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沈紫宁不堪重负,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傅言深顺势就要栽倒在地,她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稳住身体,小手牢牢的揽着他没有一丝赘肉的劲腰。
可她毕竟体力有限,傅言深这样压着她,让她每走一步都格外艰辛,又不能把他摔了,不一会儿,就累得脸红气喘,两腿都在打晃。
她气得伸手掐了他的腰一下,你能不能用点力气,我扶不动了。
傅言深倒不是真的病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就是想依赖她,看她涨得脸通红,他就高兴。要说他生病,还是让她给气的,他不趁着自己虚弱的时候,把这笔账讨回来,他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商人。
腰上微微泛疼,她的力道隔着衣服就像是在挠痒痒,让他浑身都紧绷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他眸色深沉的看着她,哑声道:你知不知道,男人的腰也是不能乱摸的?
沈紫宁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问道:为什么?
摸出反应你负责?傅言深语气轻佻。
沈紫宁一股热血冲到头顶,在脑海里炸开,她一阵晕眩。这人说话能别这么赤裸与直白么?都成病猫了还不老实,有力气说话,就自己走。
傅言深顿时闭嘴,继续将身体的重量往她身上压。
沈紫宁不过一米六的身高,娇小得很,走了好久,才把傅言深扶进了休息室,将他扔到床上,她叉着腰直喘粗气,累死她了!
等这股劲儿缓过来,她看傅言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忍不住伸脚踢了踢,傅总,你没事吧?
傅言深没动,脸埋在被子里,看不清神情。沈紫宁想到刚才扶着他时,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吓得心跳漏跳了一拍,她连忙跪在床边,伸手探向他鼻息。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指尖,温度高得仿佛要将她的手指烤化,她缩回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翻过身来。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傅言深折腾到枕头上躺好,明亮的光线下,他一张俊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西红柿,十分不正常。
他眉头紧皱,薄唇干得出血,低低的呻吟,水水
沈紫宁凑近了,才听见他在喊什么,她连忙起身,去倒了杯温开水进来,她将他扶起来,喂他喝水,结果水从他嘴角滑到脖子上,她知道这样是喂不进去水的。
他烧得这么厉害,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男人,此刻的他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就会消失,听他又在叫水,她原本是想去找找勺子,看看能不能喂进去,可他哪里等得了?
她瞪着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她咬了咬牙,自己先喝了一口水,然后鼓足勇气,对上他的唇,将水缓缓渡进他嘴里。温热的水暂时缓解了他体内的干渴,他舒服的叹息一声。
沈紫宁将一杯水全喂给他,刚要撤退,一条温热的舌头探入她的口腔,吸吮着她的唇瓣,似乎这样能喝到更多甘甜的水。
沈紫宁浑身如遭雷击,她用力推开他,砰一声,傅言深的头撞到床头上,倒回了枕头上,彻底消停了。
她一个弹跳站起来。手捂着唇,离床边远远的,警惕地瞪着歪倒在床上的男人,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怎么有人连病了,攻击力都这么强?
沈紫宁很想不管他,但是看他俊脸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再这么下去烧成傻子就麻烦了,她抿了抿唇,确定他不会再醒过来,她只得走到床边,将他放平。
这样简单的动作,又累得她够呛,好不容易让他躺好,她起身去浴室。先拿毛巾浸湿,然后去冰箱里找了冰块包起来,放到他额头上先给他物理降温。
做完这些,她连忙下楼去给他买药。
不一会儿她买了药回来,将退烧药从铝盒里取出来,她倒水给他喂药,他怎么都不张嘴把药含进去,这又让她犯了难。
不吃退烧药,这烧很难退下来,她刚才拿温度计量了一下,都39度了,再烧下去,真的要烧成白痴。
正当她犯愁时,就听到床上传来沙哑的声音,她一开始没听清,凑近了才听见他在喊妈。
像傅言深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她以为他连病了肯定都是一副人畜勿近的清冷模样,没想到他病了会喊妈,那么脆弱的模样,一下子击中了沈紫宁柔软的母性神经。
她一闭眼,将退烧药含进嘴里,心里想着刚才也这样喂他喝水了,再喂他吃药应该没什么了,她闷了一口水,然后对着他的唇,伸出舌头顶开他的齿关,将药推了过去。
药化开了,她唇尖尝到了苦涩,苦得她直皱眉头,听到他吞咽的声音,她知道他把药吞下去了,她终于松了口气,将剩下的水哺渡过去。
等她抬起头,她才看见,他唇角逸出亮亮的水渍,她的脸顿时红透了,舌尖苦得发麻,她把剩下的水全部喂给他,然后拿纸巾给他擦了擦逸出来的水。
傅言深安静下来,眉头舒展开了,也不喊妈了,乖得像个孩子一样。
沈紫宁坐在床边,回想起认识他以来,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着实让人心疼。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将他额前松软的头发拂到一旁,等她察觉时,她的手已经顿在了半空。
她迅速缩回来,整个心脏砰砰的乱跳,她在干什么?
