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了口就再没收回的机会,林一南本以为小姑娘该放过他了,谁知小姑娘竟一口答应下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招人疼。
林一南是厉婉秋的相遇本就是个意外,他之所以会来到这座城市其实是陪着他大哥来看货的,但中途因为要不要放过一个被继父卖到不干净地方的女学生,林一南和他的大哥产生了分歧,大哥嫌林一南心太善,林一南嫌大哥心肠太狠,就这样,林一南因为实在受不住便跑了出来。
林婉秋的决定是认真且诚恳的,林一南怕了她,也深知自己这样刀口舔血的人实在配不上这样的好姑娘,索性他便留了言消失了,从此,厉婉秋的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谁曾想三年后厉婉秋再次见到了消失的林一南,但这回,她是在作为徒步穿越原始森林的行者遇上林一南的。
警方得了消失事先知道有一伙毒贩在这里碰面交货,提前做了埋伏,林一南被他大哥派来监视手底下新收的一员猛将,谁知就是这员猛将在关键时刻将林一南丢下了。
当厉婉秋听到远处传来枪响的时候,她脚下的灌木丛里忽地伸出来一双血手,那人拽着她的双腿一起滚进了山沟里。
厉婉秋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和林一南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林一南伤得很重,所幸厉婉秋的背包里什么都有。
林一南醒过来的时候厉婉秋正盯着他看,受不住这样的眼神,林一南扯着嘴角笑了一句谢女侠救命之恩,他是在这句之后才想起眼前人就是那个曾说要对他以身相许的女律师的。
感受到眼前人明显心思不死,林一南干脆赌了一把,他将自己真正的身份告诉了厉婉秋。
他说自己是被毒贩收养长大的,他们抓的头目是他的大哥,他大哥很凶也很温柔,对他时而严厉又时而宠溺,他大哥不希望他沾惹毒品生意,希望他清清白白的活人,可毕竟是这样的环境,有时候队里人手不够他大哥便会让他帮些小忙,可仍旧不让他过手那些害人的东西。
林一南知道大哥疼他,他也曾无数次劝说大哥放弃这门生意做个正经小买**什么都安心,可大哥拒绝了他,以自己要养活一众兄弟为由,以自己早已是警方死人名单为由。
林一南无一是深深吸引着厉婉秋的,否则她怎么会三年了还会如此清晰的记得林一男和她相遇的场景呢?就算明知林一南的身份跟自己完全背道而驰,厉婉秋还是决定为她的爱情赴汤蹈火。
当然,面对再次相聚,林一南显然也不想再放过厉婉秋,两个人就这么偷偷摸摸又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了,但是很快,两个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便充斥了他们相处时的氛围。
就好比贼与兵,水与火,天生要对立一样。
和厉婉秋在一起后,林一南更加努力想要说服他大哥改邪归正,可走了这条道的人又哪里有机会再回头?
终于,在厉婉秋三十四岁这年,厉婉秋的一个好朋友在缉毒行动时光荣牺牲了。
在山岗上的大雨里,厉婉秋独自用计将逃跑的毒贩头目引了出来,她拿着黑色的枪对准毒贩的脑袋一枪打过去,却因为雨势太大没看清打偏了,就在厉婉秋还想再开第二枪的时候,林一南来了。
林一南站在他大哥面前,跟厉婉秋说可以用自己的命来换他大哥的命。
厉婉秋从未这样恨过一个男人,她眼睁睁的看着杀死朋友的凶手逃之夭夭。
瓢泼大雨从黑云压顶的天空上倒下来,林一南紧抱着厉婉秋一遍又一遍哭嚎着跟她说我爱你,我们分开吧,下一次再见,不管你们抓了谁,我都不再管了。
回去后的厉婉秋大病了一场,隔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她跟林一南的再相见,便是这小半辈子的第三十七年......
林一南本不愿配合厉婉秋假立功的念头,却架不住厉婉秋许诺给她两人远走高飞的生活,远离毒品,远离一切自己不喜欢的,远离曾经的罪过,和最爱的人好好相守,这些,都是林一南毕生的愿望,所以,他答应了厉婉秋铤而走险的提议。
厉婉秋的声音跟厉成一样,却又多了些女性的柔和,她将自己和林一南的纠缠娓娓道来,不像是庭审,倒像在讲一个如梦似幻的故事。
厉家的男人们都沉默了,大概谁也没想到出身显赫的厉婉秋会爱上一个毒贩的弟弟,就为了那可笑的英雄救美,将自己的小半生都搭了进去。
宋千玦坐在厉成的身边哭的很是伤心,泪水不断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砸进厉成握着他的手背上,厉成转过头看她,她小声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紧紧咬住自己的唇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厉成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短发,轻声说道:“别哭啦。”
厉婉秋的庭审结束,厉成又马不停蹄的回了S市,二伯厉耀那情形不大乐观,上面人说停职检查,有人暗中举报厉耀以权谋私,还顺带参了V·I集团一本,说V·I垄断市场,扰乱市场秩序,且和当地有关部门狼狈为奸牟取暴利。
一时间,厉成恨不能拥有分身术,能变十个他出来。
厉家在所有人眼里已经开始将死之木,垂垂老矣了,甚至连老爷子拖着病体去了趟京都也依旧没什么起色,改关的还是关着,该查的还在继续往下查,厉荣因为父亲厉耀的事情也受了影响,原本说好下个月跟院里的领导一起去D国学习取经的事无缘无故被停了下来,厉荣去问,领导只说了两个字:再等。
厉家只要一日没撇清和秦兴还有那张照片的关系,这再等便是空等。
厉荣索性也不争取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心思出去了,收拾收拾东西回了S市来找厉成商量,厉成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厉荣只好和陆遇一起帮他处理所有的事情。
燕庭南岸。
将笔记本交上去,秦兴受到该有的惩罚,自己为父母报了仇,然后再跟厉成坦白,这是宋千玦之前预想过的结局,可她到底猜错了。
她没料到这件事会给厉家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也没料到秦兴会抓住厉家不放,说到底,还是她太年轻失算了。
然而宋千玦不知道的是,就算没有她捅出来的这些事,上面也开始准备要对厉成动手了,她不过是让这个情况快了一步而已。
厉家人呼风唤雨了上百年,虽根基稳固不好铲除,但只要上面真动了要削弱厉家甚至除掉厉家的心思,也未必就不可能。
厉家倒了,秦家没了,秦家背后的靠山也只孤山一座,届时,再扶持新的力量崛起就要容易的多。
这期间厉成回来过几次,每次回家还来不及跟宋千玦说上两句话又要匆匆离开,宋千玦心疼的盯着厉成日渐消瘦的背影,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钻戒暗自做了个决定。
现在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便是去找安何,她知道,安何是能帮她的人。
秦修早已知晓宋千玦不会对厉家坐视不管,故此当他听到宋千玦要约安何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了然于心了,虽然他很想劝她不要膛这趟浑水,但宋千玦是不会听他话的。
他的妹妹已经爱上了厉家的长孙,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在一起,只会酿制悲剧。
望京楼里。
“我想救厉家。”
宋千玦开门见山的跟安何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安何低头轻轻吹了一口茶碗上飘着的茶叶,听了这话,他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一番宋千玦:“少夫人可是在问我办法?”
