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件事,宋佩茵为了保险起见专门问过汀雪,她问汀雪这女王林木与后云夏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可一向聪明的汀雪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犯了难,她同宋佩茵说道:“这个我也是不清楚的,女王对那后云夏的态度实在让人揣摩不透,若说女王是心慕后云夏,可后云夏曾多次有意无意的勾引过王上,但都被王上四两拨千斤的打发过去了,可若是说没什么,两人之间有时候又实在暧昧了些。”
不得不说,汀雪虽然平日里少言寡语,但她将林木和后云夏之间的关系却描述的十分清楚,听罢汀雪的话,宋佩茵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现如今的情况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只是苦了厉成,为了追老婆,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来到这个世界,结果现在不仅老婆没追回来,反而还先遇着了个强劲的情敌,也不知道,这林木究竟对那后云夏是个什么心思,若是哪一日不小心给这厉成戴了绿帽子......
啧啧啧......
后面的事宋佩茵直摇头,不敢再深想,她祈祷着可千万不要发生那样的事,否则,厉成就太可怜了。
林木不是个无知无觉的人,她早就察觉出宋佩茵看自己的眼神有异,不过一直碍着某些缘故她也不好直接问,就在林木带着自己的左护法厉成以为要和宋佩茵擦肩而过的时候,宋佩茵忽然停下了脚步,她没有看林木,眼神仍旧平视着前方,说道:“有些事,还请女王早做决断的好,否则,拖得久了,容易生出变故。”
说完,宋佩茵再不看林木一眼,径直消失在放亮的天光里。
宋佩茵走的倒是潇洒,可林木这心里却不舒坦了,她甚是不解的盯着宋佩茵的背影看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人究竟想和她说些什么,又或者,这人难不成是在教训她?
所幸林木是个心大的,她一时没想明白便也不想了。
昨夜一场大雨,将秋色的天空洗刷成了一望无际的蓝色,早晨的地面还是湿漉漉的,空气里泛着一股子好闻的野香。
昨晚托厉成的福,林木一整夜睡得极为安稳,那场一直困扰着她的噩梦竟然前所未有的没来扰她心神,大抵是休息好了,林木连带着整个人都焕然光彩,看上去神采奕奕。
厉成被新箩派给林木当左护法这件事新箩已经提前和汀雪说过了,故此当汀雪见到厉成出现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不过到底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厉成本就生得高大英俊,此前又清瘦了些,便愈发显得眉骨俊朗,清明不可方物,汀雪自诩对男色早已免疫,到底还是心抖了一回。
她猜,如果眼前这位男子真是女王林木从前的心上人......
深吸了一口满是秋雨气息的空气,再缓缓吐出来,林木深觉身心一阵舒爽,可就在此时,汀雪却听到昨晚那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再次传了过来。
燕庭南岸。
星期一,一个天气晴好的早晨,饭厅里的时针指在七点半的位置,距离如今正在上小学三年的红豆正式上课的时间还有不少的空闲。
红豆今年已经九岁了,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对于这个厉家老太爷至今唯一的重孙家中的佣人们皆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尤其是从红豆这孩子六岁那年开始。
“巧姨,我吃饱了。”
红豆清亮的嗓音将巧姨从回忆中唤了回来,她看着这孩子与厉成愈发相似的眉眼忍不住心头一酸。
她在厉家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厉成与厉琰两兄弟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将他们都是拿自己孩子般对待,从未想过有一天其中一个会在这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尤其是还留下了一个小家伙。
当初厉成和宋千玦消失的时候红豆才刚刚六岁,正是需要亲生父母好生呵护的年纪,谁知这为人父母的两个却一声不吭的就没了人影,气得老爷子当初差点归了西,若不是红豆这孩子懂事一直守在老爷子的病床前劝慰老爷子说只怕三年前老爷子便从那病床上起不来了。
虽时隔久远,但巧姨至今仍旧记得那一日红豆同老爷说过的话,当时她就在一边。
“太爷爷,你别怪爸爸,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红豆今天刚看了笑话,要不红豆给爷爷讲个笑话吧。”
老爷子没想到六岁的红豆会说出这番话来,他那双多年未曾湿润过的双眼看着眼前的重孙终是红了眼眶,老爷子握住红豆的小手,问他:“红豆,你不怪你爸爸吗?”
