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君无安还不知道远在北元,夏雪竹的另一部分意识正在另一个人身上存活,他只当现在的夏雪竹就像过去的他一样,只是暂时遗忘。
一次求婚不成,不成就不成呗,他耐性好,再等。
盛开的九十九朵西瓜花是每天早晨的固定节目,无论严冬还是酷夏。夏雪竹曾经说过的让全尧天人夏天也能吃到西瓜的话终于实现了,然后被君无安不能更得心顺手地拿来了做为取悦她的工具。林诚知道后,还特意为君无安培育出了个头更大颜色更红瓜瓤水少但肉硬更方便雕刻的特供西瓜。可惜,到了夏雪竹的面前,只有一个结果,就是瓜留下,人走。
拒婚拒的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君念雅拉一个,抱一个,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登门了。
彼时,夏雪竹正在御花园跟阿辰过招。
其实现在也不能叫御花园了,夏雪竹回来后以浪漫哪有能打实用为由,坚持把一半的御花园改成了露天的练武场。而另一半没改的原因是,阿娇的成长还是需要柔和一些的活动场所的。
阿辰这两年长个子跟拔萝卜似的,噌噌就长到了跟夏雪竹一边高了,再加上本身就性格持重,于是总给人一种大人的感觉。好在夏雪竹一开始也没拿他当孩子看,过起招来从来都是拳拳到肉,招招恨不得见血的狠辣。阿辰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从一开始的被动挨打到现在变成了应对有余偶尔还能还两招。
忽然阿辰脚下一个不稳,夏雪竹眼睛一眯,抓住机会回肘就是一记手刀劈过来。可是阿辰那个脚下不稳只是个虚招,如愿引来了夏雪竹的手刀劈过,下盘就露了空门,他立刻眼睛不眨地用出了早就备好的一铲。
扑嗵,夏雪竹倒了。
阿辰收脚抱拳,“师父,承让了。”
夏雪竹跳起来,怒出食指直点阿辰的鼻子,“说好的切磋过招呢?你耍诈!谁教你的?”
阿辰朗声回道,“师父教的。”
夏雪竹被噎得直了脖子。
君念雅笑出了声,却又很快收声,带着两个孩子规矩下拜,“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青春永驻。”
大姑娘也被教得很好,话还说不利索呢,样子却做得十足十,“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青春永驻。”
夏雪竹刚翘起嘴角准备笑啊,“皇祖母”入耳,翘起的嘴角硬生生顿在了半道。
“青春永驻”四个字是夏雪竹眼见废除不了见面就跪礼的旧习俗后,强烈要求添加的。
原因是,跪了被折寿,那么多加一句青春永驻总感觉心里会好过一些。
可是这小不点开头给加了“皇祖母”的定语,那就怎么听都怎么别扭了。
偏偏她还不能说错,因为按辈份,君无安还真就是君念雅的亲叔,那么君念雅的孩子就得管君无安叫一声祖父,而顶着皇后娘娘名分的她,自然就是祖母级别了。
夏雪竹感慨韶华易逝,自己十五岁的生理年龄就做了祖母,一时忘了让君念雅起身。
阿辰挺直身板代为回礼,“雅王爷请起,小郡主请起。”
跟着君念雅跪在地上的是一岁半的大女儿季问晴小郡主,抱在君念雅怀里的是十个月的小世子秦问煊。
阿辰知道君念雅来找夏雪竹必定是有事要谈,他主动伸手去拉季问晴,“小郡主,我带你去找阿娇可好?”
一个半大孩子带着一个孩子远去了。
夏雪竹看看季问晴的背影,又看看君念雅怀里那个,再看看君念雅大着的肚子,“呃,两年抱三?季丞相真是志向高远。”
君念雅笑得母性光辉万丈,恨不得亮瞎夏雪竹的眼。
“不想自己生个玩玩么?看你认阿娇认得那么爽快就知道你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人,那么你还犹豫什么?也许跟人成亲的感觉不那么舒服,但生个小的真的感觉好好的。就当是为了生个小号的自己,嫁吧!”
夏雪竹抽抽嘴角接过了她怀里抱着的小儿子,“不要!你的给我玩玩就好,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生?小问煊,姨姨说的对不对啊?”
十个月的宝宝伸出胖胖的小手抓上夏雪竹的脸,一咧嘴,笑出了牙床子和哗啦啦的口水。
君念雅熟练地拿出手帕擦过去,也没忘继续做说客,“你到底在矫情什么?我们皇上对你如何,我可是从头看到尾的。你嫁他绝对是最最最正确的事情!”顿一下,注意到了夏雪竹似笑非笑的表情,君念雅脱口而出,“你不会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吧?”