宋千玦垂下眼眸:“是,恳请安先生能出手相助。”
瘪瘪嘴,安何将茶碗一放,一双胳膊绕到颈后枕着自己的脑袋,好整以暇的问她:“少夫人向我提出请求,可有什么用来交换的东西吗?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想了想,宋千玦说道:“我知道安先生一直想要百盛剩下的股份,只要安先生能帮我渡过厉家的难关,百盛的法人代表从今往后便只有安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百盛是秦修当初背着秦兴悄悄弄起来的,后来秦修遇见了安何,便让安何做了明面上的掌柜,他转入幕后,这些年安何一直跟秦修提出条件和利益,希望秦修能将百盛完全的转给他,可秦修没答应。
而宋千玦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猜安何该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而且百盛股权的转让合同秦修来接她的时候已经交给了她。
秦修对她的条件是,等这件事结束了,他要带她离开这里,此生再不踏进S市半步。
宋千玦答应了,就算秦修不这么做,她也会走的,她隐隐有种感觉,厉家人会很快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届时,她在厉家再无立足之地,不走难道还能留下吗?
话音落下,果然,对于宋千玦提出的报酬,安何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紧接着他告诉宋千玦,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让秦兴和他的靠山背下所有的祸患,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秦兴和他身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当然,这些条件都建立在厉家敛去锋芒,甘愿归隐,交出一切的基础上,否则,厉家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怎么才能向上面证明秦兴和他背后的人才是对上面有最大威胁的存在呢?
话到了这里,安何也不跟宋千玦兜圈子,他对她说了个秘密。
一切问题的解决都在孙叔身上。
孙叔是当年安何父亲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而安何的父亲如今虽已退休,却也是上面人相当恭敬的那一位。
先前秦修跟宋千玦说孙叔就是那位她父亲要去京都找的人,那时候宋千玦只以为孙叔顶多是个什么班长,毕竟这么多年,宋千玦没从孙叔身上看出一点过多的军人气息,没曾想,身份竟还这般厉害。
从望京楼出来后,宋千玦去街市上逛了好一阵,然后大包小包的回了燕庭南岸。
她给每个自己打过交道的厉家人都买了些礼物,还给大圣囤了许多的小零食,大圣已经快四个月了,被巧姨喂养的很好,整只猫圆嘟嘟的非常可爱,是只小公猫,很是活泼好动。
宋千玦走的时候屋里没人,巧姨在后面的花园里和张叔正在给花枝施肥,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平常,仿佛这会走了,下午还能再回来。
她将厉成送给自己的戒指放在了他们卧室的茶几上,戒指下压着一张她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她不敢面对厉成,所以只能这样的方式和厉成道别,她甚至连给厉成打电话的时候也只说了一句:我爱你,对不起。
电话那头的厉成察觉到不对劲,一直追问她到底在哪,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听到宋千玦那句类似诀别的话后,厉成嚯得从座位上站起了起来,他的心突突地跳得厉害,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可还有什么大事能抵过现在厉家的情况呢?
挂上电话后宋千玦便彻底断了和厉成的联系,她什么也没带就那么洋洋洒洒的走进了春天的阳光里,大圣被她关进落地窗的内室里瞪着她的背影焦急的挠着玻璃窗。
而与此同时,秦妍舒拿着从暗夜天下买回来的消息找到了厉成。
安何告诉宋千玦,孙叔手上肯定有一份当年宋山河要去状告秦兴的罪状书,如果她想要想救厉家,她和秦修必须带着孙叔还有那份罪状书出现在秦兴的庭审现场,只有他们三个同时在场才能证明当年是秦兴欺上瞒下,与毒贩勾结草菅人命,害死了宋千玦的父母。
宋山河是孙叔当年最看好的队员,而孙叔又是安何爷爷最喜欢的老部下,宋山河原本前途无限,可终究毁在了秦兴手上,当年安何的爷爷虽然知道是宋山河死得冤枉,但他毕竟手无证据,况且二十年前他还没坐上这个位置上,后来又因为秦兴找了靠山连年高升,所以为宋山河报仇这事也只能一拖再拖,一等再等。
现在,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