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胡话?”宋卿下意识的就喝止了游子晏,赶紧四下盼顾了几眼,见到四周没有人影这才松了口气,皱着眉头瞪着游子晏:“你又从哪里听了风言风语了?”
游子晏斜睨着宋卿,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憋着口气,说话就有些不客气:“哪儿还要人传?我自己就长了眼睛。”
“就因为我给太子喂了颗果子?”宋卿也恼了,冷笑着伸出脚来指着自己脚上穿着的鹿皮靴子说道:“那你还特意送了鞋给我,那我是不是要怀疑你对我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游子晏顿时就是一噎,只恼羞成怒道:“宋青你个尖嘴巴!反正谁都说不过你!”说着大力的踢了一脚地上的雪出气。
宋卿反倒是被游子晏这个举动逗乐了,绷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气立刻就消了,游子晏倒是恼了:“你笑什么?”
“我笑啊,跟你越熟就越觉得外面喊你小霸王没有喊错。”宋卿忍俊不禁,朝着他走了两步一边说道:“总之,谢谢世子送我的靴子,我很喜欢。走吧,送你出去。”
游子晏见她脸冻得红了眯着眼睛抄着手,一副冷飕飕的样子就撇了撇嘴说:“得了,外面天冷,你回去烤火去吧。我又不是不识得路。”说罢就直接转身大踏步走了,那地上的积雪颇深对他倒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眨眼就走出了老远,眼看就消失在那一片白茫茫的雪迹中了。
宋卿摇了摇头,正要撑着伞往回走,却又忽然有些犹疑。
游子晏这么一说,她也隐约觉得最近太子有些不对头。
她这阵子只要跟太子在一起,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萦绕着,让人没由来的心跳发慌。
宋卿的前世活到二十多岁,从来没有认真地喜欢过一个人,也没有谈过所谓的恋爱。她的生活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十分的丰富充实,空虚寂寞无聊这些东西宋卿也很少体验过,人际关系也十分简单,除了亲人之外就只有几个谈得来的女性好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分享给别人。
即便是从小到大都不缺人追求,但是宋卿一点也没有动心过。
要好的朋友曾经说过宋卿说不定会单身到死。
最后一语成谶。
直到死,宋卿都没有体会过什么叫□情。
宋卿这一世也是很自然的从未想过那些事情,虽然外面对于她与这些交往过密的少年们的感情十分的好奇,但是宋卿自认为坦荡,无论是萧川游子晏,都是一片赤诚,也没有半分的非分之想。
只是最近太子对于自己态度的转变,也的确是让她感觉到了困惑。但是那种困惑并不是太子的暧昧举动,而是这种态度的转变太过突兀,也太过明显,似乎带着某种目的性......
宋卿摇了摇头,避免自己想太多。
虽然已经对自己说过很多次不要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平平安安的保护好太子把他送上皇位就万事妥当了。但是她的脑子却总是控制不住的要去考虑更多。
宋卿吸了一口冷气进嘴里,强迫自己从那些纠结在一起的麻线中脱离出来,然后撑着伞往回走去往回走去。
“这么快就把宁南王世子送出去了?”期风看着宋卿回来讶异道。
“送到一半他就让我回来了。”宋卿答道。
“这么冷的天,就不该让你送啊。”盼雨抱怨道,又忽然盯着宋卿脚上的鹿皮靴子,惊讶道:“咦?你这鹿皮靴子不是殿下赏的吧?”
“是世子送的。”宋卿喜滋滋的说:“好看吧?”
“那你就有两双鹿皮靴了。”期风道:“殿下上次围猎猎的那只鹿,本来是要拿去祭天的,殿下特意向陛下求取了最好的那块皮,命最好的皮匠制成了靴子。我看那靴子的长短,应该就是赏给你的。”
宋卿就想起太子曾经问过自己想要什么赏赐,自己当时说的就是希望太子猎下的第一只猎物,她当时也就是信口那么一说,倒没想到太子还记着。
宋卿心中有些异样,然后褪□上的斗篷,掀帘走了进去。期风也跟了进来。
。
此时没有外人在,期风盼雨便轮番在外面守候了。
那原本残破的棋局已经被太子清理干净,黑白双色棋子都安静的归回了各自的棋盒,太子连头也不抬就说道:“过来陪我下一局。”
“是。”宋卿便依言坐到了对面。
旁边的矮桌上正煮着茶,腾腾的往上冒着热气,茶香混合着梅花香,清冽又醇厚。
期风将火盆中加了些黑炭,然后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剥红骨子。
这边照常是宋卿先落子的,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上。
两人对坐,无声对弈。帘外的大雪还在无声无息的下落着,铺满整片大地。
只有火盆中黑炭燃烧时发出细碎的爆裂声,期风夹破红骨子的外壳的咔嚓声,棋子落入棋盘的啪嗒声。
与外面仿佛永不会停止的大雪互相映衬,有一种微妙的岁月无声,安稳宁静的意境。
宋卿原本因为某些疑问而浮躁烦乱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中午饭也就是在听雨阁用了。
用过饭之后太子收起了棋盘,开始练字。
太子的字中规中矩的,宋卿看了半天,说不出哪里好,也说不出哪里不好。
轮换在外面守候的期风忽然掀开帘子挟着风雪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莫名惶惑,紧跟在后的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总管周公公。
他先是恭敬的对着太子行了一礼,然后对太子道:“殿下,陛下急召!”