红豆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不生气的,因为爸爸和我说过,他要找妈妈,爸爸答应过我的,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将妈妈也带回来,爸爸还说过,他不在的日子里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太爷爷,所以,太爷爷,你不要生病了,赶快好起来吧。”
小孩子的世界足够真诚与单纯,红豆是如此的笃信厉成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将他日夜思念的妈妈带回来,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三年。
厉成是在望月街一辆废弃的越野车里被发现的,当时负责拆迁这一块的施工队因为这车里居然睡着一个大活人给吓坏了,谁也不想在施工段里发生人命案件,这无论在哪一行哪一业都是不详的征兆。
包工头大着胆子拉开车门,上前探了探厉成的鼻息,随即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
厉家。
“老爷,老爷,老爷......”
老管家是一路狂奔着跑进庭院里的,一副悲喜交加的神情。
老爷子正在阁楼上写字,听到多年不曾如此的老管家大呼小叫着自己,老爷子的心竟也跟着莫名紧张了些,何事让管家如此惊慌?
阁楼上桌案前的窗一直开着,老爷子停了手里的动作探了半截身子去看底下的管家,问道:“怎么了?”
老管家一路气都没喘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声音却是极高兴的,断断续续的开口:“厉总...厉总找到了!”
厉家的后辈中只有厉成一人在经商,故此老管家口中的厉总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闻言,老爷子手中还提着的毛笔就这么重重地砸到了已然写好的兰亭序上,将原本一书漂亮流畅的作品就这么毁了。
包工头将厉成送去的那家小医院里有个对财经方面十分关注的医生,而厉成又是长年被刊登在财经报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故此那医生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厉成,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堂堂厉家太子爷财经报上顶尖的人物会出现在望月街那辆废弃的越野车上。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医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联系到v·I 集团的现在的负责人,做医生的一向其实人脉挺广,还别说,这医生一找还真被他找着了。
自从厉成走后,陆遇便在V·I 开始独当一面起来,他自幼得恩于厉家,厉老爷子也信任他,知他心善意忠,于是索性任命了陆遇接替厉成的位置,让陆遇成为了V·I 的代理总裁,这一代就是三年。
这世上的离去与归来大多都是无声无息的,比如厉成,当陆遇收到消息说厉成在市里面的一家小医院里躺着的时候,陆遇以一种迫切的心情飞驰着赶往了医院。
因着厉成的身份特殊,陆遇不愿将此事闹大,他希望能静悄悄的将厉成接回燕庭南岸,再通知厉家的其他人,所幸这一切都如了陆遇的愿,厉老爷子和周意欢等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厉成已经躺在燕庭南岸的卧房里了。
经过医生的诊断,厉成身体的各项生命指标都很正常,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再过几日自然就会醒过来,于是悲喜交加的厉家人这才放了心。
一度以为失去的亲人总算回到自己的身边,厉家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如此令人高兴的消息,就连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周意欢都跟着巧姨开开心心的为别墅做起大扫除来。厉成失踪的这三年,周意欢常常做梦梦见他,梦到他总是一个人一言不发的坐在窗口边,脸色不大好,她在梦里唤了声儿子,结果还没等厉成回过头看她,她便一惊醒了过来。
因着厉成的归来,许久未曾如此热闹的燕庭南岸相继迎来了老爷子,周意欢夫妇以及其他几位亲近的叔叔婶婶的入住,知道巧姨一个人忙不过来,于是这些年愈发会体贴人的周意欢特意从自己家带了佣人过来。
红豆是个极聪明记忆里也极好的孩子,他还记得三年前厉成那天离去的时候和他说过的话。此时红豆就守在厉成的床边,他用自己小小的手握住厉成的大手,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犯了疑惑。
爸爸不是说会把妈妈也带回来吗?那妈妈呢?为什么还是只有爸爸一个人?他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又清瘦了这么多,看着真可怜。
红豆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伤心,反正这屋子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干脆扑到了厉成的身上,将脸蒙在被子里,小声地啜泣起来。
一片混沌中,厉成听到有个挺熟悉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小声的哭泣着,他凝了神去辨认,终于发现那是他儿子红豆的声音。
红豆怎么了?他为什么要哭?难道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这样想着,厉成心中愈发着急起来,忽然,他整个人猛地一惊,嚯得睁开了双眸。
屋里的光并不刺眼,厉成不过稍微缓了缓,便轻轻抬起手抚摸着红豆的小脑袋,因为长时间的沉睡变得有些喑哑的嗓音缓缓开口:“怎么了?哭什么?”
