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守想要给心上人的“惊喜”,是他好不容易找到和训练的替身。
有了这个替身,他就能一找到机会,就奔去心上人的藩地,和心上人两个卿卿我我了。
而谢远为殷守准备的惊喜……
谢远是知道殷守心底,觉得最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山下到处都是人的城镇里头,而是山上无人知晓的山洞之中。
于是,谢远思索了几日,便决定将“洞房”变成真正的“洞房”,将地点放在了深山的山洞里头。
等到了十二月初四,谢远难得也拿起龟壳,想着曾经稍稍有些涉猎的卜卦知识,也为自己和殷守今夜的“洞房”卜了一卦,结果,卦象显示下下。
谢远拧眉。
半晌,却是直接令人将东西收拾了下去,继续准备这件事情了。
谢远默默的想,或许是因他心意不诚,其实本心里并不是非常相信这些,才会卜出了这样一卦呢?而事实上,其实这件事情,并不一定就是下下呢?
如此,谢远在心底安抚了自己一番后,就果断相信了这样一件事实,继续安排洞房一事。
待到了十二月初四的中午时候,谢远原本等着要和殷守一起用膳——他和殷守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这般相处的。殷守早上起床,便去殷王府处理诸多事务,待到中午时候,事情处理好了,便来到昭王府和他腻在一起,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因此谢远等殷守,也是等习惯了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殷守本人没有来,而是打发了亲随来告诉他,说是殷守今日事务繁忙,要傍晚时候才能过来。
谢远听了,微微皱眉,想了想,又觉时辰着实太晚,便道:“傍晚?那却有些迟了。”
那亲随原本也是当年谢远带着殷守一起挑的人,他对谢远,也是极其感激的。因又知晓一些二人之间的私事,亲随就忍不住紧张道:“迟了?很迟么?”
谢远看了他一眼。
那亲随立刻低头,单膝下跪,道:“五郎惦念殿下,若是殿下有事,定然会放下诸多事务来寻殿下的。在五郎心中,那诸多事务,显见是没有殿下重要的。”
谢远心下有些高兴,想了想,便迟疑道:“他若忙,那傍晚便傍晚罢。只是傍晚时候,他不必来府中,只需去城门口寻桑叶便是。我令桑叶在那里等着他。我自己……”顿了顿,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亲随却是有些眼力劲的,闻言立刻应是。
谢远这才有些满意,打发了那亲随,然后便起身往房间里去,打算换身好看些的衣裳——外头的衣裳自然是要好看的,当然,里面的衣裳也要好看一些。虽然,他所谓的里面的衣裳,也就是他逼着桑叶做出来的一条三.角.内.裤……
但好歹上头还绣了一只白狼,谢远默默地想,阿守应该……是会很喜欢的。
等他进了房间,沐浴更衣,换了新衣裳,又询问了桑叶、通草一些事情,见二人都处理得当,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就缓缓的骑着马,出城去往城郊的那座山头了。
却说殷守并非是不想立刻就赶去见谢远。
而是他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替身,觉得若是在白日,他的阿远一定能立刻分辨出来真假。倒不如等到晚上再去见阿远,到时候,也能真正给阿远一个“惊喜”。
于是殷守一面拿着一副从谢远那里抢来的谢远的自画像发呆,看得两只眼珠子都要粘到画上去了,一面等着时辰快要过去。
他身旁的亲随在一旁,也忍不住为自家主子担心。
“五郎如此,不会惹怒了殿下吧?”
“怎会?这个替身是郎君好不容易找来的。有了这个替身,郎君便能跟着殿下往殿下的藩地去,陪在殿下.身边,而不是令两人分隔两地,各自思念。这样的惊喜,殿下岂会生气?许是高兴还来不及咧。”
“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啊。要知道,要看着郎君和殿下都要离开长安城。郎君是知晓自己的打算,所以万事都不着急。可是那一位殿下,他怎的也万事都不着急?莫非当真没有将咱们家郎君放在心上?说来,我从来都只能听到咱们郎君粘着殿下,絮絮叨叨的说些喜欢啊倾慕啊思念啊舍不得啊,可从来不曾听那位殿下说过这些,至多,也就是那一句话的承诺而已……”
“好像,是这么回事来着……唔,郎君!”
