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宋千玦开口,厉成已经替她打开了车门,意思再明显不过,撵她。
有些时候,人得懂知进退,宋千玦这点就做的很好,她没赖着在厉成的车上不走,反而极为潇洒的下了车,可她分明有话还要说,厉成看出来了,等着她说,但终究,宋千玦只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宋千玦难得如此爽快的不纠缠自己,厉成心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陆遇打来了电话,公司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收拾好心思后,正当厉成准备驱车离去时,他从后视镜看到宋千玦忽而从树影下跑了出来,隔着五十多米的距离冲他喊道:“我会在这里等你...不管你拿这里当什么......也一直等你!”
喊完两嗓子,宋千玦终于觉得心中的那点儿憋屈缓和了许多,片刻后,她站在原地看见厉成的车缓缓消失在夜色里。
大厅里。
负责花圃的张叔已经睡下了,巧姨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宋千玦的出现让她甚是惊喜,毕竟自从她搬来这里宋千玦和厉成还没正式在这房子里住过,眼下见自家少夫人回来了,巧姨高兴的嘴都合不拢,她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
“少夫人回来啦。”
虽然还是不习惯少夫人这个称呼,但宋千玦听着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别扭了,她笑了笑:“巧姨。”
见只有宋千玦一个人回来,巧姨下意识的往门外看了一眼,能在厉家干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不错的,她本想随口问一句少爷怎么没回来,但瞧得宋千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终究没开口,只说自己上楼去放洗澡水。
洗完澡躺在床上,关了灯,屋子里一片漆黑,宋千玦翻来覆去两个多钟头愣是睡不着。
她谁也没想,只想自己和厉成。
宋千玦记得,在自己还是怀春少女的时候,她曾一边看星爷的《大话西游》一边对着里面的紫霞仙子许愿,希望仙女能赐给她一个像至尊宝那样的意中人,他也会是个盖世英雄,就算踏不了五彩祥云也一定是个不平凡的人,他会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救下她,然后爱上她。
可惜,这么些年,她愿望中的意中人一直没出现。
一直到她在柏林被绑的那天晚上,当厉成前来救自己,当她听到厉成一声一声唤她的名字,握着她的手覆在他心口处的时候,当她趴在厉成背上听到厉成呼吸声的时候,当她看着厉成脸的时候,她想,她应该是找到她的意中人了。
她甚至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那是她二十四年来不曾有过的心动。
有些人,看一眼就喜欢,看一眼,就是一生。
想起那人,心中就满是欢喜,恨不能永远不分开。
在遇到厉成以前,宋千玦并未没谈过恋爱,虽时有追求者,但她从不多做理会,故此,也从未尝过情爱滋味。
彼时,在宋千玦的眼里,她坚定又固执的认为爱一个人便会如此一直甜蜜下去,如果哪天不甜蜜了,那她肯定就不爱这人了。
彼时,在宋千玦眼里,爱情于她,就是这般纯粹。
如果我想起你的时候感觉不到一丝甜蜜的话,那我便不爱你了。
安何下午从V·I 离开后便被秦妍舒约到了S市极为隐蔽的一家咖啡厅里,这里的老板据说有点儿背景,一般的小狗仔都不敢来这里蹲点,所以,这里也是诸多明星幽会的最佳场所。
然而秦妍舒不知道的是,这家店明面上的老板只是个挂牌的,真正的东家其实是安何。
在秦妍舒去往柏林之前,秦兴给秦妍舒支了个招,如果她想借人之手除掉宋千玦的话,可以去找安何,当时的秦妍舒已经被嫉妒和怨恨占据了所有的精力,一听能除掉宋千玦,她问也没问为什么,到了柏林便直接找到安何告诉他,自己想要宋千玦死,而安何来这一趟也正是想试探一番厉成,所以他毫不犹疑的便答应了。
后来的事情就都知道了,安何将手里掌握的德国部长的资料拿给了秦妍舒,告诉她可以好好利用这个东西挑起厉成和部长之间的矛盾,怂恿德国部长去绑架宋千玦。
秦妍舒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猜到故事的结局,她以为,像厉成那样尊贵身份的人,是不可能为了谁以身犯险的,毕竟,这十年来,他都没为她做过,然而,厉成却为宋千玦做了。
很多时候,对于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人来说,不甘心要比爱和喜欢来的还要多,也危险的多。
秦妍舒就是这样的人,她曾一次次将厉成对自己的妥协和爱护当成理所当然,甚至在厉成提出分手的时候她也并未做过多的挽留,那时候她以为,厉成只是在和她闹小脾气,等过段时间她只要哄上一哄这事就算过去了,但这回,她错估了厉成离开的决心。
在两人分手后的半个月后,厉成直接昭告天下娶了不知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宋千玦,对于秦妍舒来说,她如何能甘心?明明那是深爱着她的男人,怎么可以娶别人?
