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好一会,方转过身去,低垂着眼睛,坐在了小凳子上,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陪我坐会。”云焕说着,静静的看着她。
屋中的氛围很怪异,贺澜的心里头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在这小小的屋中,喘不过气来。
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屋里的寂静的可以听见两人一轻一浅的呼吸声。
隔了好久,云焕打破了这个沉默。
“三娘,今日谢谢你,因为我,你受累了。”云焕看贺澜这几日脸色都不大好,有些憔悴,他看着心疼。
“你这样说就见外了。”贺澜撇了撇嘴角,偏过了脸。
云焕抿了抿唇,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三娘,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他的神情严肃,弄得贺澜不得不紧张起来。
她讪笑一声,试图摆脱这种不妙的氛围:“嗨,什么事你就说呗,弄得我还紧张起来了。”
“今儿你也瞧见了,我的仇人不止一个,所以,我想……”
“等等,你先别说,让我说。”贺澜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下面的话绝对不是她想听到的。
她睁了睁眼睛,咬着下唇:“云大哥,我是你的娘子,你是我的夫君,这是不容置疑的,我想,不论往后的日子如何,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贺澜爱恨分明,她鼓起了勇气,说完了这一通话。她定睛瞧着云焕。
如果云焕仍旧坚持他的意思,她无话可说。
她并不是那种会扭捏作态的女人。
也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如果云焕不需要她,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就算心中再有不舍。
只不过是心中难受罢了。
她还受的住。
她笑了笑:“我说完了,云大哥,该你说了。”
云焕微笑着:“三娘,本来……也罢,你都这样说了,我要是个男人。就该承认,三娘,我被你吸引了,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你的勇敢,你的聪明,你的能力,一切一切的,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愿意跟着这样的一个我吗?”
如果他是将军,是贵公子,在感情面前,或许他不会如此,可如今,他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山野村夫。在感情面前,他也会胆怯,也会害怕。
他精锐目光看人向来通透。
他知道,如果他不先开口,三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坦白心迹。
果然,他眼中含着笑意,紧紧的牵着贺澜的手。
她颔首:“我愿意,非常愿意。”
她点头如捣蒜。
她要是不愿意,那她就傻了。
云焕笑了,突然倒抽了一口气。拉痛了伤口。
贺澜吓了一跳:“你别动!快躺下,扯伤口了罢,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你还受着伤,你该多休息的。”
挑明了心迹。她如释负重,说话也轻松了起来。
一副妻子应当的姿态。
云焕看着这样的贺澜哭笑不得。
“呀,这鸡汤都冷了,云大哥,我去给你热一下。”贺澜说完忙着端起桌上的鸡汤,欲要往出走。
“三娘。”
“嗯?”
贺澜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云焕,四目相对,含着说不尽的意味。
“三娘,叫我阿焕,我想听你喊我这个。”他说。
阿焕,这个她曾经幻想过的名字,无数次想过她喊他名字时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个情形下。
这样的一个小屋下,暖暖的。
她眼眸中带尽笑意,柔了声音,她面色泛着淡淡的桃红色。
“阿焕。”
轻轻,进了他的心尖尖上。
出了屋子,她忍不住捂着嘴尖叫一声,往后,云焕是她的了,哈哈哈哈,忍不住的笑意。
什么李月花,阿猫阿狗的,就别肖想了。
她满脸春色的进了灶房。
不知道为何,进了灶房,她脑子里想的尽是那些让人羞脸的事。
越想越头脑发昏,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暗暗自语。
贺澜啊贺澜,想什么呢你,云焕还有伤在身呢。
她甩了甩脑袋,强制的控制自己不要想入非非。
热好了鸡汤,等她端进去的时候,云焕已经入睡了。
……
灵浦村,三亩荒地处的木板房内。
争吵不休。
“怨我?当初你咋没想起!反而还怨起了我!我不要活了,撞死我算了!”杨氏说着就要往地上撞头。
小杨氏虚扶着,杨氏本以为小杨氏 会拦住她,她便卯足了劲往地上磕。
却不料,小杨氏放的是虚招。
根本就没拦住杨氏。
杨氏这一磕,实打实的撞了一个大包。
两眼立即发晕。
“你这个贱蹄子!!是不是想要了老娘的命!!”杨氏甩手给了小杨氏一个巴掌。
小杨氏心里头不平的厉害,现在她算是啥都没了,她也冷起了脸,反嘴道:“娘,是你自己要撞的,咋还怨起我来了,要不你就别撞!”