二人俱都单膝跪在了地上,心中寒意顿生。
殷守原本心里就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安,今日之举,其实,也存了一些试探之意。
大概是因着如此,是以他虽然在全心全意的看心上人的画像,可心神还是忍不住的关注了些周围的事情。
于是就听到了自己的两个亲随的对话。
殷守默默的看着二人,心中想着,好像,似乎,当真,是这么回事。
他默默的又盯了两个亲随一会,转身,便走了。
将阿远的画像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回到自己的书房,旋开一处不起眼的摆设,就打开了书房后的房间。
那个房间里面并没有甚么珍贵的隐秘的东西,而是只有两张架子,架子上摆放的,都是殷守亲自制作的小件的谢远的木雕或者玉雕。
最初时,都是简单粗陋的木雕,到了后面,殷守熟能生巧,便开始将制作玉雕。
而这木雕也好,玉雕也罢,殷守雕刻的,从来只有谢远和他。
当然,绝大部分都只有谢远一个,只有偶尔时候,会有他自己在角落里牵着谢远的手。
殷守默默地看了一会,面无表情,心底,却是有一丝惆怅的。
只是他这一丝的惆怅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喜欢阿远,他的阿远给他承诺。
他相信他的阿远,只要给了承诺,那么,将二人必然是会在一起一生一世。
既是一生一世,那么,他只要耐心等着,迟早有那么一日,他的阿远,也会对他说那些他十分想要听的话的。
殷守如此想罢,心情才好了起来,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寻摸了一会,才选出一只雕刻着小小少年和小狼的玉雕,拿了出来,藏在了怀里。
到了傍晚时候,殷守便让替身换了他的衣衫,自己也在脸上涂涂抹抹,变成亲随模样,跟着替身身后,往城外赶去。
待出了城,果然瞧见了谢远身边的那个叫做桑叶的侍从。
桑叶并没有看出任何的不妥,认真给替身殷守行了礼,替身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妥当,学着殷守平日的模样,让他起身,接着就问起了谢远的事情。
桑叶显见是甚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全都乖乖答了。
那替身问完,就忍不住向着殷守看了一眼。
殷守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那替身才道:“那这便去寻他罢。”
一行人这就前往了谢远所在的那座山。
这座山春秋夏季的时候,倒是时常有人来游玩。
但是到了冬日里,天寒地冻,除了白日里偶尔有踏雪寻梅的文人,其余时候,却是鲜少有人前来。
殷守心中有些奇怪,然后便开始担忧起了谢远的身体。
他的阿远身子虽然素来好,并不常常生病。可是,再好的身子,也不该在这山洞里头冻着了。
他心里正担忧着,一行人就到了谢远所在的山洞前。
从山洞外瞧去,里头的人倒是点了火堆的,应该是不会太冷。但殷守还是担心,就想着跟着替身殷守一道进山洞。
结果……
“郎君说,只让殷王殿下一人进去。”桑叶板着脸拦在了殷守面前,道,“你虽是殷王亲随,却也只能与我一同等在外面。”
见殷守傻住,站在原地不动,桑叶才缓和了一些语气,指了指另一处山洞口,道:“郎君说了,让咱们在这里先守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便都去山洞里休息,然后轮番值班盯着便好了。”他还拍了拍殷守的肩膀,挤眉弄眼,小声道,“我琢磨着,就是你家郎君,今日肯定也是不许你们跟的太近的!”
殷守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抓住了桑叶就道:“今夜会发生什么?里头……你们还备下了甚么?”
桑叶有些莫名其妙,觉得眼前这人……外表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殷王身边的侍卫,可是,这声音和神态么?
桑叶神色一凛,立刻退后,就要警戒起来。
殷守再不多问,立刻就冲向山洞里头。
桑叶等人一愣,立刻就一起跟在后面冲向山洞。
殷守一进山洞,才觉不对。
这一处山洞显见是人工开凿的。
外头入口处短而直,走至二十步,左侧边另有开凿的山洞,殷守一脚踏进去,才发觉这里面放着十几盆各种名品盆栽,盆栽之上,还有蝴蝶与萤火虫在飞舞。
殷守脚步一顿,朝着山洞的两层看去,就见两侧之上,正悬挂着十几副画,未有署名,殷守却一眼看出那些画,是出自谢远之手。
而画中人……皆是他。
殷守双手微微发抖,待从这一处山洞找到另一个入口时,脚步一踏进去,抬眼就瞧见了一双红烛,他心中还来不及高兴,再往远处一瞧,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替身,还有正着一袭红衣,手持长鞭,黑着脸,正眉目森冷的盯着他的谢远。
殷守心下立时忽上忽下,只觉今日的自己当真是蠢到家了。
如果他不是今日把这替身送来,那么此刻,是否他和他的阿远,就已经洞房了?
且看外头那些布置,显见他的阿远是当真对他上了心的。偏偏他自己糊涂,竟是觉得弄了一个替身也是件大喜事,心中又有些琢磨不定,便令这替身来见阿远……
谢远正在心中酝酿着怒火。
他觉得,今日,他必要给殷守一个大大的教训才是!
让殷守知道,一家之主,究竟是谁!
孰料殷守在一旁傻呆呆的看了一会,立刻就朝着谢远扑了上去,口中还不停的道:“阿兄,哥哥,我错了。是我错了。”
然后后脚跟一踹那替身,那个看呆了的替身立刻转身就跑。
山洞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殷守还在跟谢远磨,小声道:“我从前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再不会怀疑。”
谢远心头的怒火正盛,闻言冷哼了一声,恼道:“知道甚么?怀疑甚么?说清楚了!”说罢,手中的皮鞭就蓦地往地下重重的一甩,恰是擦着殷守的脚尖而过。
殷守一步未动,低声道:“我知道了,哥哥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尔后就忍不住去亲谢远的脸,极其认真的开口,“这件事情,我从此以后,再不怀疑。”
谢远一怔。
伸手摸了摸殷守的脸,这才发现,殷守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喜、意外,和喜不自胜。
谢远这才意识到,他之前,似乎是真的没有说过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只是给了殷守一句承诺而已。
他顿了顿,正想要说些甚么,就忽而想到今夜意识,脸突然又黑了,手中鞭子又是一甩,恼道:“你知道了便好。不过,今日么……”
洞房甚么的,就改期好了!
殷守:“……”正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外如是。
十二月初十,七位藩王向新帝请命离长安,回藩地。
新帝准。
昭王谢远再出,奉上晒盐之法。
新帝大喜。
昭王再道:“圣人正月即将正式改元,不若降天下盐价,普天同庆?”
诸臣神色莫测。谁人又不知晓,晒盐之法一出,盐价必然大降。而若圣人出面,降天下盐价,那么,圣人在百姓中的威望,必然大增。
包括诸王藩地。
新帝亲自扶起昭王,道:“如阿弟所言。只是,晒盐之法乃是昭王所出,亦应告知天下百姓,感激昭王玲珑心思。”
容王谢容英站在一旁,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只觉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