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之后,汀雪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了一下,紧接着里面的景象让她差点晕过去。
果然!
密室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女王!是空的!
怎么办?她好像闯祸了!
明白是自己疏于职守弄丢了刚回来的女王,汀雪双腿刹那间软了下去,她跌坐在地上双眼失神地盯着空白的密室。
片刻后,一个冷颤袭遍汀雪的全身,她有些欲哭无泪的想着,女王从前可是一语千金的人,怎么现在还学会骗人了?怎么能这么坑人呢?
作为女王身边的大护法,就算失神也只片刻的事情,回过神来的汀雪收拾好自己的心绪后连忙奔往山门下。
气喘吁吁地站在山门前,汀雪有些心虚的看着一脸铁青的新箩。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汀雪轻轻划开了大门前的结界,随即她对着新箩面无表情的说道:“女王吩咐我,说有事要与大人商量,还请大人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女王。”
汀雪终于肯放自己进去,还说是女王的命令,新箩有些意外,难不成那姓宋的女人真没搞什么幺蛾子,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多了?
一边想着新箩一边转身吩咐身边的随从让他们在原地等候,他去去就回。
两个人在崎岖险峻的山道上一前一后,隔了不过几步的距离,终于,在半道上时,汀雪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地转过身二话不说冲新箩跪了下去。
“请大人责罚!”
汀雪单膝跪在新箩跟前,面色凝重,她虽是女王的大护法,但这须弥山的一切与存在都皆是因为人类的存在才产生的,所以,须弥山和人界一直都是相扶相助的,如果女王不在,作为须弥山的战士,她就得听从新箩这个国师的。
见汀雪如此神情动作,新箩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咚——”一声落下去,震得他冷汗连连。
瞧他说什么来着?果然还是出事了!
新箩不说话,汀雪只好将三天前的情况和新箩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末了,新箩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凉气,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跳。
也就说,那女人三天前就离开须弥山了!
还真是不怕死啊!这是什么地方她还敢乱来?不怕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吗?!
待情绪平复些之后,新箩微微俯下身将汀雪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个忠心行事的,要怪只能怪我事先没察觉出这回来的女王竟如此狡猾!让她给跑了!”
“那,大人,女王为什么要跑?她...须弥山是因她才存在的,她可是安护天下的神灵,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情呢?”
新箩并未将女王的一切都告诉汀雪,很多事情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比如,这个女人只是由之前的林木女王留下来的元灵珠所化,她的骨子里和思想里并未有过要对这个世界的生灵负责的念头,她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个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女人。
而这些新箩之所以不跟汀雪说,只因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不想汀雪对她一直崇拜的女王产生任何不好的怀疑,现在更需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相信。
并未回答汀雪的问题,新箩注视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的同她说道:“汀雪,你听着,你是女王当初选择的护法,她选择了你,是因为你值得相信,所以,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要求你都要像从前那样相信女王,相信她终究会带给四族和平,你要好好守着须弥山,绝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侵入须弥山。”
新箩神色肃穆,汀雪自然是相信他的,更何况,她也从来都是信任女王的。
庄重地点了点头,汀雪将玄铁剑横在了新箩面前:“请大人放心,汀雪以须弥山大护法之名起誓,必将永生守护女王和须弥山的安危。”
得了汀雪的话,新箩终于微微放了心,只要须弥山有汀雪在,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得赶紧去找那个麻烦的女人!
和汀雪回到宫里查看了一番女王的卧寝,原本这地方新箩是不能进来的,怎么也是女王安寝的房间,可眼下情况紧急,汀雪也顾不得许多,她先使退了廊间的婢女和护卫,再将新箩请了进去,对外只说女王和新箩大人有要事相商。
卧寝里。
新箩和汀雪仔细查看了一番所有的东西,两人在暗格里发现了宋千玦留下来的女王权杖和一封信。
信上的字体是宋千玦用现代简体字写的,汀雪完全不认识,新箩却能看懂大概意思,这还是宋佩茵当女王的时候闲得无聊教给他的。
宋千玦在信里跟新箩说她不想被他洗去记忆,不想忘记自己的过去,她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凡人,不是什么女王,她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有能耐,安护苍生的事情她做不来,也太重了,所以,她就先溜了。
看完信纸的新箩差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这是什么混账话?怎么思想觉悟就跟个原始人似的?只图自己享乐,压根不考虑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这算哪门子的女王!