周公公已经五十多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情绪。
宋卿的眉心却是骤然跳了两下。
太子提着笔的手顿在半空中,然后缓缓下落,落入砚台中,搁下。然后抬头,说:“替我更衣。”
期风盼雨急忙上前来帮太子整理身上的衣物,换下便服套上了朝服,玉冠束发,宋卿急忙取了太子的斗篷来。她看着太子轮廓分明的侧脸,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一直以来维持的表面上的平静,很有可能也将要被打破了。她定定的看着太子:“殿下,宋卿随侍。”她没有用疑问句,不轻不重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坚定。
太子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说:“你留在这里。”
“殿下......”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忙碌的周公公说话了:“陛下特意吩咐了,宋青需一同前往。”
这句话一出,听雨阁都是一静。
期风盼雨固然是惊讶。
宋卿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太子。
太子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好像有些什么在暗流涌动,但是等宋卿仔细看去时,他又转开了目光,对周公公道:“那就走吧。”说完便往外走去。
宋卿连忙接过期风手中的斗篷,给自己披上,又接过盼雨递过来的伞,连暖炉都来不及带就匆匆的跟了上去。
虽然下了那么久的雪,但是道路上的雪一直有宫人在轮番清理,道路两边的雪已经积了小腿肚的高度,但是道路上,积雪也就刚刚没过鞋底。
周公公走在最前面,行进的步伐又快又稳,湿滑的地面对他似乎没有一点影响。
大雪似乎真的没有停歇的迹象,扑簌簌的往下坠着。先前还觉得美感的画面,此时却有些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
宋卿看着前面的路和周围不断下坠的雪花,有一种进入幻境的恍惚感。
太子比宋卿高了一大截,宋卿吃力的撑着伞,这伞面够大,重量却也有些份量。
没走几步,太子就很自然的从宋卿手中把伞柄接了过去,撑在了两人之间。
不得不说,太子到底是个体恤宫人的主子。
宋卿在心里感叹那么一句,脑子就开始活络起来。
齐皇帝如此突然的急召太子过去,甚至还特意搭上了她。更让人觉得惊讶的是居然还是周公公亲自来的,周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是齐皇帝从出生就陪伴左右的大太监,深得皇帝信任。这样的人在宫中行走,就算是大臣贵族们在他面前也是没有架子可以抬得。但是周公公这样的身份,一般来说是不会离开皇帝左右的,又怎么会亲自到东宫来呢......
宋卿心中猛然想到了进宫前顾彦池跟自己说的那一番话......难道说自己期盼了那么久的日子,就要到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宋卿心中非但没有一丝的期待庆幸,反而生出了无限的恐慌和忧虑。
历朝历代旧帝驾崩,新皇登基,代表的是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转移。
不说已经把对皇位的垂涎放在明面上的大皇子,那暗地里窥伺的人,难道就会按捺的住吗?
这样一份天大的诱惑摆在面前。自己的对手又是素有懦弱无能之名的太子祁渊......即便是有顾彦池和萧家护航这样强大势力的护航,也未必有人能忍受的住这天底下最大权利的诱惑......
宋卿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刚刚被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的感觉,对于将要发生的某些事情充满着未知的恐惧与惶惑。危机已经在悄然之间在阴影处张开了爪牙,而她,却还没有做好应战的准备。
宋卿微微侧着抬起头来,看着身旁太子的侧脸,宋卿从那张脸上看不到一丝急迫、紧张、和紧绷,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一样,这样的淡定从容,无忧无怖好似只是每天早朝一样的习惯。让原本生出无限恐慌的宋卿,也慢慢地镇定下来。
宋卿在心里猜测着,太子应该是知道皇帝的身体状况的,那么,他现在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呢?也像他脸上表现出来的一样镇定吗?
在宋卿的晃神中。
皇帝的寝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