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早就跑出来了一大批死里逃生的人,可是他们统一觉得跑出来了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个一身肃杀气场的摄政王让外面也不比坍塌的地窖好多少好么?
哦不,其实是更难挨。
里面顶多被压死了事,一闭眼也就过去了。现在外面却像是一座大山缓慢的压上来,压得他们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这是要让他们一点点窒息而死啊。
还不如刚才死在地窖里痛快呢!
每个人莫不瘫在地上做绝望的忏悔。
小玉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夏雪竹的身边,“小姐,不会是王爷一怒之下轰了地窖,地窖才塌的吧?”
“不是他。”夏雪竹直觉就答。如果他是红眼睛的脑缺状态时,那种情况还可能;但现在的他分明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眼睛颜色,虽然眸底还是阴沉如风暴聚集,但她知道他已经无事了。这样的他,不会做那样幼稚的事情。
此话一出,众人竟觉得呼吸好像畅快了些。
但君无安可畅快不了。
从夏雪竹从地窖里冲出来时,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抓了夏雪竹一只手的秦子达的手,呵呵,找死!
眼一眯,手一张,一个小火球出现在了君无安的掌心,众人还没看清那火球到底是什么东西时,就见小火球以火一般的速度射了出去。
直射秦子达的手腕。
轰,秦子达的手臂自手腕处烧焦了。
众人完全没有看到明火,但秦子达的手腕处就是像被火烧过一样成了焦炭。
秦子达咬着牙以另一只手飞快扯下了一块衣角包裹在了自己的断手上,抬头先问夏雪竹,“你没事吧?”
夏雪竹怔住了。火球飞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还被秦子达拉着手,她随即就要甩,却不想秦子达比她更快的先甩开了她的手。呃,以他的习惯,他不是应该更拉着她的手做戏气君无安吗?他居然先放开了她,他……
“过来!”君无安冲着夏雪竹命令道,他都在这儿了她居然还跟秦子达站在一起,她故意的是不是?
秦子达上前一步先开了口,“王爷莫气,子达并未与夏雪竹小姐发生任何事情。只是刚才地窖突然坍塌,子达心急救人才一时失礼。子达再次郑重向王爷道歉!”
他好的那只手抱着坏的那只弯身行礼,还是标准的九十度谢罪礼。
尽管他现在还是一身灰头土脸的看不出丁点往昔圣人佳公子的样子,但这一袭风华气度却分明已经与过去重合了。
惊了一众刚刚从地窖里逃生出来的人。
这是那个太监秦大少?曾经的圣人佳公子,刚才竟跟他们一起在地窖里工作来着?
不是说他自从被废变成了太监之后就再不出门了吗?听说性情大变再无往日的一点圣人之风范,可现在看来,明明与过去无二啊。
圣人果然是圣人,即使遭受挫折一时颓废,依然能自己爬起来!
佩服!
夏雪竹的眸光骤然加深,他这招以退为进用的还真是气贯长虹!
君无安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夏雪竹,她没听见他说让她过来吗?她没看到他已经好了吗?她居然还在看秦子达!夏雪竹,你找轰是不是?
感受到周围氛围的改变,秦子达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地翘了唇角。很好,第一步复出成功。而接下来,他会更成功!
秦子达直起身又看向夏雪竹,“既然王爷到了,子达就不在这里妨碍你了,子达这就去善后。”
“慢着!”见秦子达要走,夏雪竹这才开口,“谁允许你加入到我的工作组的?季星呢?为什么从今天早晨起他就不在?”
君无安突然一闪身站到了夏雪竹的面前挡住了她看向秦子达的视线。这么近的距离了,她还看不到他已经好了么?她不应该把他放在所有事情的第一顺位么?夏雪竹,你别太过……
“分”字没在脑子里过完,夏雪竹抬手就一胳膊把君无安拨楞到了一边,“一边去,你的事一会儿再算!”
什么?她还敢跟他用“算”字?要算也是他跟她算!
君无安脑袋炸了,长腿一跨,再次跨回,正要开口说什么,却见夏雪竹抬手在她自己的唇上印了一下然后反手踮脚就印在了君无安的唇上,“拿着甜头一边傻乐去!我说一会儿算就一会儿算!”
她跟人撕的原则一向是先撕外再撕内。
君无安被掌心亲亲得猝不及防,炸开的脑袋里顿时升腾起的都是粉红色的蘑菇云。他张嘴就斥道,“夏雪竹,你放荡!”