红豆正哭的伤心不已,一个温温柔柔的男声从他头顶传了出来。
一惊,瞬间从被子里抬起头,一张小脸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泪痕,与宋千玦七分相似的眼圈正氤氲着红色,瞧着十分惹人怜爱。
红豆的性子与厉成颇有几分相似,虽不过是个九岁的孩童却已经比常人家的孩子更加能控制的情绪,像这般大喜大悲的情绪与神色自厉成与宋千玦走后,红豆便鲜少在人前显露过。
眼下自己哭得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被厉成看了去,红豆眼里包着泪,嘴角瘪了瘪,想哭可又碍着面子不能哭,于是便做出了一个十分滑稽的表情,厉成见红豆这样,一时间也是悲喜交加,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抬起手轻抚着红豆的脸颊,说道:“红豆,没关系的,只有爸爸在这,你想哭,哭就是了。”
闻言,红豆终于忍不住了,他再次扑到厉成身上,小脑袋埋在厉成的胸口处,嘤嘤嘤的哭声听着很是委屈,语气更委屈。
“爸爸?”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你吓坏我了。”
“爸爸,呜呜呜......我现在又开心又伤心...爸爸我好想你......爸爸,你别再走了。”
厉成轻轻拍打着红豆的后背,隐隐叹了口气,作为父亲,他对不起红豆,作为丈夫,他没能守护好自己的妻子,听着红豆的哭声,厉成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失意过。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和红豆约好了要将宋千玦带回来,可现如今他却连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燕庭南岸,而宋千玦又去了哪里皆是一概不知。红豆是个懂事的孩子,厉成了解他,他定是看到自己没将宋千玦带回来,所以他也不在自己面前说起妈妈这两个字,估摸着是担心他的情绪。
厉成还记得那日他与林木在山涧里的场景,虽然后面他实在疲累睡过去了,但迷迷糊糊间这感觉还是在的,他知道林木背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那时候他隐隐约约心想着,自己虽然清瘦了不少可毕竟也是个187的大男人,林木是如何将他背起来的?万一她累坏了怎么办?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自己的耳边依稀传来一声巨响,巨响伴随着耀眼的光将整个天地瞬间照亮,刹那间,他感觉到自己仿佛身处一个虚无的空间,他就那么漂浮在一片刺目的纯白里,片刻后又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他仿佛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也随之消失了。
得知厉成已然醒过来,周意欢的反应最为激动,她像红豆那样扑进了厉成的怀里,哭诉着自己作为母亲对儿子的思念,就连老爷子看着厉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时间,厉成心中百感交集,而他从前极讨厌这样的情绪,他认为那是一种心思太过敏感细腻的体现,做大事的人不该如此拘泥于小节,然而,此次零域之行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医生告诉厉家人厉成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恢复的很好,只要再休养几日便可正常出行,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放了心,周意欢每天守着厉成变着法的给人进补,说是儿子消瘦许多,她看着心里难过。
若是从前厉成定然不会如此听话的配合周意欢去喝那些中老年人进补的药膳,然而现在厉成却是对周意欢和红豆几乎是百依百顺,哪怕他不喜欢也会逼着自己让家人安心。
自然,厉成的这些变化周意欢不是没有察觉,她在炖药膳的时候就想到了厉成可能不会喜欢,但她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劝厉成哪怕喝上几口也好,谁知厉成却完全没有拒绝她的意思,这着实让周意欢高兴了好久。
厉成回来的第九天,在部队好不容易得到假期的厉琰迫不及待的跑来了燕庭南岸,一见面,厉琰跟个猴儿似的一把跳到了厉成身上,任厉成如何拉扯厉琰都死死抱着人不肯撒手,嘴里一直嚷着大哥,你可想死我了。
这话厉琰说的情真意切,厉成心下为之动容,嘴上却忍不住调侃起厉琰来:“以往我们也常常好几年见不到一回,怎么不见你像今天这么激动?”
