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苏群刷卡结账,由于是午饭,下午都要上班,所以,苏群自己开了车过来。
他要载季舒玄他们一起回台里,季舒玄却说不用,他想和童言散散步。
苏群没勉强,他坐进驾驶室,关上车门,想起什么,把车玻璃降下来。
“舒玄,你看我的脑子,关键的事忘了说。”
季舒玄立在午后的阳光下,墨镜遮去半个脸,隔得远,只能看到那棱角分明的嘴角微微抿起,看样子,是嫌他今天啰嗦了。
苏群笑了笑,不以为杵,他伸出食指敲打着方向盘,偏头扫了童言一眼,才把视线转回自家表弟身上,“你的辞职报告我已经扔碎纸机里去了,所以啊,你且断了念想,安心在台里呆着吧。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逼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而且,我也向你保证,只要新栏目走上正轨,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阿群,‘魅力纪录’获奖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季舒玄的口气颇为无奈。
苏群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哈哈笑将起来。
他摆摆手,发动车子,转瞬就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季舒玄揉了揉眉心,转过身,朝右侧立着的童言伸出手去,“来,小言。”
周围的环境混合着车流声、专卖店的音乐声,可他低缓磁性的声音传过来,依旧好听得要命。
她的胸口有点热,心像是飘了起来,不大敢看他英俊方正的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于是快走两步,手塞进他的掌心,轻轻一旋,握紧。
他的手凉凉的,她的却有点热,中和一下,刚刚好。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走在林**上。
街上行人不多,树荫下温度适宜,秋风习习,倒是难得的惬意。
感觉到童言今日格外的沉默,季舒玄不禁习惯性地抿了抿嘴唇,他捏了捏手心里柔软温暖的一团,沉声问道:“是没吃饱麽?要不要我请你再吃一顿?”
童言一听大窘,她匆忙瞄了一眼季舒玄俊美的侧影,小声嘟哝着拒绝:“我吃饱了,今天你和台……阿群表哥都没怎么吃,菜都是我一人儿消化的。”
确实是那样。
无论他和苏群是多么亲密的关系,初次聚会,她还是觉得很紧张。
饱是饱了,但是食物都挤压在胃里,不见下去。
季舒玄淡淡一笑,握着她的手掌轻轻用力,把她朝自己身边扯过来一些。
童言脸红红的,靠过去。
她把空出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脸颊微侧,靠在他的肩膊上面。
他的步子便放得更轻了一些,配合着她的步速。
空气中隐隐飘来桂花的香气,甜丝丝的,令人心旷神怡。
“舒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童言忽然仰起头问道。
季舒玄拍拍她的手,说:“尽管问。”
她笑了笑,重又靠上他的肩膊。
“你辞职是因为我的关系吗?”犹豫了好久,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之前,他们的关系没有明朗,她还能骗自己说他是因为健康原因离职,可现在不同了,他已经把她当作‘自家人’介绍给他的亲人,她就不能糊弄自己,他辞职背后真正的原因。
毕竟,他们目前还在一个栏目,而且是默契度满分的搭档。
他是不是怕旁人乱说什么,对她影响不好,所以,才要离开电台。
她是不怕这些流言蜚语的,只要有他在身边,再大的困难她也不会惧怕。
“不是。”他几乎没有犹豫,便立刻回答道。
不是,就好。
相比起她的立场,她更担心自己的原因对他造成负面的影响。
他那么优秀,完美,有一点点的瑕疵,都会令她感到不安和愧疚。
提醒他绕过前方的障碍物,童言和他转过街口,抬眼便可望见传媒大厦尖尖的楼顶,她直起身子,收回搭在他胳膊上的手臂。
他侧过脸‘看’着她,靠着感觉探手过来,摸了摸她额前的刘海,“小言。”
浅浅的一声呼唤,她忽然就觉得心里酸痛。
“哦。”
他的眉毛乌黑发亮,几乎要和鬓角的墨色连在一处,头顶上是已然黄了的桐树叶子,在风中摇曳。
他的手握的她更紧了些,有些轻微的痛感。
“不要胡思乱想了,我暂时会留在电台,不会走的。”他说。
她又哦了一声,然后,走了两步,又问:“你的工作室进行的还顺利吗?”
之前帮他接收工作邮件时,不少是从纽约的工作室发过来的。她知道季舒玄的工作室正积极的同纽约著名的心理咨询机构联系沟通,以期获得帮助,共同支援那些备受战争阴影折磨的战地记者。
“下个月签协议,我得去一趟纽约。”他说道。
去纽约吗。
她一愣,没有吱声。
季舒玄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手指,“怎么,不想让我去吗?”