但这一次他却没再挡住夏雪竹的视线。
秦子达被这一出活生生的秀恩爱虐得差点忘了断手之痛。
“没人允许我加入,只是祖父今早病危非要季星床前侍候,我既然知道他和你在忙这边的生意,又如何不来通知你一声?谁知来了就见你忙着,就准备先帮你忙过了再说,哪知还没忙完就出了这样的意外。夏雪竹,你放心,我会彻查此次地窖坍塌的原因,绝不姑息养奸。啊,还有这次的损失,都算秦家的。”
夏雪竹只觉得又回到了过去面对秦子达时无语的状态,这男人的脑回路不是跟她不搭界,而是完全就是相悖的。
她曾废了他男人的象征,他怎么还可以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她正经谈事情?
他曾意图强占她的清白,她就算是废了他男人的象征都只算是勉强平息了怒火,她绝对做不到一报还一报之后还能从头再来。
这男人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这里不用你善后,你可以立马走人了,也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今天的损失当然都算秦家的,而且今天发生意外的原因我一定会查的比蜘蛛网还细。如果今天不是意外而是某些人故意做的手脚的话,那他就给我好好小心他的手脚!”
地窖是她勘察了所有地窖后选出的最好的一座,进来之前还特意加固了,所以怎么可能一点外力都没有就突然坍塌?越想越觉得今天的意外从酒缸倾倒那里开始就疑点颇多,她一定要查出来具体原因。
夏雪竹死死盯着秦子达,直觉告诉她这原因即使不是他,也与他相去不远。他有种就别在她的眼下露出一点点破绽!
秦子达的确没有露出一点点破绽,而是露出了许多的破绽--情难自禁的破绽。
“夏雪竹,你就当真恨我恨到再不愿意看见我吗?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已经为我自己的错付出了代价了吗?我难道这一辈子做错了一件事就得罪该万死再不配活着了?你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好,我也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卑微地希望你允许我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远远地看着你都不行么?如果这都不可以的话,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废了我的命!夏雪竹,我恨你!”
秦子达嘶吼一声,竟是戏剧化的捂着脸跑走了。
夏雪竹被雷的心抽了半天,最恨这种啪啪啪说完话就跑不让别人回的人了。
听听那话说的,多么理直气壮的强盗逻辑!不说别的,就一条他曾经企图强占她的清白,就够让她千刀万剐他的了!如果她不是她,如果不是她身后有君无安,那么那时候她早就被他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那样的罪行,她凭什么原谅他!
她怎么就当时脑抽没直接废了他的命呢?还以为生不如死会让他痛苦终生直到死去,却不想他还没死竟又想着先来恶心死她来了。
夏雪竹胸口闷的拿拳头直打自己。
直到被君无安大手一伸拉住了她。
“现在要废他的命也不晚。”
“不,他现在就是求我直接废了他的命我也不干了!他死,必须是恶心死的!”夏雪竹恨得咬牙切齿,甩手看向君无安时,语气更甚,“还有你!你不用陪着你的小表妹么?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可不能像你的小表妹一样对你关怀备至。”
地窖坍塌的打击,再遇秦子达的郁闷,以及她这几天忙得脸都顾不上洗他却一脸仍旧明媚妖孽的刺激,让夏雪竹不由自主地就把怒气都发泄在了君无安的身上。
君无安哪能乐意,他还有气没处发呢。
甩手就是一叠铺子契,“这是什么意思?说!”
这其中的珠宝铺子可是代表着订婚的,她二话不说就退回来了,她什么意思?
她如果敢……
君无安都没有勇气继续往下想。
契证被君无安甩手摔在地上,夏雪竹看到就是心中一痛。
他以为她就愿意退回去吗?三天来他对她不闻不问,跟她退回订婚信物有区别吗?他凭什么上来先要求她的解释!
“什么意思?那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从没说过你有个小表妹?你为什么没说她的名字就是配你的名字起的?三天了,我都搬走三天了你才想起来找我?君无安,你怎么不干脆跟你家小表妹生了小包子后再想起我来!”
啊痛!她咬到舌头了!
因为并不擅长跟人如此毫无营养的吵架!
听听她幼稚地在跟他吵些什么呀!每一个字都由内向外散发着“我就是吃醋了你还不快哄我”的意思!
这还是她吗?
她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矫情别扭不可理喻了?
夏雪竹因自己都不熟悉自己的新画风而适应不良地咬到了舌头。
她捂着腮帮子迅速扭头,不想让君无安看到她的狼狈。
君无安却误以为她是气的不想看他。
“夏雪竹!你不要胡搅蛮缠!阿宁是阿宁,你我是你我,不要把你我之间的事情愣往阿宁身上扯!阿宁……”
夏雪竹炸了!
