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靖石眉头一皱,道:“你胡说什么?”
却听那少年道:“怎么,你们还不知道么?也难怪,这等丑事,大唐朝廷又怎么会弄得天下皆知!”
慕容靖石心头一阵莫名其妙,朝廷借兵平叛,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是,怎么被他一说全变味了,难道回鹘沙陀摇身一变,成了大唐的宗主国了?”
少年见他表情,便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大唐朝廷和回鹘沙陀到底达成一种什么样的盟约?我可以告诉你,大唐当今的皇帝以和亲换来回纥骑兵,立下盟约:收复两京,财帛子女尽归之!所以,你还要继续坚持你的想法么?”
慕容靖石愣住了,道:“这是大唐和回鹘的盟约,你怎么知道?”
苏洛言在他身后也愣住了,和邢绶对视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错愕。大唐的天子,为了平叛,竟然将百姓给卖了!
那少年道:“因为他们签订盟约的时候,有我们的人在!”
慕容靖石只觉心里头沉甸甸的。怪不得安禄山起兵这么顺利,怪不得河北蓟北丢的那样快,怪不得潼关丢的那样草率,怪不得太上皇只剩下一路逃窜,怪不得安庆绪弑父之后,被唐军打败还能从容避入邺城……原来从始至终,朝廷最重要的地方,始终有他们的人在!
那少年见他沉默,又道:“其实,这天下早该易主了。大唐的前国主在位之时,天下的百姓已经生活不下去了,土地都被贵族圈走。光烈帝起兵范阳,讨伐无道,本是顺天应人,可惜尔等俗人却不识英雄之心!可叹,可叹啊!”
慕容靖石冷笑道:“你所说的光烈帝,便是反贼安禄山吧?他起兵之后,让百姓安居乐业了么?这样的乱臣贼子有何面目称英雄?”他说着,悄悄往后挪了半步。只这半步,苏洛言和邢绶便已看出他的打算。
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地!
豪宅之外,一处酒舍里,年轻的官吏端坐在那里,品着觞中酒。他的下首,一个半大的孩子笑嘻嘻地问道:“哥,总得给我留一口吧!”
那官吏放下觞,道:“打探出什么了么?”
那孩子抓起觞,又盛了些酒,一口喝了,用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衣袖擦了擦嘴,道:“打探不出什么,他们一路进了单园就没再出来!我找人问清楚了,单园不是那县令的宅子!”
那官吏笑了,道:“果然如我所料,这个莒县的县令没那么简单!兄弟,这里还需你继续盯着!”
那孩子豪气地道:“哥你放心,交给我吧!”
屋外的风微微有些凉意,钟离雪不得不将自己裹得紧了些。
那日她中了白膺全力一掌,诱发了身上的毒素,一时昏迷不醒生死难料。可谁知蜉蝣山庄的人居然突然出现,将她救了。但她伤势过重,又是身染剧毒,寻常药物根本无济于事,众人费尽心思,最终还是靠灵狐之血将她唤醒。
不过,灵狐和钟离婉的失踪,导致治疗中断,羽灵儿和钟离嫣最终决定前往渤海国,寻找传说中的冰晶花。
此时的钟离雪还没有痊愈,身子骨还很柔弱,完全不似受伤之前的侠女风范。
钟离嫣将披风给她裹紧了,又递给她一个小手炉。
在她们的身后,羽灵儿着人架好了马车,在车内燃起香炉,等到香气熏满了整个车厢,这才道:“进来吧!”
钟离嫣扶着钟离雪慢慢上了车,坐了下来。羽灵儿不信旁人,亲自坐在车前驾车。
一行人寻了废弃的官道,便要一路北上去了。
慕容靖石也想早点北上,去寻找冰晶花回来给钟离雪治疗,但他的身前,那个少年郎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莫非真以为得到了乾佩和先天兵法就能反杀史思明,给安庆绪报仇了?还是说以为得到了先天兵法就能夺取天下了?
先天兵法那东西,岂是这般容易掌握的!
慕容靖石看着少年,却问道:“周围有多少?”
少年一愣,反问道:“什么?”却听肖寒道:“这周围也没什么人,不过倒是有一大片拉弦的声音。”
慕容靖石点点头,拉弦的声音他也听见了,但是这无法判断周围有多少人,或许,已经不用判断了。
他忽然暴起,伸开五指如电,抓向那少年。少年郎仿佛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不慌不忙,身子一倾,斜斜避开,然后双脚接连蹬地,整个身子滑了开去。
慕容靖石一愣,正要追过去,只听得周围忽然响起弓弦声,正是刚才听见的那一片弓箭手动手了!他迅速脱下长袍,只着单衣,手中长袍化作一面巨大的盾牌,旋转着当下所有射向他的箭矢。
肖寒、邢绶和苏洛言三人相互抵挡,也大致躲开了箭矢,只苏洛言耳侧被一支箭划过,登时俏脸一寒,目光一冷,抬手便是一枚银针射向那少年。
少年郎但见苏洛言抬手,来不及看是什么暗器,下意识地便是一躲,接着心中猛然又是一警,生生又止住了身形,便见一道晶莹剔透的粗针从眼前闪过。
少年心知这几个人不好对付,因此一开始也打算隐瞒家门,可谁曾想却被慕容靖石三两句话识破。这时,他还心存侥幸,满以为慕容靖石被人冤枉,被朝廷下令追杀,早已对大唐朝廷心死若灰。可谁知他还是出手了!
少年再不敢大意,粗喝一声,退到一棵树下,一掌拍向树干,一把细长的环首刀倏然落下,正落在他伸出的手心。
那少年道:“我便知道,寻常的弓弩手奈何你们不得!”他说着,摆开了架势,目光微缩,道:“在下……”
他才说出两个字,慕容靖石眉头便是一皱,脱口道:“沈家?”
少年一愣,随即道:“什么沈家?在下单家单鸣飞,请教慕容先生高招!”
慕容靖石突然有些不习惯了,好多年没人这么正儿八经的报万和他打架了,多数人都是上来就干,谁让他是“朝廷钦犯”呢!
而他这一愣,那少年心里猛地就舒了口气。这正是他想要的局面!他知道以他武功,定不是慕容靖石对手,但他又必须将人留下。
那钱县令是他的人,武功虽然很差,但为人机敏谨慎。少年便盼他见机不妙,退入阁楼,向上面发出警讯。
而这钱县令确也退入了阁楼。
少年便要想办法,拖得一时是一时。
慕容靖石皱着眉头问道:“当真不是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