“还敢还嘴!”杨氏动不了许父,只能在小杨氏身上撒气,她对小杨氏又是掐又是打。
“不许打我娘,奶讨厌,讨厌! ”田妞弱小的身子拦在了小杨氏身前,死死的瞪着杨氏。
“嘿!一边呆的去,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杨氏推开田妞,冲着小杨氏大骂:“说。是不是你教的!孩子都让你教成啥样了!”
田妞的嚎哭声立即插了进来,震耳欲聋。
“闹够了没!”许父站在地中央,冲着杨氏怒道。他的眸子低沉暗淡。
看看这个家,成了什么样。
许父一声怒吼。众人都闭口不言,缩了脖子站到一边。
就连田妞也停止了哭声。
许父与杨氏吵起来的原因是因为豆腐生意。
长期将生意交给张氏与小翠花打理,她早将生意抛在了脑后。
所以当将房子抵出去时,她忘了,豆腐生意是需要磨盘的。
没有了磨盘,还怎么做生意。
不做生意。怎么挣钱。
所以他们才吵了起来。
许腊梅已经够烦躁了,根本不掺和其中,她惦记的是自己的婚事,如今成了这般,还有谁愿意娶她。
杨氏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那你说,你说咋办!”
“咋办咋办!儿子都被你逼没了!还能咋办!”许父一看见杨氏,就一肚子的气,他当初怎么就娶了她进了门。
“儿子是我逼走的?!你要是不点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做的了主!咱们家大事都是你当家。儿子也是你逼走的,别全往我头上扣屎盆!” 杨氏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插腰,一手指着许父大吼道。
“我……”
许父愣了,廋干的身子在空旷的荒地上,更显孤寂。
是啊。人也是他逼走的。
他僵硬着嘴角。
可到底是他自己的儿子,也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他叹了口气,他一把年纪了,自己的儿子,他清楚。
他佝偻着身子,往外走。
杨氏急了,“老头子,你上哪去!”
许父没回身,声线低沉苍忧。
“我去赎罪!”
许父一个人进了镇子,他一路打听。终于打听出了木厂的位置。
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很慢,费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了木厂。
参观着各式各样的木具,他有些欣慰。自己的儿子手艺比他强,比他有本事,他自然是开心的。
他笑了笑。
长工小李招呼着许父。
看他衣衫褴褛,没什么好语气。
指着一些松木盆:“这些都是便宜的,大叔你瞧准哪个了,知会我一声,你先看着,有事喊我。”
说着小李要走。
许父顿了顿,立即喊住:“等等,我想找你们东家。”
小李眼皮一跳:“大叔,你就别说笑了,我们东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见的,你要是不买,就甭在这添乱了!”
许父轻咳一声:“我要见你们东家,我是他爹!”
小李又是一愣,许父穿的这穷酸样,就是看长相,两人也不像,但又怕真的耽误了大事,只好道:“大叔您先坐,我去问问我们东家。”
小李知道东家受了伤,所以他直接问了贺澜。
“公爹?”眉头皱的紧紧的,他来做什么!都已经净身出户,还有什么好谈的。
她冷了脸色,摆摆手:“不见!”
天也不早了,这个时候来,不知道想干啥!
贺澜气恼的进了屋。
托腮看着还睡着的云焕。
看着他细腻光滑的皮肤,她不忍感叹,比她这个女人都好,她伸出食指,小心戳了戳,又怕云焕醒来,她偷偷的瞄了一眼。
黑而浓密的睫毛投影在他的眼睑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线条,她偷笑了一声,贼兮兮的转着眼睛住,赫然愣住,碎不及防的对上了云焕突然睁开的双目。
吓了一跳。
又羞涩的后退一步,傻笑一声。
“看出什么来了。”云焕微笑道。
贺澜顿了顿,后知后觉的张了嘴巴:“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你看我的时候。”他说。
贺澜顿时脸羞了,她脸颊红扑扑的,还是院外的小李打破了屋中的氛围。
贺澜急忙出去看,“怎么了,他走了吗?”
小李难为的道:“夫人,没走呢,他跪在前院了,说是不见到东家就不走了,这样不好罢,跪在外头,叫什么事啊,将人都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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