她一直把傅言深当成老板,时刻提醒自己要离他远一点,可她刚才都做了什么?沈紫宁接受不了自己的反常,她陡然站起来,一刻也不敢再留下,神色仓皇的离开。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办公室,大家都忙着手里的工作,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有与她同排的小朵注意到了,她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紫宁。你怎么了,你脸色好苍白。
沈紫宁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如果身体不舒服,不要硬撑。
我真的没事。
小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便没再说什么,继续投入工作中。
沈紫宁翻开面前的资料,密密麻麻的字却一个没有入她的眼,她眼前反复浮现她刚才主动给傅言深喂水的情形,她的脸颊烫得吓人,她是得了失心疯了吧,怎么会和他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来?
现在想想,其实她有很多方式可以将水和药灌下去,她却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
这样一想,她唇瓣都在发麻,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男人唇瓣的温度,她拿头撞桌面,真想死了算了。
小朵就坐在她旁边,看她懊悔不已的撞桌面,她眼底掠过一丝暗芒。
下午,傅言深退烧了,他撑开沉重的眼皮,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知道自己现在在休息室里,额上似乎贴着冰凉的东西,他伸手拉下去,毛巾里的冰块全融化了,湿哒哒的,就水顺着他的头发,浸湿了枕头。
他捂着额头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完整,他认真回忆了一下,是谁把他送进休息室的。
早上沈紫宁好像来过,给他送早餐过来,然后她把他扶进了休息室。
之后他的意识烧得昏昏沉沉的,他努力回忆,他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轻抚着薄唇,突然想起来了,他昏过去前,她好像嘴对嘴给他喂过水。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薄唇,仿佛在回味她的味道,他站起来,抬步去浴室,出了一身汗,现在身上极不舒服。
他洗了澡出来。拿表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他换好衣服,重新打理了一下头发,拉开门出去了。
他的手机搁在办公桌上,上面多了十几通未接来电,他一一点开查看,都是生意上的伙伴打过来的,他挑重要的回过去,这一耽搁,等他走出总裁办公室,已经六点了。
他来到设计部,设计部里空荡荡的,很显然他们已经下班了。
他眉尖微蹙,拿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
沈紫宁接到傅言深的电话时,已经在车上了,下午苏启政给她打电话,请她吃散伙饭。她想要自由,这顿饭就无论如何也要去吃。
她没有犹豫,答应了他的要求。
她看到傅言深的电话号码,心一抖,下意识就想起她早上嘴对嘴的,不知道吻了他多少次,她脸颊滚烫,下意识挂了电话。
傅言深听到忙音,眉头蹙得更紧,他又打过去,还是挂了,他俊脸上多了一抹愠怒,手指如飞的在屏幕上按着。
短信提示音响起时,前面正好是红灯,沈紫宁拿起手机,点开短信,看到上面的内容,差点没气得吐血。
沈紫宁,吻了我就跑,还不接我电话,是心虚么?
心虚你妹!
沈紫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电话紧接着打进来,她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那两个字,恨不得把眼睛瞪凸出来,可她知道,这样逃避不是办法。
前面红灯转绿,她连忙按开了车载蓝牙,接通电话,
你在哪里?