丫的!从一开始他就夏雪竹夏雪竹的喊她,气极眼了喊她小王八蛋喊她小不要脸的时候更是数不胜数。哦,喊他家小表妹,他就一口一个阿宁了?
靠!她为什么连这点醋都要吃了!她明明是杀伐果断心宽如海洋的二十一世纪新女性的!
“君无安,你去死!”她转身一脚踢在君无安的小腿上,“问我还回这些东西什么意思是不是?告诉你,就是分手的意思!老娘不侍候了!滚!”
她为什么要变成眼前这个为了别的女人而跟自家男人吵架的不讲理女人!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应该要给他机会先解释的,应该可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交流一下关于彼此心中的相处方式是一对一,还是多对一。如果彼此的意见不和,好聚好散嘛,当时没谈到这一块是双方的失误,她不应该把所有的错误都算在他的身上。
可是,脑袋内一波接一波的爆炸让她残存的理智根本存活不了多少的时间。
她凭什么要给他“应该”的机会!他自己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吗?他不应该先给她解释吗?他走火入魔时都知道先护下她的,他脑袋变残时都知道先挽留她的。
哦,她今天把代表订婚的契证还回去了,所以他知道来质问她了。那如果她今天没还呢?他是不是就准备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等着她自我消化完毕,然后主动低头?
他就没想过她退回这些东西是带着何等破釜沉舟的心情的吗?
三天他没动静,她那不是找个借口让他来找她吗?
对他,这是她第一次耍小女人的心思,拙劣的让她如果不忙起来,她会分分钟想捂脸憋死自己。
结果呢,他果真如愿地被自己引出来了,却不见任何他有解释的诚意。
失望的感觉就这样一点点扩大,直到覆盖了整颗心。
她好不容易爱一次,她以为自己到死之前都不会说分手的。退一万步,就算分手,至少也不应该是因为别的女人。他对她那样的霸道占有姿态,他不是也应该同等回馈她吗?
她以为他做的到的,却原来一切不过是她被爱糊了眼后的自以为是。
眼睛忽然发酸,她下意识地要抬头,又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你个矮,如果不想让人看到哭其实是低头更有效”,好吧,她低头。
夏雪竹一低头,转身就走。
其实她更想跑,恨不得一溜儿烟跑回现代离他有再难跨越的时空距离。但她没跑,因为她想起了刚才秦子达捂脸跑走的雷人姿态。她做不来那样的矫情!
靠!都这种时候了她为什么还要想起这种事情!
还有,她都走了三步了,他为什么还没喊住她!他为什么还没追过来抱住她!
其实不是君无安不想追,而是他全身正僵硬着,从听到夏雪竹说出“分手”一词的时候。
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话,却被她那么轻易就说出了口。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在她的心里,他和她的感情就是那么飘忽的而没有任何留恋的重量?
他昏迷三天,脑袋里唯一的记忆就是她头也不回的背影。三天里,她没来看过他一次。三天后,她把代表订婚意义的东西退了回来。
他不想自己去想她这样做的原因,他克制着杀气只为先从她的嘴里要一个确切的解释。结果她就是这样给他解释的?她就是要分手?
杀气顿时倾巢而出,谁允许她分手了?他不点头,她敢分谁的手!她要真敢分,他就真敢杀!
抬手就要掐夏雪竹的脖子,哪知此时夏雪竹偏偏扭头疾走,于是她唇角流出的那滴血就那么甩落在了他的虎口之处。
像是瞬间被点穴,他眼睛死盯着那滴血觉得自己全身的血都不流了。
为什么会有血!
他不还没碰她吗?
想到这血的出处,君无安神情大变,终于在夏雪竹就要绝望地走完十步的时候,他一个纵身挡在了她的身前。
出手先抬她的下巴,目光从她眼角的泪痕滑过,再看到她嘴角残留的血渍时,他立刻心疼的把她一把抱入了怀中。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明明才从地窖里死里逃生的,他不先安慰她不说,居然上来就是质问,要他他也气得想分手好么?
她竟然哭了,曾经几次九死一生都没流过一滴泪的人竟然哭了!她还吐血了,一个只会让别人吐血的人居然把她自己逼的吐了血!
该死,他到底做了多么混蛋的事情!