而这样心态也往往会给秦妍舒带来一种心理暗示,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觉得厉成深爱的人还是她,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气自己,只是迫不得已,总之,不可能真的不要她。
颇有情调的包间里。
一向以矜贵淡雅示人的秦妍舒绷着脸对安何怒目而视,语气不善的质问道:“安先生,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吗?”
安何甚是怡然自得的抿了口咖啡,不在意的笑笑:“美人生气可就不好看了,来来来,别着急,先坐下来再说。”
深吸了一口气,秦妍舒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她其实并不敢真的惹怒安何,毕竟在柏林的时候是她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先找上的安何。
盯着对面似乎渐渐冷静下来的秦妍舒,安何将一双长腿直接翘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唇边漾着丝笑意,为自己解释道:“这事你可真不能怪我,毕竟我该帮你的都帮了,是那老东西办事不够利索,这才让厉成将宋千玦救了出来,而且,你我应该都没想到厉成会为了他的少夫人不惜以身犯险不是吗?”
安何这话让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秦妍舒顿时没了言语,因为她知道安何说的不错,厉成原本可以找千万种理由在救宋千玦的时间上耽搁,但是他没有,他放下一切,不顾生死的去了。
眼瞧着对面的秦妍舒从最初的盛怒到一双眼失去光彩,安何本着心疼美女的想法不禁出言安慰道:“行了,秦小姐现在在圈子里也算是一线,还愁找不着男朋友吗?什么样儿的不够你挑?有什么好伤心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呗,人生苦短,何必对一个已经娶了别人的男人念念不忘?你对人家长情,人家可早就新欢在怀了。”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安何也说的十分轻松,一副没心没肺的口吻,可秦妍舒不行,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就这么简单的放手,那是她的十年,是她最好的青春,是她最爱的人,她只是将他不小心弄丢了,她现在得去将他找回来,哪怕她要为此付出一切。
盯着秦妍舒离去的背影,安何摇了摇头,啧了一声,感叹道:“女人心,海底针呐。”
第二天。
吃过巧姨做的早饭,宋千玦回到凡间给宋亦阳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见他。
宋亦阳倒也答应的爽快,让她等在燕庭南岸,他来接她。
见面第一句话,宋亦阳先跟宋千玦说了声恭喜,看着她的神色很是满意,宋亦阳满意了,宋千玦可不满意,她昨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现在有点儿头晕。
路上。
这会是上班时间,街道上车辆不算多,宋亦阳将车速提了二十个码,宋千玦一言不发的将头依在窗边。
宋亦阳现在的心情很奇怪,他一路上忍不住用余光时不时地瞥一眼宋千玦,托宋千玦的福,厉成现在对宋家的生意也算是多有照顾,前些日子险些破产的宋家总算开始好转起来。
其实宋亦阳当初将宋千玦找来也并未真的将全部的希望放在宋千玦身上,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就算真有些姿色,堂堂厉家的太子爷又怎么会对一个忽然出现的女人真的动心呢?这是宋亦阳最初的想法,所以,当他将宋千玦送到厉成身边的时候他也做好接受厉成盛怒的准备,结果只有两个,无非生,无非死。
所幸,他在困境里等来了前者。
十天前,当宋千玦在柏林被绑架的消息传到宋亦阳耳朵里的时候,宋亦阳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声,他不敢赌厉成会去救宋千玦,也不敢猜测这样的可能占几分,他只知道,宋千玦很有可能凶多吉少回不来了,所以,他让管家准备了一笔钱,如果宋千玦真没了,他会让孙叔衣食无忧的度过剩下的半辈子。
察觉到旁边的人一直在用余光打量自己,宋千玦终于忍不住了,她转过头瞥了一眼宋亦阳:“好好开你的车,看我做什么?”
