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于是陆遇索性继续开口:“一直到厉总你结婚的那天,我们的人查出......秦小姐找了一回秦兴。”
十年前,那是厉成跟秦妍舒认识的那一年。
那一年,秦妍舒曾告诉过厉成,在这个世上,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陆遇话音落下,厉成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宋千玦不笨,所以陆遇的一番话她自然也明白,意思秦妍舒就是那个秦兴流落在外的女儿,不对,是一直不肯认秦兴这个父亲的秦家大小姐。
莫名地,宋千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当初周意欢知道秦妍舒是秦家的大小姐还会不会阻止秦妍舒和厉成在一起......
虽然明知过去的早已过去,自己的这个假设也不过就是个假设,但宋千玦心底里还是一片兵荒马乱,更何况,厉成的神色在听说秦妍舒是秦家的大小姐时变了又变,她都看见了。
一阵沉默过后,厉成将自己的心绪拉了回来,陆遇立在办公桌前还在等着他的指示。
轻咳一声,厉成冲陆遇吩咐道:“你先去吧。”
“是。”
陆遇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转身离开。
宋千玦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坐在沙发上,厉成看了她一眼,从烟盒中抽出支烟来,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眼前的烟支,将烟支送入唇中,轻吸一口,吐出圈烟雾来,厉成转而面向宋千玦,问道:“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宋千玦一惊,回过神来正对上厉成探究的视线。
这男人有一双曼妙绝伦的眼,也有一双总让人猜不透他心思的眸,宋千玦酝酿了许久,犹豫了许久,末了,她终是抵不过心头那点儿可笑的酸涩,开口问厉成:“你......是不是还喜欢秦小姐?”
问完这话,宋千玦面露窘迫,显然是后悔了,但厉成没给她后悔的时间,不答反问:“你想怎么做?”
“嗯?”
一双眼睁得老大,宋千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厉成。
“你上次不是说,要我为你讨回公道吗?你嫁给我这几个月,着实命途多舛了些,所以我决定,今天带你去讨个公道,如何?”
“你...那可是秦小姐。”
其实,当厉成说要为自己讨公道的时候,宋千玦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间就被治愈了,但她还是假意矜持了一句。
眼前的小女人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层既意外又欢喜的神色,哪里还看得出方才半点的失落?
知道宋千玦问他的那后一句是为了什么,厉成也不怪她得寸进尺,只不置可否的微露一笑,旋即站起身朝宋千玦伸出手:“走吧,我们约大明星吃个饭。”
这下,宋千玦再也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挽上厉成的胳膊,甜蜜地应了一声:“好。”
秦妍舒前天刚杀青了一部戏,这两天正在休假,接到厉成约自己吃饭的电话时,秦妍舒的眼皮猛地跳了两回。
昨夜她派人去弄一弄宋千玦,原本也是碰碰运气,谁知宋千玦还真从燕庭南岸晃出来了,抱着机会难得斩草除根的念头,秦妍舒让人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宋千玦,不曾想竟又一次失手不说,那人还被陆遇给送到警察局!
电话里厉成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澜,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冥冥之中,秦妍舒能感觉到自己这一去怕是有些事从此彻底就变了。
望京楼。
古朴优雅,隐秘奢华的包间里。
当看到宋千玦挽着厉成的胳膊甚是亲密的坐在对面时,秦妍舒嘴角的弧度僵硬了片刻,随即又缓和下来,她冲两人笑了笑,而桌布下放在双腿上的十指却倏地握紧成拳,青筋暴起。
厉成身边的位置,原本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秦妍舒笑得极不自然,宋千玦却自在的很,今儿个她可是来问罪的!她一直憋屈了这小半年,对自己被人绑架折腾的事儿在厉成面前从不多问抱怨,等的就是厉成心里过意不去,主动替她不平,如此一来,既杀秦妍舒的威风,还能让秦妍舒彻底死了跟厉成好的那份心,仔细想想,她不亏。
落了座,秦妍舒看也不看宋千玦,仿佛眼前没她这个人似的,只问厉成忽然找自己所为何事。
秦妍舒一向端着拿劲,就算是此时,她也不忘摆出一副矜贵模样,厉成想起自己从前就喜欢秦妍舒这份姿态,可也不知为何,明明不过小半年的光景,眼下他再见秦妍舒这模样,竟从中瞧不出半分好来,只觉得她做作。
懒得再跟秦妍舒废话,厉成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头也不抬开门见山地问秦妍舒:“请问秦小姐,宋千玦作为我厉成的太太,厉家的少夫人可曾哪里得罪过你?”