男人性感低哑的声音充斥在车厢的每个角落,沈紫宁有些后悔,不该开车载蓝牙,她抿了抿唇,道:在车里。
废话,我问你现在在哪里?
听到他毫不客气的质问,沈紫宁也有点火了,她道:说了在车上在车上,我还能在哪里?你醒了就去医院看看,不要跟吃了枪子儿似的找别人麻烦。
你给我装傻是不是?你马上把车停在路边,告诉我地址,我过去找你。傅言深气得眉毛都快飞了,但也听得出来沈紫宁的语气不耐烦,所以放软了语调。
沈紫宁皱眉,我待会儿有事。
什么事啊,你还非今天去不可?傅言深不满的嘀咕。
沈紫宁翻了个白眼,其实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傅言深,说好的要管住自己,怎么就不知不觉被他一声妈给搅得心湖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呢?
傅总,你别闹了,我真的有事,我挂了。沈紫宁准备挂电话,那端传来一声急切的别挂,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几秒后又落回方向盘上。
她抿着唇,傅言深没有说话,车厢里传来他低低的呼吸声,那声音环绕着她,让她感到不自在与尴尬,傅总
沈紫宁,你几点结束,我们见一面。傅言深忽然打断她的话,低声道。
沈紫宁咬了咬牙关,她并不想见到傅言深,尤其是他们现在暧昧不明的关系,离得越远越好。她怕自己,再次没头没脑的扎进去,就永无翻身的可能。
不用了,我还要去医院看我爸,傅总,前面有交警,我先挂了。沈紫宁这次没有迟疑,伸手挂了电话,车厢里顿时恢复安静。
傅言深咬牙切齿瞪着黑下来的屏幕,胆儿肥了啊。居然敢挂他的电话?
沈紫宁七点准时到了苏启政发来的地址,才发现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她抿了抿唇,停好车下车,跟着服务员走进包间,苏启政已经等在那里。
见她进来,连忙起身相迎,宁宁,你来了,坐吧。
说完,他拉开椅子,沈紫宁也没和他客气,在这方面,苏启政一直很绅士。她坐下后,将包放在身侧的椅子上,见苏启政坐在她身旁,她抿了抿唇,道:你还记这里?
和你去过的地方我都记得。苏启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毫不掩饰眼中对她的情意。
沈紫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借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茶挺好喝的,还是三年前的味道。
是啊,你喜欢吗,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我让老板送几包。苏启政道,这家酒楼的老板是他的朋友。
沈紫宁放下茶杯,她摇了摇头,不用了,偶尔喝喝还不错。
苏启政见状,努力想要挑起话题,才发现有点难,幸好服务员上菜快,才能避免两人尴尬,不一会儿,菜上齐了,苏启政给她布菜,微笑道:我记得你很喜欢吃他们家的顶上鲜,每次来都会点一份,你尝尝,看看是不是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沈紫宁看他殷勤的样子,心里只剩下惆怅,为什么人们在拥有时从不知道珍惜,等人走远了,才想到要追回来?
她慢慢吃着菜。心里难免伤感,要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选择结束,她心里其实也不太好受。只是终究是要分道扬镳的,在哪里分都是一样。
苏启政说了很多话,几乎把这三年没和她说过的话,都一次补齐了。沈紫宁始终很冷淡,当她决定不要的时候,就真的没想过还要再回到他身边。
有时候失望累积到一定程度,真的会选择离开。
吃完饭,沈紫宁从包里拿出早已经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她看着苏启政瞬间沉下来的俊脸,将离婚协议书递给他,启政,签字吧。
苏启政脸色发白,他在讨好她。甚至是在用曾经的回忆挽留她,可她这一纸离婚协议书,将他的用心啪的拍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咬紧牙关,才忍住将离婚协议书夺过来撕碎的冲动,他已经知道错了,已经决定对她好,给她幸福了,为什么她离开的念头还是这么强烈?
他伸手,接过离婚协议书,眼眶被白纸黑字刺得泛疼,他道:宁宁,我们真的已经来不及了吗?
