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宴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越太子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着殿上的齐皇帝举杯道:“齐皇陛下,我在出使贵国之前,曾与父皇做了一个赌!”
“哦?”齐皇帝的目光注视着他,意味深长的问:“做的什么赌?”
越太子便道:“父皇说齐国如我一般年纪的少年能者众多,高手如云,我国少年远不及也。”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可我却是不信!我国少年如我这般年纪可搏野兽者众,不知道齐国少年可也?故而我特意千里迢迢从越国运来了几头我们越国才有的珍稀猛兽!想要看看贵国少年是不是如父皇所说那般勇猛!”
他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此时已腾绕上一些醉意,可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清晰。
满殿的权贵大臣们互相交换了眼神,都没有立刻说话。
却是游子晏在满殿人惊讶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对着对面的越太子说道:“越太子方才说越皇帝言我大齐与越太子年纪相仿者可搏野兽。此言却是差矣!”
这下不仅是越国太子,就连满殿的齐国大臣也都愣住了,游子晏这是在越国太子面前称齐国不如越国吗?!
宁南王正欲呵斥,游子晏却已经接着说道:“我大齐不仅与越太子年纪相仿者可搏野兽!就连十二三岁的少年也可!”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顿时都被惊住了。
宋卿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抬头看向了游子晏!而游子晏,也正带着大殿之上所有人的震惊目光,缓缓地看向了她的方向——
宋卿的脑袋里嗡的一下,瞳孔陡然紧缩起来,目光中仿佛含有无数的冷箭朝着游子晏射去,游子晏却仿佛恍然不觉,只是那样得意的、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仿佛在跟她说:你看,我随时都可以把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你却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顾彦池在满殿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的时候,仍旧还是那一派云淡风轻,他甚至连看都不看越太子一眼,只是一边倒酒一边淡淡的说道:“我千辛万苦找来的人,可不是用来给人随意作赌取乐的。”
这可真是一点也没有给越太子和游子晏脸面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在满殿寂静中,转头看向了宋卿,说:“不过,你想玩一玩吗?”
这语气,就像是在问宋卿要不要去逗一逗一只猫或者是一只狗一样。
下腹处还在隐隐作痛,她很想说不想,但是这种事情哪里有她想不想的选择呢?宋卿在心里叹了口气,定定的看了顾彦池一眼,然后就在满殿目光的聚焦下缓缓地站起身目光大胆的注视着大殿上的齐皇帝:“宋卿,愿博陛下一乐!”
此言一出,大殿上下无人未起波澜。
萧川游子晏梁戈等以前就认识的人先是惊讶了一番宋卿居然有自己的名字。
而其他的权贵大臣则是在惊讶于宋卿只是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完全的扭转了自己这一战的立场。此事发生突急,如此紧迫的情况下,她居然能做到一句话就扭转了她所处的当下所有的劣势。此子绝非俗子。
只是这一句话,所有人对宋卿的轻视之意尽去。
越太子原本眼中还带着醉意的眸子此时却是一片清明,目光穿过妙曼舞群落在宋卿身上,眼中异光连闪。
齐皇帝也是面露异色,颇有些惊奇的看着宋卿,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顾彦池笑着说道:“好一个宋青!彦池,你眼光果然还是不俗啊!”
萧镇举早就不耐烦看这些歌舞,好不容易找到个由头,连忙说道:“既然说要去打什么野兽!那就都别坐着了!现在就开始吧!”
于是,整个大殿的人都移步去了殿外,宋卿在起身的时候顺手在桌子上撕下一只鸡腿藏进了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的跟在顾彦池身后朝着殿外走去。
游子晏又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过来:“一零九、哦,不,现在应该叫你宋青对吧。这是我的小小回礼,还请你笑纳啊。”
宋卿丝毫不恼,只是微微一笑:“是,也请世子期待一下我下次送给世子的礼物。”
游子晏眯了眯眼睛,倒没想到宋卿直到此时还不肯低头,于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越太子带过来的猛兽我已经打探清楚,是越国独有的凶兽角狼,你未必有机会可以送我这份礼物,所以,这话你还是等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宋卿却是淡然说道:“我既然能从南岭闯出来,就绝不会轻易地死在这里。世子大可好好地期待一下我会如何报答您今日这一份大礼吧。”话语锋利仿佛带着隐隐的杀机。
宋卿话刚落音,另外一道稚嫩的童声就插了进来:“竟然真的是你!”
游子晏诧异的看了宋卿一眼,然后问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圆脸少年:“怎么,三皇子认识他?”
