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常委会,暂时开到这里吧。”
“散了会,吃过午饭之后,我会挨个找各位同志谈话,也是谈心。”
“心不定,则事不成,事不成,则庆和县不安宁。”
杨东见沉默着的这些常委们,直接宣布散会。
今天的议题暂时到此为止,虽然第三个议题没有一个结果,但是杨东觉得比起议题重要性,更加重要的就是班子成员的心到底安不安定。
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因为又是结婚,又是过年的,事情比较多。
现在新年刚开始三个月,发现这样的苗头,就得彻底解决掉,不能任由其蔓延。
要知道十来个常委都这样,那么下面的干部又会是什么样子?
一个月两个月,持续下去的话,庆和县真的会变成姓杨的一个人的庆和县,这绝非好事。
杨东要的永远都是相对权威,而非绝对权威。
相对权威是压舱石,绝对权威是压塌石。
“思勇,去食堂打份饭,我在办公室吃。”
杨东回到办公室之后,朝着周思勇吩咐一句,然后坐下来陷入沉思。
周思勇轻手轻脚的离开办公室,转身去给杨东打饭。
原本周思勇不太理解领导的烦恼,到底是为了什么,甚至觉得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然而当他到了食堂开始打饭的时候,见到食堂阿姨的勺子满满登登的都是肉,肉眼可见盆里面的肉少了很多,甚至还问自己,领导有没有要求?她吩咐厨师现在开火。
他这一刻,理解了杨东的烦恼。
连食堂都如此,更何况体制内的干部了。
成了县委书记,县人大主任,县长之后。
杨东在庆和县,活脱脱的一个活祖宗。
以往他也给杨东打饭过,但是那个时候的杨东只是常委之一,食堂的反应不大,基本上就是按照正常领导来安排,有些特殊,但不大。
可现在不是,现在周思勇觉得自己只要说一句领导想吃熊掌,只怕食堂领导都得想方设法去弄。
从上到下都蔓延这样的气氛,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杨东坐在办公室内,他不知道食堂发生的事情。
但即便不知道,可猜也能够猜到。
想来想去,杨东拿起手机,找出岳父的电话,拨了过去。
中午了,岳父再忙,肯定也在午休。
以前给苏玉良打电话,总是有些顾忌,怕打扰这位领导和长辈。
现在没关系,自己是女婿,不怕这些。
“爸,有点事跟你商量。”
杨东接通电话之后,也不寒暄不客套,直接开口说事。
苏玉良眉头一皱,听出女婿的语气不太好,心情肯定也不太好。
哟,这倒是新鲜事啊。
刚结婚的杨东,竟然心情不好了。
莫非是跟女儿吵架了?
不应该啊?
哦…
他知道了,因为关木山吧。
“是木山调走的事情?想不通?”
苏玉良开口笑着问。
他觉得杨东的心情不好,大概就是关木山这个市长调走之事。
只是这件事,是早晚的事,没有人会觉得意外。
“不是这件事,爸,关叔被调走,我能理解。”
杨东摇头开口。
的确,关叔走了,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但是关叔去了隔壁石原市担任市长,这很正常。
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干部。
每个干部,都是在这辈子不断的走走停停。
每个职务,都会在不同的时间段,等待着自己。
“那是什么事?”
“童老的身体?”
苏玉良皱起眉头,既然不是关木山被调走的事情,那就只有童老的健康了。
提起童老,有件事之前没和杨东说,童老也没让童家人告诉杨东。
那就是过年的那几天,童老险些病危,人已经进医院了,但是被抢救回来了。
抢救回来之后,这段时间身体又好转了一点。
但是能坚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当时给童家人吓坏了,连在外任职的大儿子童国华,二儿子童元景都赶回来了,守在病床前。
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老爷子过年这几天就会走了。
不过情况好转了,虚惊一场。
事后,童老不让童家人告诉杨东。
尤其是杨东刚结婚,正处于兴奋劲那,还是别让那小子为我这个老骨头担心了。
“童老怎么了?”
杨东眉头紧皱,听出岳父话里的意思不简单,忍不住心一紧,像是被人攥住一样。
“没什么,童老过年那几天有生了点病,住了院,不过已经好了。”
苏玉良开口,半隐瞒的说道。
“那就好。”
杨东点头笑了笑,但心里面却有些难受,他自然不会相信岳父表面说的话。
指不定童老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但自己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由此可见童老没告诉自己。
找个时间回省里面,看看童老。
杨东心里有所决定。
“爸,我不想一肩挑了。”
杨东收拢心情,直率的朝着苏玉良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
这是自己经过今天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所做的决定。
这个决定并不轻浮,也不糟糕。
而是自己慎重的考虑之后,做了决定。
也是自己面对庆和县这种气氛下,所做的改变。
谈心是手段,只是会阶段性有效,短期内有效,但是不改变一肩挑的状态,自己就解决不了这件事。
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就像是一个手持宝剑的武林高手,你跟别人说我没有那么可怕,你觉得对方会信吗?
自己也是如此,县委书记县长都在自己身上担着,结果自己告诉别人要讲民主啊,你们要敢说实话啊,你觉得对方敢信吗?
所以解决这件事的最好办法,那就是不要一肩挑。
“为什么?”
苏玉良有些错愕,没想到女婿竟然烦恼这个。
一肩挑,这不是大好事吗?
有什么可烦恼的?
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一肩挑过啊。
女婿这么有出息,自己欣慰都来不及,可现在女婿竟然不想一肩挑了,他觉得奇怪。
“爸,庆和县的气氛不对劲,如果我长时间的一肩挑,会出问题。”
“长此以往,常委班子同志会出现两个极端,一个极端是有部分同志会装聋作哑,另一半则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支持我。”
“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庆和县发展考虑,为了我自己考虑,也为了常委班子考虑,我决定不再一肩挑。”
杨东缓缓开口,说出自己的顾虑。
这非是自己没事找事,而是权衡利弊之后的想法。
“哈哈,小东啊,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苏玉良闻言,忽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