他怎么会以为她刚才说的“分手”是真的呢。明明来时赵叔嘱咐来着,说女人生气可能会说些赌气的话,他当时还不理解怎么回事,但现在明白了。
他才醒来看不见她都一肚子气,她从地窖的坍塌中死里逃生看见他他却不安慰反而来找茬儿,她能不气得说分手么!
“本王抱你并不代表原谅了你退回东西的行为!鉴于你刚死里逃生,本王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先安慰一下你!但是夏雪竹,稍后你必须为你的行为做出让本王满意的解释。不要以为你哭两下吐一滴血,本王就能放过你!告诉你,本王一点也不心疼!一点也不!”
该死的,他心疼死了!
君无安把夏雪竹的头狠狠按压在怀里,好像这样才能既安慰她,又安慰自己。
夏雪竹剧烈地在他怀里挣扎着,什么叫抱她并不代表原谅她?她需要他的原谅吗?明明是他不道歉,她才不要原谅他!
可是听着听着,哎?哭了两下她承认,虽然极没出息。可是,她什么时候吐血了?
还吐了血他也不心疼?不心疼就不心疼,轮不到你心疼,姑奶奶压根就没吐血!
这关系着她大女人的自尊,必须解释。
她好不容易以手掌撑在他的胸前挣脱着抬起了头,正要解释,却感受到了手掌之下他那非正常频率的心跳。
他这是?
……
文承公府。
季星收到消息赶到秦老公爷的床前时,秦老公爷已经出的气多过于进的气了。
季星心中一格噔,秦老公爷如此是他暗中以蛇毒控制着的,没有他亲自看诊,那么无论是谁都既不会治好秦老公爷也不会让他的情况变得更坏。
但眼前的情况分明是有人促使秦老公爷的情况恶化了。
谁?
季星没来得及继续深想,秦老公爷突然腿一蹬,彻底没了气息。
季星心道一声不好,他中计了!
他转身就向门外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秦仲林正带着礼部尚书高贵仁走到了门口。
“高大人客气了,老爷子岁数大了,难免会有些身体抱恙。高大人政务繁忙还赶过来探望,真是让秦某人百感交集。”
“秦兄说的这是什么客气话!老爷子可是本官的第一恩师,恩师身体抱恙,本官哪怕要请假不上早朝也是要来探望一下的。啊,这就是恩师的房间了吧?怎么没有人在外面守着?这要是恩师有个饿了或渴了,他可怎么……喂,站住!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恩师的房门口!”
他们看见了季星。
两人暗中交换个眼色,时间刚刚好,下一步走着。
秦仲林突然发了疯似的向门内冲,“父亲--”
进门来,秦老公爷当然早就死了好一会儿了。
不等秦仲林说什么,高贵仁已经按计划挺身出头,“来人啊,把这个杀人凶手给本官拿下!”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院落,现在竟是蜂拥而入了上百官兵。每一个都高举着刀枪冲向了季星,那架势不像拿下,反而更像是就地正法。
季星鼻叱一声,他中了这样三岁程度的栽赃之计也是够丢脸的。
都懒得装样子辩解了,他迅速后退,背抵上了一堵墙,食指弯起放在唇间,一声尖利的口哨声起,官兵立刻觉得四面八方忽然起了呲呲的声音。
定睛一看,数不清的蛇正从墙头,草丛,窗口等各式各样的地方向着季星的方向爬进。
那些蛇的颜色各不相同,但唯一相同的都是吐着长长的红信子。它们就像麦收时节的蝗虫,以铺天盖地的气势一拥而来。
尽管他们是人,尽管他们手中有武器,他们还是先吓得后退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些成批的蛇个个争先恐后地来到了季星的面前,却没对他吐信子,而是一转身朝向了他们。
它们还一个一个地摞了起来,就像一堵蛇围墙,把季星安全地保护在了身后。
官兵们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们不就是正常出一场大家族里常见的栽赃戏码吗?按照套路,他们只要冲出来一刀结果了那位,就可以收工拿钱了。哪怕中途遇到什么曲折也不过是那位呼天抢地喊一番冤,然后在没人理的情况下还是一死了事。
可是今天这位也太不按套路出招了吧?
呜,不带这样的,今天的出场必须加双份钱!
------题外话------
感谢大蘑菇,采羽毛的小蘑菇和小小的组团鼓励~话说你们这才真的是组团啊,ID都快统一了!噗哈哈,小蘑菇你记得来评论区露脸啊~
另:坦白说,现在万更真的在靠脸坚持了~先一更,下午三点有二更~我尽快调整颜值的~抱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