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短信里跟他说,如果她一个月没出现,就给红豆找个好妈妈。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要走了。
当厉成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头先是响了一阵没接,紧接着便关机了。
当时厉成气得差点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他很生气,气宋千玦总是这样,一声不吭的就离开,像六年前那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留下,一走就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重逢。
厉成讨厌这样的人!他讨厌这样潇洒的宋千玦!她来去如风,却从不考虑留下来的人是何感受!
他以为,以为这人这次回来是求和的,没曾想,又耍了他一遍!
于是,回过神来的厉成心口堵着一团气从宋千玦下榻的酒店里找到了她最后离去的路线。
依着那辆越野车的信息,厉成最后找到了望月街。
二十六号木屋下的空地前停着那辆越野,而宋千玦的手机就在古槐的根茎里藏着,幸好厉成眼尖,当然,厉成看到手机的同时也看到了那木屋后露出来的一只男人的脚。
是季君珣。
从望月街将季君珣带回来,这人在医院整整躺了三天依旧没醒过来,厉成每天都去看他,原本厉成还期望能通过这人知道些什么,但很明显,他的期望落空了。
医生说季君珣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至于他为什么醒不过来,谁也弄不清楚。
而就在此时,季君珣的管家终于将四天前季君珣失踪的事,以及第二天宋千玦给打他电话的事告诉了厉成。
然后,然后事情在知情人眼里就变得愈发怪异不可捉摸起来。
厉成大胆猜测了一回,他猜是季君珣先失踪的,然后有人给宋千玦打了电话让她得知了季君珣的消息,于是宋千玦决定独自赴约......
到底怎么回事呢?
厉成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查到,望月街一切正常,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季君珣身上了。
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又尤其是没有尽头的等待。
季君珣在病床上一趟就趟了小半个月,而他的面色也从厉成当初看到他时的惨白渐渐变成了正常人。
因为所有的事厉成做得都很保密,故此,并未有多少人知道季先生在医院睡了小半个月,否则这事要是传出去,季君珣在M国的势力怕就要受到冲撞了。
用了所有的手段和渠道去找宋千玦都没找到,这对厉成来说无疑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要知道,厉家人手里掌握的权势虽不比从前,可若是想要大海里捞一根针,还是有可能捞起来的,然而即使是这样,关于宋千玦的消息还是半点都没有。
当然,厉成这么大的动作厉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对于此事,老爷子没明着反对却也没支持,只让厉成注意分寸,毕竟宋千玦的身份摆在那,万不能再让人抓了把柄。
这天,厉成照旧来看季君珣。
因为没有生命危险,所以管家早就擅自做主将季君珣从医院秘密搬到了西邻马场边的一栋别墅里,这里是季君珣的产业,他住进来自然要方便的多。
让陆遇将车停在马场外,厉成准备带着陆遇从马场走到别墅,结果在半路上接到了季君珣管家的电话。
“喂?厉先生吗?我家季总醒了。”
“醒了?”
“对,刚刚才醒,但是......”说到这,管家顿了一下。
“怎么了?”
厉成一边问一边加快了脚步,到最后他干脆小跑起来。
“季总好像情况不大好......”
片刻后。
管家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冲厉成微微鞠了鞠躬:“厉先生,你来了。”
厉成气息有些不稳,点了点头。
床边。
厉成先前不懂管家所说的情况不大好什么意思,但现在他懂了。
季君珣虽然睁开了双眼,但他的意识却并未恢复过来,只愣愣地瞧着天花板,厉成叫他他也不应。
这哪算什么醒过来了呢?
不过管家挺会安慰人,他跟厉成说:“还请厉先生不要着急,既然季总已经睁开了眼睛,这说明他的情况的确是在好转,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意识便能恢复过来。”
闻言,厉成再无心留下,带着陆遇告辞。
临走前,陆遇拉着管家,眉头很重:“这件事毕竟怪异,还请管家一定要守住秘密,等季先生有好转了希望管家能第一时间通知我。”
“请陆助理放心,季先生对我有恩,这件事决不会泄露出去,等季先生醒过来我会通知你们的。”
一晃又过去一个月。
厉成已经将所有找寻宋千玦的人手都收了回来,不是他死心,而是他隐隐知道,或许如果没有旁的知道整件事的人出现,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宋千玦。
所以,唯一的能做的只有等待。
而有句话叫黄天不负有心人,厉成终于等到了一个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午后,厉成接到了一个显示为未知的电话,那人叫他去望月街二十六号接人。
又是望月街。
那人挂了电话后厉成略思索一番,随即叫上陆遇开了车赶去了望月街。
这里依旧是一片破败之地,厉成隐约听见风声说政府最近准备开发此地,要将所有的旧楼全部拆了重建,将来,这里会是城乡结合部。
将车停在那棵古槐树下,陆遇和厉成坐在车上足足等了三个小时那个未知的电话却再没打过来,厉成耐心耗尽,没忍住将电话拨了出去,结果却是个空号,就好像谁和他在恶作剧似的。
若是以往遇见这事,厉成肯定早就甩手走人了,但眼下尽管自己心急如焚,厉成却还是乖乖等在车上,他的预感一向很准,这个地方一定跟宋千玦的失踪有很大关系,那人电话里要他来这里接人,接谁呢?
