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天陈启大多在睡梦中度过,每天写上半个时辰,题目都中规中矩,倒也不用怎么费心。
那巡考的学官又来过几次,脸上一次比一次难看,陈启也不理他,愤青一个……
下午天色已近黄昏,考院的门终于打开,陈启走出门的那一刻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他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等候的玉娘和小如,高倩倩竟然也在,看她们的模样应该是等了很久了。
“玉娘!”
陈启不由觉得这三天的烦闷一消而散,不管自己在哪,总有这么个心心念念的人儿等着自己。
玉娘见陈启出来了,心下惊喜,又听见陈启在人山人海中喊自己的名字,不由有些害羞,心里也有些甜甜的滋味。
陈启跑过来一把把玉娘搂在怀里,感受着怀里柔若无骨的玉娘,陈启一阵恍惚。
“相公!”
玉娘见他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脸都红透了,不由嗔了一句,但也没有挣扎,三天不见如隔三秋。
旁边的高倩倩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心里有些吃味,但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什么,又想到陈启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心下羡慕玉娘,又狠狠的在心里骂了陈启一句。
这木头登徒子!
高源也看到了高倩倩,心中也有些暖意,快步走了过来。
只是高倩倩一心都在陈启身上,根本没发现。
可怜高源兴冲冲的过来,却遭到妹妹的冷遇。
他看着陈启,心头不由恨恨,看向陈启的眼神也凌厉了起来。
正在跟玉娘说着悄悄话的陈启感受到一股森然,也不由抬头看过去,高源正一脸凶气的看着。
陈启不由打了个寒颤,我也没惹你啊傲娇兄。
高倩倩看见陈启抬头往自己身后看过去,循着目光回头,这才发现身边的兄长。
她心里也不由抱歉,脸色泛红,忘了自己是来接兄长的了……
高源见妹妹的模样,也不由有些泄气。
女生向外,果然如此。这还没怎么着呢,有了情郎忘了哥。
陈启还一脸懵,完全搞不清情况。
我是谁,我在哪?
倒是玉娘心里清楚,暗叹相公真是一块木头。
高源硬拉着还不想走的高倩倩回了家,再待下去怕是妹子今晚就要跟着去陈启家了。
陈启也准备带着玉娘回家,三天没有洗澡,待在逼仄的考房,他感觉自己都发霉了。
沈长傲刘伯安两人看到陈启又邀请他晚上去与众才子聚一聚。
陈启想到前两次的事,对这种宴会实在是敬而远之。
那二人也不坚持,他们也能看出来陈启对诗会宴会的不喜,匆匆告别,跟一群刚出来的秀才匆匆离去。
没有人谈论乡试的事,这就像前世高考结束,谁还喜欢对答案?
拉着玉娘往家里走,玉娘刚开始不想让他牵手,大庭广众的,多不好意思。
陈启倒不在乎,拉个手怎么了,都是事实上的夫妻了,这有什么。
天色有些黑了,倒也看不清,玉娘也任他拉着自己的手。
只是玉娘脸上的红云怎么也退不下去了。
小如跟在后边一阵偷笑,少爷对少夫人真好。
前面忽然一阵骚乱,青州府城衙门外围了好几圈百姓。
府城衙门跟太守府不同,是个纯粹的衙门,府衙的一把手是知府,太守是整个青州的长官,知府也是下辖青州府城。
青州百姓爱看热闹倒是跟前世没什么区别,陈启也不由起了一丝八卦之心。
拉着玉娘往前挤了挤,看到那府衙门前跪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上布料不华贵却也不算寒酸。
只是此时她的模样要多惨有多惨,眼睛早就肿成了桃子。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成这样,跟死了男人似的。
陈启问了问旁边看热闹的汉子,那汉子见他一身长衫,是个读书人,也缓缓解释起来。
“还不是那个再世鼓上蚤闹得。”
“什么?”
陈启显然有些意外这个答案,什么再世鼓上蚤?怎么跟水浒扯上关系了?
那汉子显然没想到陈启不知道,也愣了一下,接着又解释道。
“看来小公子忙着举业,倒是不知道这青州府的大事。那再世鼓上蚤其实是个淫贼,素来男女不忌,说来有些丢人,那淫贼还想垂涎在下的美貌……”
陈启看了看他的尊容,满身横肉,胸毛厚重的从衣服里冒出来……
那可真是一位口味独特的淫贼,陈启如是想着。
“难道那妇人被那淫贼占了身子?怎么不见她丈夫?”