真是不知倒了什么霉!居然碰上个这么...这么的女王!!!
事情已然发生,新箩盯着手里的权杖咬紧了牙关,他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在封印破裂前将其修复好的!他可以办到的!不是一个人都千年了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这,新箩将手里的权杖一放,他转过身对着汀雪嘱咐道:“汀雪大人,这件事现在只有你知我知,倘若被三个人知道去了,这事就难办了,女王刚回来,身无灵法,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或者其他两族知道了,只怕要酿成大祸,无虚崖的封印必须尽快修复,我回去后会立马开始派人寻找女王的下落,你的任务就是守好须弥山,放出鹰眼去寻找潜藏在人间的水族和兽族,一旦发现他们生事,格杀勿论!”
“是!新箩大人!”
从须弥山逃出来已经三天了。
宋千玦庆幸自己临走前顺手从那女王的卧寝里拿了些值钱的钱物,否则,身无分文的她只怕早就饿死了。
当然,宋千玦也不是个笨的,她换了钱财之后并未在皇城里多做逗留,在领略过不一样的人间后便马不停蹄的奔往了百里之外的地方。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宋千玦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得先远离新箩那个想要洗去她记忆的怪叔叔,不怪她要逃,实在是这人太过分了,哪有一上来就逼迫人必须做这做那的?她是宋千玦!不是什么女王!她有丈夫有孩子,不过是平凡的女人,又凭什么要为了他几句话就当真可笑的为什么天下苍生付出一切?
从皇城一路南下,宋千玦因为怕自己逃跑的事被新箩和那个女官发现追上来,于是她只能在皇城稍作停歇,等发现没什么人在找她的时候,她便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须弥山。
宋千玦一直在赶路,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她在一条小道上的看到远处有个茅棚,准备去那稍作休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孩儿,躲在废弃的茅棚里正瑟瑟发抖。
“哎,小孩儿,你怎么了?”
宋千玦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那孩子吓了一跳,从一堆干草里抬起头来,男孩儿模样生得不错,一身锦衣华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似乎受了些惊吓。
宋千玦以为他怎么了,结果下一秒那孩子便露出一副喜从中来的表情,口里喃喃道:“你是林木女王?女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被人认出来,宋千玦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瞪着人家:“你...你是谁?我为何......为何要救你?”
男孩儿见宋千玦似乎不愿意救自己,他脸上的神情愈发哀切起来,唯唯诺诺的说道:“回殿下的话,我叫纳兰静渊,是皇爷爷的孙儿,家中排行老三。”
一听纳兰这个姓,宋千玦瞬间在心里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弄不懂人间皇室的那些纷杂关系,但她知道,在这里,姓纳兰的人那可都代表着皇家,既然是皇家的人,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好了,好不容易才从须弥山出来,要是再被皇室的人发现,那新箩一定会找到她,到时候就完了。
宋千玦决定走为上计,但是,这个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小鬼头怎么办?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她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就别想着再救人了。
纳兰静渊见宋千玦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想了想,试探着壮着胆子问了句殿下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闻言,宋千玦瞥了眼眼前的小屁孩儿:“我?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你堂堂一个皇孙,怎么独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没人跟着你吗?”
没人跟着你吗六个字像是根刺猛地扎进纳兰静渊的心里,惶恐异常的他又往干草堆里埋了埋,哭丧着一张小脸再次扯住了宋千玦的衣摆:“殿下,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看着纳兰静渊这副模样,宋千玦不禁好奇起来,究竟什么事能让一个皇孙怕成这样?
