两间屋子一个是卧室一个是会客室,魏公子用法术烧了热水招待客人。
周暖暖问他怎么不找个仆人打理家里,魏公子只回了一句麻烦。
起初,周暖暖以为魏公子是有了志气才脱离清平侯府,想要靠自己的能力生存。
可后来发生的事,让周暖暖明白魏公子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清平侯不得志,或者应该说他没本事所以无权无势,在京里就是个透明侯爷,没人在意他。
但是清平侯夫人的娘家却不一般,前朝的老世家,在京城经营多年,经历改朝换代依然不倒,从他们能弄到国学馆名额就可看出来了。
老牌世家根深叶茂,关系错综复杂,对京城和朝堂颇有一些影响力,这便决定了在某些事上他们不能置身事外。
跟清平侯的透明不同,清平侯夫人娘家不但是长孙党,也是太子党。
若他们只是长孙党还好说,但他们还是太子一边儿的。
太子这几年可不好过,没比王克己好到哪里去。
贞观帝多次当着朝臣的面批评太子行止不端,甚至公开提起了废太子的意思,虽然最后被几个老臣堵了回去,但皇帝的想法已经透露出来了。
然而,太子自己也很作死,被批评了不说好好做人,反而脾气变得越来越差,甚至还虐待起了宫人。
听说太子府每天都有宫人失踪,传说这些失踪的人都是被太子活活虐待死了然后被烧成了灰。
太子殿下岌岌可危,清平侯夫人娘家却依然坚定地支持他,因为他们信奉嫡长制。
便是因这一点,魏公子才会离家出走自力更生。
他真正想划清界限的不是清平侯府,而是清平侯夫人的娘家,这才会有先解除婚约后出走。
就在魏公子自立不久,他便从王克己的伴当升职为侍卫。
如此一来,他的直属上司不再是王克己了,据说新上司很赏识他。
周暖暖怀疑,他也许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眼线,别人放在王克己身边的一枚钉子。至于他的主人是贞观帝还是长孙,这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从刚认识魏公子起,周暖暖便觉得他这个人跟一般的修士不同,他所追求的不是长生大道,而是权势地位。
这大约跟他的出身有关,出身不好却生长在侯府里,而这个侯府还是个半吊子侯府,越是这种环境长大的人,越是渴望权势地位,那些他没有别人却有的东西。
也许王克己也看出了魏公子的品性,一直对他并不是很亲近。
只因为魏公子是上边儿派到他身边的,王克己不能拒绝,也不能不把他呆在身边,最多只能让他做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这次魏公子来找周暖暖,便是受王克己所托给她送书来的。
周暖暖喜欢爱书,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而书籍在大唐****还是比较少的,因为修士只要看玉简就行了。
“...这是你要的《大梁州志》,三皇子问了好多人才找到的,看完了还要拿去还给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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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章加更,大概在8点左右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