厉成提起宋千玦,秦妍舒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她在心里冷呵一声,这话问得多新鲜,就在她秦妍舒想着要嫁给他厉成的时候,厉成却被这个横空冒出来的女人抢走了!
哪里得罪过她?
抢了她深爱的男人,抢了本该属于她的称呼,难道,这些还算不上吗?!
这女人不该存在,更不该活着!挡了她秦妍舒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这些话秦妍舒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她只是用毒蛇般的双眼死死地钉在宋千玦身上,然后一字一句说道:“厉先生真是说笑了,我和少夫人素未谋面,谈何得罪?厉先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听闻秦妍舒的话,厉成本想着如何也是自己爱过的人,给彼此留一份薄面,也不枉十年一场,但眼下看这情况,要秦妍舒主动承认,是不可能的了。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厉成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见秦妍舒死盯着宋千玦,转而便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宋千玦的十指上。
被秦妍舒一直盯着,宋千玦下意识地回避着秦妍舒的目光,那眼神里阴毒狠恶,宋千玦心下不禁一颤。
说来,其实宋千玦在面对秦妍舒时是带着些心虚的,她总觉得,自己仿佛一个侵略者,夺走了秦妍舒固守十年的爱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秦妍舒,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还有自己十年的青春和付出,恐怕,她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宋千玦这样的念头想来有些圣母,但她的确就是这么想的,许是觉得心里不好受,她忍不住转念又一想,她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都是宋亦阳那家伙逼她的,再说了,就算没有她,秦妍舒和厉成之间的问题迟早也得爆发。
如此一番安慰自己后,宋千玦的心总算平稳了,眼下厉成正握着她的手,瞧着她的眼神带着丝淡淡的笑意,一副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的模样。
秦妍舒见不得厉成对别的女人这般模样,当下脸上再也绷不住,神色一沉,眸子里就差喷出火来。
厉成久不说话,只那么看着宋千玦,宋千玦不知他何意,只好回视,终于,秦妍舒恼了,白皙优美的手掌重重地“啪——”一声拍在桌子上,随即她目视前方,再也不看对面两人,冷冷地问道:“厉先生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见秦妍舒要走,厉成给宋千玦倒了杯茶,这才缓缓开口:“秦小姐急什么?我还有些话要同秦小姐好好说说。”
自从厉成跟自己提出分手后,这半年来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让秦妍舒直觉厉成接下来的话不会太好听,但有时候人就这么一个奇怪的动物,仿佛不知道疼似的,越痛越爱,越痛越紧握。
背对着厉成,秦妍舒紧紧抿着自己的唇,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厉先生请说。”
秦妍舒背影挺直,语气不卑不亢,很有几分冷美人的味道,但这副光景,已然在厉成心中掀不起半分波澜了。
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厉成也不跟秦妍舒绕弯子,质问道:“宋千玦是我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她的安危关系着厉家的脸面,而秦小姐却三番两次派人谋杀我厉成的太太,丝毫不将厉家的脸面放在心上,杀人未遂!你是真当我厉家不敢动你,还是说,秦小姐以为,我不会动你?!”