大汉似乎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寒颤,接着说道。
“那倒不是,那淫贼根本没见过这张家妇人,她男人前几天就死了……那淫贼当真是个变态,把她男人从坟里挖了出来……”
大汉都说不下去了,陈启也听得一阵干呕,玉娘更是脸色发白。
陈启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是可惜了鼓上蚤这名头。
拉着脸色苍白的玉娘,陈启强忍着干呕回到了家。
家里小青早就做好了饭,多日不见的三叔公竟然不等他,正在桌子边大快朵颐,小青在一边生闷气又不好说什么。
“狗娃……嗝……回来了,快给三叔公拿点盘缠……嗝……陈国待不下去了,我得去西边梁国躲躲……嗝……”
见陈启回来,三叔公嘴里也没停下,含糊不清地说道。
陈启听他说在陈国待不下去了,也不由大惊,三叔公不是杀人了吧?
“你杀人了?”
陈启出声问道。
“那倒……嗝……没有……”
陈启听他这么说,长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杀人的罪,换个地方倒也没什么问题……还不等陈启再说什么,就听到三叔公继续说道。
“嗝……就是挖了几个坟,几个死人,我就看看……嗝……又不会怎么样……”
陈启听了三叔公的话,腾得从板凳上弹了起来。
就……挖了几个坟?
“你……你不会就是……鼓上蚤?”
陈启想到路上听到的事,声音都变得干涩起来。
“唔……你也知道?区区虚名……嗝……人在江湖……嗝……各位抬爱……嗝……”
三叔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抬你个仙人板板的爱啊……
陈启感觉浑身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糟老头……竟是个荤素不忌的大魔头?
“你怎么就成了……淫贼!”
陈启有些恨恨地说道,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感情来说,三叔公这糟老头虽然跟他不对付,但陈启也把他当成家人。
陈启有些接受不了!
“什么淫贼!狗娃子,我是什么人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陈启沉默了,心里他也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三叔公见他沉默,也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饭,微微苦涩的说道:
“唉,说来这是的起因还是因为你。”
“我?”
陈启也有些纳闷,怎么有扯到我身上来了?
“不错,自从那天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不停吸纳真气的气旋,就对人体的奥妙感了兴趣,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人体怎么会有这么多想不明白的事。”
“所以你去偷看别人……”
“没错,我就想观察一下不同人的身体有什么不同,结果被当成了淫贼。后来我寻思活人不让看,我去看看死人总行了吧……”
三叔公也有些无奈的说道,
“结果没两天就让发现了,中间还救了个假死闭气的小媳妇……只不过这次,我想起你吸纳真气的地方在脑袋,我就……给……脑袋开了个口……”
“嘶——”
陈启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那妇人哭的不成样子,不要说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接受,就是他,见惯了后世那些医学院的解剖学,也有些接受不了。
这要是被抓起来怕是要烧死的……
陈启沉默了,按道理来说,三叔公现在算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但他不是圣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三叔公是他的师傅,他又怎么做得出来大义灭亲之举呢?
况且三叔公明显也信任陈启,否则事发之后又回来告诉自己呢。
三叔公也有些后悔,他这段时间都魔怔了,前段时间又放下了家族的担子。
心里一直想着自己爱好的“伟大事业”,竟干出了这种事……
“唉……”
陈启幽幽叹了口气,回屋取了一千两银子,交给了三叔公。
这一千两几乎是陈启所有的银子了。
“狗娃……”
三叔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把年纪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行了,多大年纪了,还婆婆妈妈的,快拿了银子跑路吧……”
三叔公看了看陈启,接过银子要走,就在他快走出门的时候,陈启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师傅……保重……还有……别回来了……”
三叔公身形一滞,没有停留,背影一闪,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陈启有些遗憾,这糟老头子虽然时常不见踪影,但这次一走怕是再也不回来了……
陈启怔怔地站在原地,玉娘轻轻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她能感受到陈启的失落,她又何尝不是呢……
忽然,陈启的目光落到了刚才三叔公坐的地方,那里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孤零零地躺在板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