一直到天边的残阳在远处的山岗抹下最后一道余晖,厉成都没有再等到那个未知号码,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陆遇却看着斜前方轻轻扯了扯他的胳膊。
“厉总,你快看。”
说完,陆遇一脸凝重的指着前面二十六号的那几间废旧店门。
厉成顺着陆遇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着精美木雕和落满灰尘的木门像是受到某种感应皆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就好像里面关了什么东西醒来了要挣扎着破门而出似的。
就在此时,厉成注意到不知何时这条街居然成了空城,除了他和陆遇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陡然而生。
厉成从小到大能让他害怕的人和事根本就没有,毕竟久居上位者那点儿异于常人的风度和胆量还是有的,如果非要说怕谁的话,那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怕,而且这种怕是夹杂着诸多感情的,是害怕失去的那一种。
虽然眼前的一切实在诡异,但好在厉成还算镇定,他稳了稳心神,和陆遇对视一眼,双双从两边开了车门下了车,朝那二十六号的旧屋走去。
来之前厉成特意让陆遇查过望月街二十六号,资料里面说这二十六已经好几十年没人居住了,它的最后一位主人是建国前的一位前朝老秀才,后来这秀才死了之后这屋子就留了下来,奇怪的是,现在地皮这么值钱,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打过这间没有主人的房子的主意,这实在不合常理。
厉成和陆遇越靠越近,那屋子的门也抖动地愈发厉害,两人彼此默契地从腰间将无声枪掏出来对准门锁。
其实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对厉成和陆遇来说还真算不上有多新鲜,毕竟厉家也是世家,从前朝到新国再到现在,厉家什么没经历过?什么西洋镜没见过?
怪力乱神那套虽然在新国成立后被严令禁止,虽以科学发展观走到现在,但有些东西没见过没了解,就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又或者说,人类虽然企图用科学解释一切现象,但,宇宙之大奥秘无穷,整个银河系都不过是宇宙星系里的一粒尘埃,更何况是小小地球小小人类?
对于这样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和人,厉成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十四岁那一年偶然听到过一回老爷子和国安处处长谈话,他们的对话围绕着楚家的楚小二展开,总之一句话,楚小二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身份特殊,将来在国际情报和国际形势上会发挥重要作用。
当然,这事厉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虽然他那时候不懂什么所谓国际形势,但他自从回了厉家跟着厉老爷子也算耳濡目染,知道什么叫国家机密,也懂什么叫家国天下。
而陆遇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厉老爷子的大儿子十多年前从战场上捡回去的,战争无情,枪炮无眼,陆遇便曾亲眼见过此生最神奇的一件事。
那时候他躲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丛里,他看见有个漂亮的女军医姐姐因为受伤过重倒在了地上,就在他想要出去查看的时候,却一卷寒风刮来迷了他的眼,等他再次睁开时,那地上的女军医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又许是早知道此事不简单,绝不是装神弄鬼四个字能解释的,故此厉成和陆遇很是警惕,厉成伸出手指竖起一,紧接着是二,就在他第三根手指即将竖起的时候,那旧屋的门居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要不是厉成和陆遇后退一步,当场就要摔进去。
两人站在门的两边,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怔住,卧槽?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那牛鬼蛇神真关这了?
就在厉成胡思乱想准备冲进去的时候,一只白嫩的纤纤玉手忽地搭在了门框上,紧接着一只女人的脚踏了出来。
下一秒,厉成便见到了那张令他连日来寝食难安的脸。
但是!尽管眼前这人与宋千玦长了八分相似,下一秒厉成便反应过来了。
这女人不是宋千玦!而是宋亦阳消失多年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是季君珣心心念念的宋佩茵!
宋千玦的长相属于美而不媚,但眼前人不管是眉眼间的风情还是轮廓都比宋千玦妩媚了许多,或者说女人了许多。
宋佩茵披了件玄色的袍子,及腰的长发又浓又密,脑后用一支碧绿的簪子束了两绺长发,着了身飘逸似仙的墨绿裙纱,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人的味道。
饶是一向见多识广,厉成和陆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愣了。
这是?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宋佩茵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是她穿越了?不会这么神奇狗血吧?
好在宋佩茵虽然和厉成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对厉成似乎很是了解,见厉成微微皱起眉,宋佩茵冲他笑了笑:“你就是厉成?”
闻言,恢复理智的厉成没理会宋佩茵,他只是退开一步将手里的无声枪抵在了宋佩茵的眉心。
厉成言语冷淡,神情严肃:“说,到底怎么回事?”
见状,宋佩茵还是笑,她伸出手不慌不忙的别开厉成抵在自己额间的无声枪,轻飘飘的开口:“厉先生如果打死我,恐怕你就永远都别想知道我那好妹妹的下落了。”
厉成将宋佩茵带到了季君珣马场的那栋别墅里。
管家来开门看到宋佩茵的时候这这那那结巴了好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先老泪纵横起来,还是宋佩茵先伸过手去:“吉叔,好久不见。”
于是,管家吉叔的情绪这才收了些,他抹了把眼泪:“姑...姑娘,好久不见了,季先生他,一直很想你。”
宋佩茵点了点头,似笑非笑:“我知道,他还想娶我妹妹来着。”
这下,吉叔的表情可以说很精彩了,他连忙开口道:“这...这是误会,季先生他其实......”
“吉叔,你不用说了,先带我去看看他吧。”
“好。”
厉成和陆遇跟着宋佩茵上了楼,卧室里,吉叔局促的站在一旁不敢看宋佩茵的眼睛。
好在宋佩茵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场景,她看了眼在场的其他三人:“我回来了,他也该醒了,还请吉叔带着两位贵客去客厅稍等片刻。”
等卧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宋佩茵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才终于褪了下去,她缓缓坐在床边握住了季君珣的手。
“你知道吗?我很想你,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是尘封多年的灵魂终于被释放,又像是走过千山万水累极的人大睡一场,季君珣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在虚空里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