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戴风扶我,他的手很有力。
坚持着,我没起来。冬天的地面寒冷彻骨,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戴风扶我起来。戴风拽了我一把没拽动我,他摇摇头说,“爷爷,让张明明在这跪着吧。”
戴季爷爷看我跪着不起来,他想了想去敲戴季屋子的门。戴季没开门,把灯也关了。戴季从小到大被人宠爱,她不出来爷爷也拿她没办法。戴季一家人看我执意要跪,他们都走了。
东北的冬天异常冷,干巴巴的。一阵寒风吹过,我冻的鼻涕都快出来了。用手蹭了下鼻子,我坚持着跪着。一直都是为兄弟付出,这次我也要为戴季做点什么了。跟了我这么久,我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混了三年,我渐渐懂事。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要做个负责任的男人。戴季,我会疼她一辈子,我也会一辈子对她好。
这一跪,我跪了六个多小时。
夜越是深,风就越大。呼啸的北风吹的窗户外的塑料布呼呼作响,深夜中寒冷不可怕,更可怕的是寂寞。
戴季家里的大屋一直亮着灯,戴季的小屋却是黑的。看戴季迟迟不出来,我心中很失落。
大屋的门开了,戴风走了出来。冬天穿羽绒服的多,戴风没穿羽绒服。简简单单一件皮夹克,戴风看着酷酷的。
点了根烟,戴风问我抽不抽。没抽他的烟,我老老实实的跪着。
“张明明,你以前给人跪过吗?”戴风问我。
“没有。”我说。
“给戴季下跪,你不觉得丢人?”戴风淡淡的问我。
“追求自己爱的人,没什么好丢人的。”我跟戴风说。
“不错,像个爷们。”戴风赞赏的看我。看着我,戴风深吸了一口烟,“你饿了吗?”
“不饿。”冰冷的地面冰的我两个膝盖都麻了,感觉像被蚂蚁咬似的,特别难受。
“饿了我请你吃饭。差不多行了,别跪了,只要你能对戴季好,我跟戴季好好说说。”戴风淡淡的对我说。
我没说话,我们两个男人沉默。沉默了很久,北风呼啸的声音格外刺耳。我想了想问戴风,“我们合伙杀了王东宇,你不恨我吗?”
我说完,戴风的眼神突然变的冰冷而又凌厉。只是那么一刹那,戴风的眼神又黯淡了。一声长叹,戴风蹲在地上,靠在自家的窗台下坐着,“成王败寇,宇哥那么做,早晚会垮台的。我劝过他,他不听。你们打回市里的时候,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在他眼里,我们所有人只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你不恨我吗?”我又重新问戴风。
“打打杀杀,有因必有果,我不恨你。”戴风淡淡的笑了,笑的挺苦涩的。“为了宇哥,我出卖了你。就算那天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如果我不是戴季她哥,你那天会放了我吗?”戴风想了想问我。
“会吧,因为我们只想解决王东宇。”我对戴风说。
“恩。”戴风点点头,没说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戴风对我说,“起来吧,别跪着了。跪时间长了,得了风湿就不好了。你现在还年轻,身上有点小伤感觉没什么。等你将来上岁数了,你就该知道难受了。”
“没事,只要戴季能跟我和好,让我跪多久都行。”我对戴风说。
“你真的这么爱戴季?”戴风吃惊的问我。
“恩。”我说。
“在外面混,会碰到不少漂亮姑娘,你没碰过动心的?”戴风问我。
“碰到过,挺多的。但是老婆只能找一个,我只想找戴季做我老婆。”说完,我又加了一句,“她适合我。”
“草。”戴风被我逗笑了,他笑着骂了一句。“你知道吗?你在屋里跪的时候,我爸妈和爷爷说你来着。”
“说我?”我问。
“恩,想知道他们说你什么吗?”戴风问我。
“恩。”我点点头。
“本来呢,我们家没出过大学生,我爷爷想我家找个大学生,给家里兴旺一下。但是戴季学习不错,差不多能考上大学。你又这么喜欢戴季,所以我爷爷说,只要戴季喜欢你,愿意跟你在一起,我们不反对你们两个在一起。”戴风淡淡的笑着对我说。
听戴风说完,我的眼睛亮了。
“不过得有个条件,那就是你将来不能在混了,而且一定要对戴季好。只要你不混,对戴季好,我们不反对你们在一起。”戴风对我说。
要是以前他提出这个条件,我想我会站起来走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混的念头早已在我心中长成参天大树。我只想退出,最快的退出。追求平静的生活,追求我爱的女生。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带我喜欢的女生去云南找小矮个聊聊天,喝喝茶。
“你将来,会不混吧?”戴风问我。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像是故意说给爷爷听的,也像是故意说给戴季听的。
“恩,我已经打算不混了。”我说。
“那就好,你好好跪着吧,我相信戴季会出来的。”戴风说完站起来拍拍地上的灰,他特意走到戴季的房间窗户旁边说,“你要不喜欢张明明就快点说,让人家回家。你要喜欢人家就出来,让他进屋吃饭。妈给张明明做饭了,晚了饭菜就凉了。”
戴风说完,走回了大屋。戴风已经不混了,现在在家养伤,准备帮着家里做客运站的生意。戴风混了几年,也攒了不少钱。就算不做家里的生意,戴风的存款也能养活自己。挺羡慕戴风的,可以平淡的退出。如果这次不是解决王东宇出尽了风头,我想我也能平淡的退出。不过没办法,混只有两条路,不是进就是退,不是生就是死。现实是残酷的,为了生存,我们别无选择。
腿越来越麻木,麻木到极限,我的腿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不好,这是要坏死的前奏。冰冷到极限是温暖,就跟溺水的人快要淹死时突然可以在水中呼吸一样。在冰凉的地面跪了这么久,很容易引起瘫痪。
想动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身体再也经受不住凛冽的寒风。感觉头特别晕,我整个人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倒下的那一刻,戴季小屋的门终于开了,戴季家大屋的门也开了。她们一家人跑出来扶我,爷爷责怪戴季说,“你这孩子心可真狠,你要不喜欢他就让他走,你让他这么跪着,把身体都冻坏了。”
被爷爷斥责,戴季显得很委屈,“我是不想跟他处了,但我舍不得他。”
她不会说什么温柔话,这一句话已经够了。我没晕倒,就是突然头晕倒了。我的腿已经没知觉了,他们扶我我也站不起来。我抓住了戴季的手捏了一下,戴季脸红,赶紧缩回小手。她一直就是个要面子的女生,上初中时我摸她胸一回都把她气哭了。她跟以前没变,挺好的。
爷爷给我煮的姜汤,妈妈给我煮的面条,爸爸给我腿上盖的小被子,戴季低着头不敢看我。戴风问我腿能不能动,不行就上医院去。我说没事,有点感觉了。腿又开始发麻,我试着可以动了。
当天晚上,我是在戴季家住的。戴季家盖了三间瓦房,大屋子分东西两屋,是父母和爷爷在住。两个小屋子,一个是戴季的,一个是戴风的。戴风的房子和戴季差不多,除了里面摆设有点不同。睡觉前,戴风跟我说戴季暂时有点挂不下脸,明天就好了。
“恩。”我说。洗过脚,我也躺在床上睡觉。跪久了,我很珍惜被窝里的温暖。趴在被窝里,有点睡不着觉。
我没睡着,戴风也没睡着。听到窗前有脚步声,戴季敲敲窗户说,“张明明,你睡着了吗?”
“我没睡着。”说话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戴风,戴风没睡着,在那装睡呢。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戴季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