厉琰一怔,随即手握成拳轻轻砸在了厉成的肩头,口吻很是埋怨:“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无声无息的消失这么久,一点消息都不给家里人,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
闻言,厉成挺温柔的笑了,学着厉琰的动作也轻轻砸了一拳厉琰的肩:“比三年前壮了些,也黑了点。”
厉琰挺自豪,嘿嘿笑了两句:“那是,这可是我保家卫国的见证,哥,你知道我们队长是怎么训练我们的吗?我当初简直杀了他的心都有,不过现在没了,还挺感谢他,如果不是队长对我们严格要求,只怕好几次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若是从前,厉成定然会夸奖厉琰,但今天他却开不了口,尤其是在听到厉琰那一句好几次差点死在战场上的话后,厉成更加不愿提起此事了,他怕自己劝诫厉琰,再说出些丢了厉家先祖颜面的话来,好在这些心绪也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对厉琰说出这些,这样的想法放在心底就好了。
于是厉成轻咳一声,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我走这三年,你与程伯伯的女儿怎么样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是时候成家了,别让人家女孩子等太久,小心人家跑了。”
听厉成说起这事,厉琰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神采,他颓败的从厉成身上松开自己的手,随后捡起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捂住自己的脸将自己摔进沙发里。
一看这情形不对,厉成心中咯噔一下,他这傻兄弟不会桃花又没开好吧?
上前用膝盖顶了顶厉琰的腿,厉成笑着问他:“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了?”
听闻,厉琰闷闷不乐地声音从抱枕里传出来,哼哼了两声,听上去还挺难过。
见厉琰这副反应,厉成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他转念一想,又将那些话咽回去了。
厉成自回来被找到后,统共闲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其实也不是闲,他只是没急着回去V·I 而已,因为这三年里陆遇已经成长的足够独当一面,就算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陆遇也都能完美的处理了,所以,厉成自是对陆遇和V·I 放了心。
许是经历的事多了,又许是生死之间终于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厉成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对事业终生保持热情的人,他会将V·I 经营成全球屈指可数的商业集团,这些,都是他为止努力奋斗的目标,只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变了,又或者说,他从前追求的某些东西,如今想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人们总是习惯于屈从于现实的温暖与情感,他也一样,站在商业之巅的感觉固然美妙,然这美妙的心绪却抵不过心尖上那人的一个拥抱。
因着对红豆心有歉疚,厉成连日来都是亲自开了车去送红豆上学再下学,就像三年前他送红豆去幼儿园那样,虽心性要比一般孩子成熟些,但红豆到底是个孩子,平日里本不喜多言的他也因为厉成的归来高兴坏了,说只想和爸爸在一起玩儿不想上学,厉成略一丝思索,一口答应下来。
晚间。
哄着红豆乖乖入睡后,厉成瞧着他稚气的脸想起自己独自一人将他从一个不足月的小奶孩慢慢养成蹒跚学步呀呀学语的小豆丁,再后来,红豆知道了这世上原来自己不止有爸爸爷爷奶奶,他还有妈妈,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红豆每天都会在厉成面前吵着要找妈妈,这样的情形让厉成想起了一个中国的古老神话——沉香救母。
只不过,他不是刘彦昌,宋千玦也不是三圣母,红豆更不是沉香,那时候他尚且以为是宋千玦故意抛弃了红豆和宋鸿飞私奔了,于是就想着如果他们一家三口需要那么多磨难才能再一起的话,那倒不如就让他一个人带着红豆长大好了,那个总是让人伤心的女人,不找也罢。
思绪想到这里,厉成隐隐叹了口气,他轻悄悄的从床边站起身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燕庭南岸是接近郊区的一块风水宝地,这里的夜晚鲜少能听到车马闹市的喧哗,连着天空的颜色都要比市中心好上不知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