气氛突静。
夏雪竹也不记得君念雅的。
初初意识清醒,她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所以她以为,按照重生定律,醒来的时候就代表着宅斗宫斗江湖斗各种斗的开始的。
结果呢,她不是被所有人打压急需翻身争口气的废柴,不是什么身怀绝密众相争抢的香饽饽,已有的未婚夫也没有另找小三儿,家里也没有小人的亲戚恶奴想要霸占家业,更没有要撬她墙角的好闺蜜,她的生活岁月静好地让人欣慰流泪。
对她来说,她是这具身体的第三个意识。她想像里的一切遭遇被第二个意识早就都做了一个遍了,她简直就是以站在同一个地方被雷连劈五次的最高机率重生过来领奖享受后半生的。
这一切美好的太不真实,她难以兴起融入感。
偶尔她还会有这是以她为圆心,以君无安和她的共同亲朋好友为半径,由君无安幕后策划出的一个名为“谎言”的圆的感觉。
她一方面越来越相信这些人所说的,另一方面就会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存在。
就像对君无安说的,如果她真像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爱君无安,那么她为什么会忘记这一切呢?如果的如果,真是他们搞错了呢?如果真有另一个夏雪竹有着过去和君无安的记忆呢?如果那时她已经嫁了君无安呢?那么到时她该如何自处?
君无安曾经完全否决了她的这种猜测,可是她没办法接受。
午夜梦回时,她偶尔会听到心底某个角落的呼唤,好像在说,“我在这儿啊我在这儿啊”。可惜呼唤太轻,且忽有忽无,以至于她一直没能确定那是什么。
她对一切的不肯定比她所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可惜他们一概认为她就是矫情,就是在作。于是她渐渐地沉默了,尽管她接受了他们口中是她的朋友的君念雅,但她却做不到什么都听这个朋友的。
四目对上,友情的鸿沟咔嚓裂开了。
君念雅严肃地看着夏雪竹,夏雪竹也同样严肃地看回去。
“夏雪竹!现在起,我不是雅王爷,而仅仅是你记不得的过去的朋友季朗。我认真的问你,那段失去的记忆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是。”
“不找回来坚决不嫁?”
“是。”
“那万一这辈子都找不回来呢?”
“……”夏雪竹神情一怔,她没想过这个问题的。
走廊某个拐角,彼岸花的衣角飘起又落下,君无安无意识地躲在了柱子后面,然后清楚地听到夏雪竹沉默半晌后的回答,“那就这辈子都不嫁!”
……
入冬的夜,两个人的被窝总是比一个人的要暖和好多的。
君无安靠着床头,夏雪竹靠坐在他的怀里,她的脚丫贴着他的,本是为了取暖,却不想今天的他手脚冰凉。
“君无安,我冷。”
“哦。”
声到火到,四个火雷球腾空停在四个床顶角,既照明又供暖,屋内顿时暖如晚春。
夏雪竹却不满意地皱了眉,平时她说这话的时候,他都会把她抱得更紧,被子拢得更紧。怎么今天他却?
主动向后,往君无安的怀里更靠了靠,“君无安,你有事?”
她全神贯注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想的是如何用最委婉最有效的话安慰他。可是她还没等来话,倒先等来了君无安的一推。
君无安把她推离了怀中,“突然想起还有事,你先睡。”
夏雪竹一把抓住就要坐直身下床的君无安,“你在躲我?”
“不然呢?”君无安坦然回视,“诚如你所说,如果真有另一个拥有着你我过去回忆的夏雪竹存在,而我却在这里和你同床共寝,你不觉得这对那个夏雪竹来说非常不公平么?而如果现在的你不是那个与我有纠葛的你,那么我又以什么立场和你同床共寝?”
夏雪竹目光一闪,“你偷听了我和念雅的谈话。”
君无安一脸麻木,“路过误听。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我道歉。”
“……”
夏雪竹突然觉得更冷了,“你在生气?”
“谈不上,只是觉得你说的有可能对。既然有对的可能,就得寻找解决的可能。在解决之前,你我之间最好还是不要发生什么暧昧的肢体接触,以免为事情的解决凭地添加困扰。我命人接阿娇过来陪你睡?”
他语气正经,逻辑合理,夏雪竹静默地想了想,没想出哪里不对,“也好。不过不用喊阿娇了,她应该已经睡了。”
“好,晚安。”他作势外走。
她点头,“晚安。”
他又停住回头。
夏雪竹挑眉,“还有事?”
君无安目光下移,示意她去看,她的手正牢牢地抓着他的衣角半点没有放松的迹象。
“啊,抱歉。”她赶紧松手。
君无安头也不回地向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如你所言,与我有着共同一段回忆的夏雪竹真的存在的话,真的回来的话,那么与我有着两年回忆的你呢?你要让位把我还给她么?”
夏雪竹身体一震,抬头,门“咣”地一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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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念雅也生三个哦~人有多大胆,肚有多大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