蹲下身来看着和纳兰静渊保持平视,宋千玦试图安抚情绪颇为不稳定的小孩儿,她轻轻摸了摸纳兰静渊的头,连声音都柔软了些:“呐,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帮你?”
一听女王殿下要救自己,纳兰静渊瞬间止住了小声地啜泣,他一双明亮的眼满含希望的看着宋千玦:“我...我是因为被家中爹娘责备才负气离家出走的,本来带了几个仆从,结果他们......他们为了保护我,被兽族的人给抓住然后杀死了,我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脱,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附近,这附近肯定还有兽族和水族的人,他们就等着我出现好抓我呢,女王殿下,我求求你救救我。”
纳兰静渊一边小声地跟宋千玦哭诉着一边不忘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人冒出来弄死他,宋千玦虽不完全这个世界的规则,但纳兰家她却是知道的。
新箩和她说过,纳兰一姓是零域里人界皇室才有的性氏,可让宋千玦感到奇怪的是,这才情卓越,勇武坚毅,聪明果断难道不是是纳兰一族作为人间领袖不可或缺的品质吗?她怎么看眼前这个怕死的小怂包都跟上面十二个字沾不上边。
“你......你真是纳兰皇家的孙儿?”
这样想着,宋千玦不自觉地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纳兰静渊听她这话,拼命地点着头,生怕宋千玦不相信他似的。
了解完情况,片刻后,宋千玦站起身来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你怎么说也是个那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怕死呢?像你这么怕死,还怎么保家卫国?外面并没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那,就此别过。”
说完,宋千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茅屋,她总觉得这地方离新箩管辖内还不远,她得找个让新箩完全找不到她的地方,再慢慢研究怎么会去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消失这么多天,厉成有没有找过她,红豆呢?他们还好吗?还有季君珣,应该醒过来了吧?
走出茅屋好远都没人跟上来,宋千玦以为自己甩掉了那小孩儿,结果却在她准备停下来喝口水的时候一转身就瞥见了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小皇孙。
“噗——”
宋千玦被吓得一口水就这么浪费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跟来了?”
纳兰静渊双眼渴望的一边盯着宋千玦手里的水壶,一边说道:“女王殿下说过要救我的,怎么能自己跑了呢?”
“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救你了?”
见宋千玦否认,小哭包立马又红了眼眶:“你......你刚才明明说过要救我的!”
“我没说过!”
宋千玦坚决不松口,开什么玩笑?她可不喜欢没事找事。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纳兰静渊后,宋千玦又似心有不忍,见纳兰静渊的小眼神总是盯着她的水壶,想了想,她将水壶递了出去:“喏,给你喝一口,喝完就赶紧回去,我真的不会救你的,遇到什么危险我肯定自己跑,绝对不会管你的。”
闻言,纳兰静渊想了想:“那要是我不喝女王殿下的水呢?女王殿下是不是就会救我?”
有些头疼地闭了闭眼,宋千玦感觉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麻烦,她怎么就跟这小破孩儿说不通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宋千玦盯着纳兰静渊:“你先喝水,不然我可拿走了。”
“只要殿下答应救我,我渴一会没关系的。”
纳兰静渊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于是,宋千玦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瞪着纳兰静渊:“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看看现在咱俩不是光明正大的站在路上吗?哪里有你说的什么兽族水族的人?你有跟着我的功夫,早就回到皇城了好嘛!我拜托你就放过我吧行不行?”
“不,我害怕,我带来的人全都死在我回去的那条路上了,我一个人不敢。”
“呵?听你这意思,还想我送你回去?”
纳兰静渊不说话了。
得,这分明就是赖上她了呗。
一咬牙,宋千玦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了眼小孩儿:“行!你有本事你就一直跟着我!永远不要回去!”