三皇子看了眼宋卿,轻哼了声:“以前在南岭见过。”
宋卿倒真的是有几分诧异的,虽然在南陵的时候他被萧川几人簇拥着明显身份不一般,但也没想到居然是皇帝的儿子,她自己也摸不准自己在南岭时算不算是得罪了他,但是此时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对他行礼:“见过三皇子。以前在南岭不知三皇子身份,冒犯之处还请三皇子见谅。”
三皇子本来还未想起,宋卿这一说,他立刻就想起她曾经扒他裤子的事情了,顿时又是羞又是恼,警惕了盯了游子晏一眼之后才瞪着眼睛威胁说:“你要是敢把南岭的事情同别人说!我就砍了你的脑袋!”然后就蹬蹬蹬跑到前面去了。
“怎么,连三皇子也得罪了?”游子晏笑眯眯的落井下石:“你才刚来首城就把人都得罪了个遍,你也算是十分有本事了。”
“世子又怎么知道这是得罪呢?这世上的事情是说不准的,说不定转眼三皇子就会成为我的靠山呢。”宋卿也一直保持着面上的笑容。“另外,世子,宁南王已经往这边盯了很久了,你还是快点过去吧。”
“哈哈!”游子晏突然笑起来:“宋青,你这个人真是有意思极了!我希望你可以活着,这样,我以后就不会那么无聊了!”说着就笑着走向了一直往这边看的宁南王。
刚送走一个瘟神,萧川就又趁机靠了过来:“一零九,你跟宁南王世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宋卿瞥他一眼:“萧公子以后还是叫我宋卿吧。”
萧川瞪着眼睛看着她:“我就不,我就叫你一零九,气死你。”
宋卿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但是转念想想他现在顶多也才十五岁,正处于青少年的叛逆期,思想幼稚,有点中二病也是正常的,这样想想也就理解了。
萧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小心点。我听说那越太子带过来的野兽凶猛异常,恐怕很难对付。”又匆匆的补上一句:“你得罪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宋卿惊奇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笑说:“萧川。看在我那么惨的份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管最后我是死是活我们两之前的恩恩怨怨能不能就这么一笔勾销?”
斗兽,是齐国上上代国主十分钟爱的一种活动。
大概一百平方米的圆形凹洞,深三米,称斗兽台,围着周围再摆上座位便可以供人观看。将两只饿到极致的野兽放进去让其残杀,场面极其血腥残暴,观看时心理承受力弱的甚至会产生不适的反应,却是齐国上上代国主十分钟爱的一种活动。而这种取乐的法子的始发地正是越国。
上上代的齐国国主驾鹤之后,下任国主觉得这种取乐的方式太过残忍,便取消了这一项活动。至此直到今日斗兽台才重新开启。
那斗兽台上还有残留的已经变成浅褐色的血迹,让人还依稀可见当日之血腥。
宋卿此时心中已是极度不安,再加上腹中坠痛加剧,大腿两侧依旧酸痛,更是心神不定起来。幸好,到没有残酷到让她空手博兽,选兵器的时候宋卿选了一把锋利的短刀插在腰带上,另外就是一把弓搭配五支箭,还有一把长枪,都是她现在用的最顺手的武器。
手中拿着兵器,心中的忐忑不安才稍微镇定了一点,如果不是经期,她的把握会更大一些,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卿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在众人隐含期待、兴奋的目光下,从悬挂的木梯上下到了下面的斗兽台。
先找了个地方把身上背的弓放下,只留下了背上的箭筒以免会妨碍到自己的活动。
然后就是屏息等待着那只悬挂在那边的用黑布笼罩着的大铁笼缓缓地吊下来。
里面隐隐传来了野兽不安而暴戾的喘息声,还有尖锐的爪子拉钩铁笼的声音——
在铁笼子轰然落地的瞬间,上面遮挡住的黑布也被猛地掀开,里面的凶兽在场上的所有人的目光中暴露出来。
几乎是看清铁笼里的野兽的一瞬间,宋卿的心就坠了下去,角狼不是一头,而是两头。
两头长得像野狼的中型野兽,个头大概就跟正常野狼一般大小,毛发偏黑,同时宋卿注意到这角狼的四只爪子都有锋利的指甲,不时的在铁笼里抓挠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而这种角狼与野狼外貌上的唯一不同是,在它的头顶上,长有一只顶端尖锐的黑角,可以轻易的刺穿皮肉。
它们似乎已经知道谁是它们的猎物了,两双泛着绿光的兽瞳已经死死的锁定了宋卿,它们伸出来的长舌甚至分泌出了粘稠的口水,十分恶心的滴落出来,长长的一条挂在嘴边。
宋卿忍不住倒退一步,然而后面就是高达三米的坚硬墙壁,放她下来的悬梯也早已经收了起来,退无可退,除了把这两头角狼杀死,她绝对没有另外的法子可以从这里走出去。她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那些围坐在斗兽台周围的权贵大臣们,她看到了他们面孔上的期待、兴奋......然后,她看到了顾彦池,他的脸上虽然还是一派淡然神色,但是在他的眼睛里还是隐隐有着一丝担忧,事实上,宋卿对于顾彦池并没有太多的责怪,她知道当时那种情况,顾彦池也无能为力。
她应该怪罪的人,另有其人。
她冷冷的看向了就坐在顾彦池旁边不远处的游子晏。
游子晏被她这么一眼看过来,心里莫名的有几分心虚,又有几分悔意,却还是强撑着没有躲避她的目光。
宋卿没有太多的时间走神,她的目光重新凝聚在了铁笼上,手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长枪。
铁笼的门在她的注视中,被缓缓开启,在完全打开的瞬间,两头角狼如同两支离弦之箭!没有丝毫缓冲的从笼子里冲出,朝着宋卿猛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