沈紫宁认真的看着他,他和三年前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第一眼看见,就会忍不住心动,她道:启政,你醒悟得太晚,我走得太早,所以我们之间错过就是错过了,再也回不去了。
其实这件事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那天在明苑,她扑进他怀里,孤注一掷的强吻他。她一直以为那是她期待的,可是当他对她产生反应后,她全身心的排斥,已经说明他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之后发生的事,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累积失望,然后将她的承受力逼到一个临界点,让她想要从这不幸的婚姻中解脱出来。
他们总是不在一个频道。错过是必然的。
苏启政眼中拉满了血丝,他努力克制着身体里那横冲直撞的困兽,垂眸看着手里那薄薄的一张纸,内容很简单,沈紫宁什么都不要,打算净身出户,把之前他和梅若兰苏志国赠予她的股份,全都还给了他们。
他薄唇抿得死紧,双手抓着那张纸,用力一撕。
沈紫宁察觉到他的意图时,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腾一声站起来,皱眉瞪着他,苏启政,你想反悔吗?
苏启政看着她愤怒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他接连撕了几下,将那纸张撕成粉碎,宁宁,你好歹跟了我三年,我怎么可能让你净身出户,那样你让外人怎么诟病我们家?
沈紫宁脸色缓了缓,不再像刚才那样难看,启政,我当初嫁给你,不是冲着你家有钱有势,而是你这个人。如今我放弃你这个人了,那些身外物对我来说,也没有丝毫作用了。
她不要,是不想再和苏家有所牵扯。
苏启政苦笑。你不要,是你的事,我给,是我的事。明天来我公司吧,我会让律师重新起草离婚协议书,宁宁,即使我们离婚了,我也希望你过得无忧无虑。
沈紫宁心里五味杂陈。
再说爸爸这次的事,是我的错,妈不愿意接受我的补偿,我要不做点什么,我良心也会不安。宁宁,不要拒绝我,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沈紫宁看着他真诚的目光,最终还是没有拒绝。虽然她现在已经有能力让自己过得衣食无忧,但是她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吃完饭,苏启政去前台签单,沈紫宁站在不远处等他。
不一会儿,他手里拎着纸袋过来,宁宁,这是茶叶,你喝完了要还想喝,就和我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沈紫宁轻叹一声,伸手接了过去。
走出酒楼,泊车小弟先把沈紫宁的车开过来,沈紫宁站在车身旁,回头看着面前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她想。也许以后他们都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了。
她心里很感伤,这个男人,她爱过、恨过、怨过,如今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心里只剩下了伤感。
我走了。沈紫宁转身,下一秒,她被人握住了手腕。
苏启政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在她耳边哑声道:宁宁,别动,让我抱一下,一分钟就好。
沈紫宁挣扎的动作停下来,毕竟是曾经深爱过的男人,他除了欺骗了她,并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沈紫宁做不到冷酷拒绝。
她安静地靠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耳边传来苏启政追悔莫及的声音,宁宁,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我伤害了你,让你难过让你失望了,我知道不管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阻止不了你离去的脚步,我只希望,离婚后,我们还能做朋友,街上偶遇,你不会把我当陌生人。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然哽咽。
沈紫宁也被他的煽情,给惹得泪眼婆娑,这是她爱过的人啊,她哪能做到真正的铁石心肠?她用力点头,眼泪跟着扑簌簌滚落。
宁宁,我还欠你一句话,这句话现在说已经太迟了,但是我不说出来,也许我永远没有机会告诉你了,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他妈就是个混蛋,等到失去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苏启政情真意切道,他的声音里含着深情与痛悔。
沈紫宁瞪直了眼睛,她以为她有生之年。都不会听到苏启政说这三个字,没想到此刻却听到了,在他们已经决定分手的时候。
她不得不说她心里真的很震憾,可是再多的震憾,也只是震憾而已,再也没有激动了。
她闭了闭眼睛,睫毛轻颤着,她道:启政,找个好女孩,好好生活,不要再让爸妈失望了。
说完,她轻轻推开了他,也没有去看他的神情,她疾步绕过车头,拉开门坐进驾驶室里。发动车子驶离。
直到她的车消失在夜色中,苏启政才敛了敛悲凄的表情,眼中多了一抹意味深长,他不信他都使出杀手锏了,还留不住沈紫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