“哦,不是。”她有些发窘。
“要不是这次‘夜话’栏目竞聘主持人,我原本想带着你一起去。”他说。
一起去?
她的脚步凝滞片刻,才又跟上。
“我可以陪你去。”她轻声说。
季舒玄摇摇头,“不行,小言,你要去参加竞聘,而且,一定要成功。”
听不到她的回音,他顿住脚步,牵住她的手,神色间多了一丝凝重,“因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栏目。如果我强把你留在‘魅力纪录’,反而会适得其反,会把你的声音优势和能力局限于方寸一隅。”
“你的职业生涯,原本应该走得更加长远和稳妥。”
童言有些发愣,他这样讲,是在变相的夸赞她吗?
口随心动。
“我有那么好吗?”低声嘟哝了一句。
然后,就看到他一下子蹙起眉头,嘴唇一抿,立刻,两道深刻的法令纹清晰的出现在他的嘴角。
“不仅仅是好,小言,未来,你会变得更好。”他语速很慢,但是语气笃定地说。
“你这样讲,我会骄傲。”她沉默了几秒,说。
他不介意地微笑,低低浅浅的嗯了一声。
莫名的就感动得不行,童言笑了笑,甩甩脑后的马尾,也甩去了那一丝的不自信。
能得到他的肯定,相信,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会再自卑了。
再和他聊起纽约,聊起工作室,她便自然从容了许多。
“纽约的工作室目前运转良好,只是受到规模的限制,暂时接收不了更多需要帮助的同行,这点让我深感愧疚。想必你也知道,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国内都属高薪阶层,而我们的机构接近于慈善性质,所有的盈利和创收都循环利用在工作室的运营方面,所以,和我们签约支援的心理咨询师并不算多。但,所幸的是,这次通过朋友的关系接触到美国非常具有影响力的国际华人心理学家联合会,我们谈了将近半年,终于达成一致,决定共同出资成立一家新闻心理创伤研究中心,中心由联合会提供国际顶尖的咨询师人才资源,工作室则负责联络,我们将有针对性的支援那些心理受创的战地记者。不过,最令我欣慰的,是已经有一批我的同行们,得到工作室的帮助,摆脱战争阴影重获新生。看到他们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下,会唱会跳,会哭会笑,我就想,我做的,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提起他热爱的事业,季舒玄的表情还是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的嘴角扬起,墨镜下的眼睛也仿佛被点亮了一般,闪耀着夺目的光彩。
四周车声阵阵,人声不绝。嘈杂的环境里,童言着迷一般望着他的侧颜。
她的鼻子里涌上一阵难以抑制的酸涩感觉,连带着,眼睛都跟着湿了。胸腔里也是一样,鼓荡着一股股的热流,连同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一时间把她涨得满满的。
记忆里,他从未和她讲过这么多的话,关于他的事业,更是讳莫如深,不肯和她细谈。但终是有所不同的吧,经过了一些事,他似乎对她撤掉了防备,竟也会主动打开心门,把内心隐秘的一面,敞开了给她看。
感动中又有小小的期盼,期盼她是能够与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的唯一的人。
“舒玄,你知道的,我可以在财力上给你支持,自扬基金每年都会有这方面的立项。而且,我对你的工作非常感兴趣,最重要的……”她停下脚步,看着他。
“是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虽然不会比你做的更好,可是我会努力,很努力的跟上你的脚步。
季舒玄似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他的‘视线’凝注她良久,才笑了笑,学她的语气,沉了声说:“我有那么好吗?”
她愣了愣。
你有,你有!
也不管他这句话戏谑的成分有多少,她竟头脑一热,在这人潮熙攘的街道上,一把环住了他的腰。
他先是僵了一下,随即,在她耳边颇为无奈的提醒道:“小言,我们还在外面。”
看她孩子似的不管不顾的抱着他不肯放,他索性也就由她去了。
反正他什么也看不到,那些别有深意的目光,感觉到了也当作没有,也就是了。
童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慌乱无措地跳出他的怀抱。
季舒玄挑起唇角,右手准确的落在她的后脑,重重地揉了揉,说:“看来,我这次是赚到了。”
“嗯?”她不明白。
“一不小心找到个隐形富豪,你说,我这不是赚到了吗?”他笑意盈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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