厉成的语气已经降至冰点,秦妍舒是熟悉他的,这一刻她开始感到有些害怕,厉成鲜少对她动怒,却不是没动过,那一回,她直接吓晕了过去,而这一回,她好像又触到了厉成的逆鳞。
难道说,他是真的对宋千玦动情了吗?那个女人已经重要到成为他的逆鳞了吗?
不!这不是真的!
她不信!不信!!!
没有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没有人可以!
厉成的气息依然四平八稳,可宋千玦也从中瞧出些不对劲,他眸色暗黑,面部紧绷,双手隐隐带了力道,莫名的,宋千玦想起两人新婚的那夜,厉成将她救回来,却也差点杀了她。
虽说厉成带自己来讨公道,但这样的厉成未免也太可怕了些,宋千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虽动作细微,却仍旧没逃过厉成的双眼。
自己做下的事被人揭发,一丝慌乱浮现在秦妍舒脸上,但她还是佯装镇定地转过身来,不看厉成却偏偏将视线落在宋千玦身上,甚是坚定的回道:“厉先生说这话可得讲究证据,莫要听信小人谗言,污了我的名声!”
这话说完,秦妍舒当场就后悔了,要不是碍着人前,她真想抽自己两个耳光。
以厉家的权势,若真想查出点什么,莫不易如反掌,她现在这么说,只怕适得其反,还不如一开始就痛痛快快地承认了,再问一问厉成究竟打算将她如何,如此一来,也算给自己留个面子。
秦妍舒果然没猜错,她话音刚落就听得厉成一声极其嘲讽的笑,随后说道:“看来秦小姐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片刻,厉成搁在桌上的指头轻轻敲了桌面,转而看向宋千玦,继续说道:“千玦,你说,这女人几次三番想杀你,你要如何处置她,我都听你的。”
此话一出,除开厉成,屋里的两个女人都震惊了。
宋千玦想的是厉成这话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毕竟这是秦妍舒又不是别的女人,她要是真说出弄一弄这女人的话,厉成能答应吗?宋千玦对此保持怀疑。
有那么一瞬间,秦妍舒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直到她看见宋千玦以一副分外古怪的眼神盯着厉成的时候才相信自己所听非虚。
厉成要宋千玦来处置她!
什么叫心如刀绞,秦妍舒此时此刻是真正的了解了。
宋千玦此时怕是高兴坏了吧?是不是恨不能马上结果自己的性命?她要如何对付她呢?厉成从来说到做到,她秦妍舒,会落得什么下场?
厉成一直淡淡地盯着宋千玦,看样子不像开玩笑,似是她只要真说出自己想将秦妍舒如何厉成便真能应了她。
空咽了口唾沫,宋千玦一时间只觉如坐针毡,眼下这般好的机会,能手刃仇人本该是件高兴的事,但宋千玦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她瞧着秦妍舒故作镇定的背影,莫名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有一天,厉成发现她对他的欺骗,到那时,她自己又会落得什么地步?
虽不想承认,可宋千玦却明白的很,厉成时而不经意间对她流露出来的亲昵,让两人的关系看似融洽美好,实则大部分时间,充斥在他们之间的更多的却是不远不近,不清不楚,既暧昧又疏远。
总之,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就算宋千玦努力想要将自己和厉成拉得近一些,却常常因为厉成那副始终波澜不惊的神色而心生无力。
厉成有一双曼妙深长的眼,看上去既多情又薄情,你常常因他一个举动高兴好几天,也常常因他一个举动瞬间跌落谷底,好像一切都被握在这人手上,纵使自己付出了代价,失去了主动的权利,也仍旧无法看到他的内心真正所想。
秦妍舒跟厉成十年亦不过如此,她宋千玦又何德何能相信自己可以完好无损的从厉成手上逃脱?
明知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平等,也明知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结束,但宋千玦,偏偏还是没管住自己的心,说好要让男人爱上自己,到头来她却先动了情,也或许终将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