宋千玦以为这样总能吓退小孩儿看,谁知小孩儿竟真的跟了上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山路上一直走到天黑,等到月明星稀时,终于找到了一处落脚的农户。
纳兰静渊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农家过夜,他一面有些担心一面又有些好奇,这些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农户家里没什么人,只有一对年迈的老夫妻,虽说两人长得很是面善,但宋千玦总感到哪里不对劲,这种不对劲让她在睡下之后悄悄溜到了纳兰静渊所在的屋子,她准备叫这小子起来和她一起跑路,这地方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们得赶紧离开才行。
宋千玦蹑手蹑脚的从阴暗潮湿的小茅屋溜了出来,结果还未等她去找纳兰静渊,她却先在路过灯火昏暗的厨房时听到了那俩夫妻的对话。
“老头子,你是说,这送上门的女人真是那林木女王?”
“嗯,我曾经跟随兽王见过那林木一回,那时候她便长这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成老头子了,她还是那副模样,一点都没变过。”
“漂亮吧?”
“嘿嘿,漂亮。”
“我看你个糟老头子最近欠打了是不是?敢背着老娘偷偷想女人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两口说着说着就在厨房鸡飞狗跳起来,外面的宋千玦被吓得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刚才那老头儿说了句“他跟在兽王身边的时候”,也就说,这两人是兽族化成的?
卧槽?要不要这么惊险刺激?
虽然宋千玦自诩自己跟这边的人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她在心里却非常明白,不管她承不承认,愿不愿意,在这个世界的四族里,这些人都会将她当成林木女王对待,人族和万木族自然是敬仰她,可一直想要挑起祸端的兽族和水族分明是想着法的要杀了她,毕竟,几百年前,林木女王可是和人族的国师新箩大人联手封印了兽王和水族王的人。
在脑海里迅速思虑一番后,宋千玦当即决定还是赶紧跑吧,她现在连防身都做不到,平常人多来几个她就要遭殃,更遑论是遇到兽族和水族的人,这俩老家伙肯定会对她和纳安静渊下手。
等死还是拼命挣扎?
当然是挣扎了,她可不想死在这。
于是,宋千玦静悄悄地离开厨房后又猫着腰来到了纳兰静渊的窗户前,宋千玦原本还担心自己叫不醒这小子,结果她刚到一颗小脑袋就从窗户里伸了出来,吓得她差点尖叫。
“你你你......搞什么?吓死我了。”
宋千玦后怕的拍着自己的心口,纳兰静渊却不以为然的冲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嘿嘿,我睡不着。想出来看看星星来着,没想到正好遇见女王来我窗户下串门呢。”
纳兰静渊的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笑,月光从树梢上穿过轻轻拂在他脸上,那模样,纯真可爱又带着丝隐隐的诱惑,笑得太好看了。
宋千玦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居然也可以笑成这样,在她看来,比美女的回眸一笑还要拨动人心,不过,宋千玦也只稍微怔了片刻,随后她连忙回过神来,注视着纳兰静渊的眼睛用前所未有命令口吻跟纳兰静渊说道:“纳兰静渊,我现在以女王的名义命令你立马跟我离开这里,不准问为什么,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闻言,纳兰静渊脸上的笑渐渐消散开去,无比认真的盯着宋千玦,似乎在考虑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纳兰静渊不说话,宋千玦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人想留下来歇息一晚再走,那她便会稍后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如果这人说跟她走,那她便会带着他一起。
宋千玦其实是从心里希望纳兰静渊说要留下来,这样,就算她丢下他一个人逃走,也不怪她,毕竟是这人自己选择的,怪不得她心狠。
她是真的害怕了,本来一个人就够惊险,倘若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皇孙,后果可想而知,她不想连累谁,也不想被人连累,但眼下这个情况,大概是不可能的了,因为,纳兰静渊说要跟她走。
幸好深空里的月光足够明亮,两个人从那假扮的农户家偷溜出来后一路脚步停歇地在山路上狂奔了两个时辰,纳兰静渊虽说身子骨比一般的男子弱了些,但毕竟也是个男子汉,半道上宋千玦已经跑不动了,于是快她几步的纳兰静渊回过头来拉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往前奔去。
就这样,一直到纳兰静渊再也没有半丝力气后,两个人终于在路边的石头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