被人发现后宋亦阳也不恼,他心情甚好的笑了笑,提了一个让宋千玦难以接受的建议。
“不如,你就真的给我当妹妹吧。”
宋亦阳说道。
闻言,宋千玦不禁翻了个白眼,回他:“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
“是吗?那要是厉家垮了,对宋家的企业没有作用了,到那时候,你又打算将我送给谁呢?”
这一回,宋亦阳闭嘴了,但他明显不高兴了。
宋千玦对自己厌恶的人一向嘴上不留情,可她的孙叔到底还被人家捏在手上,担心孙叔因为自己受苦,想了想,宋千玦终究软了语气故意将话题岔开了。
半个小时后,宋亦阳带着宋千玦去了一趟郊区的大棚,这些天孙叔在这里面生活的甚是自在,摆弄花草蔬果,成了他每日最大的乐趣所在。
宋亦阳没露面,怕被孙叔认出来。
当初在厉成将宋千玦带回厉家后,宋亦阳便让管家吩咐手下的人给孙叔单独配了个一室一厅的小套间,里面家电一应俱全,孙叔乐得直合不拢嘴,直夸宋千玦出息了,领导重视她这个人才,连带着他这个家属也受到了这么好的待遇。
但孙叔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他记得宋千玦生日那天,他炒着菜炒得好好的,结果就听见门铃响,他以为是宋千玦回来了,谁知一开门就见一群黑衣人涌进来,然后他后脑勺就被人袭击,醒来后莫名其妙地被人安排到了这里的大棚来工作,每个月不止有工资拿,吃住还都不错,可孙叔却不敢乱打听,他怕会给宋千玦带来麻烦。
上回宋千玦来的时候孙叔本来就打算好好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结果他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看见宋千玦又想了起来,于是他打定主意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
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宋千玦爱吃的菜,再倒上两杯小酒,孙叔乐呵呵的瞧着对面的宋千玦,一个劲的给她夹菜。
“丫头,多吃点儿,你现在忙工作,难得来看我一次,好好补补,都瘦了。”
望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一桌饭菜,宋千玦忍不住鼻尖一酸,双眸瞬间变得雾蒙蒙,温热的眼泪直在眼眶里不断的打转,从小到大,或许是没了父母的缘故,宋千玦极少哭,眼泪看起来狼狈又无用,所以她也不喜欢哭,就算在柏林被绑架的那天晚上,直面生死的时候,她也依然一滴眼泪不掉,可孙叔一句再平凡不过的家常话却终是让她轻易湿了眼。
她差点,就回不来了。
当然,这话她不敢跟孙叔说,她也更不敢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孙叔,怕他担心,更怕他对自己失望。
一顿饭叔侄俩吃的开心无比,期间孙叔一直对宋千玦眼里的那点儿水光假装看不见,直到酒足饭饱后,孙叔这才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问宋千玦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
听闻,宋千玦一愣,摇摇头,回他:“没有啊,我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谁敢欺负我啊,是吧?”
孙叔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又问:“那你刚才哭什么?你不是轻易流眼泪的人,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瞧着孙叔认真的神色,宋千玦忍不住心里又是一动,她感激孙叔对她的关怀,可她又一边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来自她对孙叔的欺骗,她不知道,如果被孙叔知晓真相的那天,她要如何面对孙叔。
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收起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宋千玦笑嘻嘻的站起身来一边收碗一边说道:“孙叔,您就别乱想了,我真没被人欺负,我哭是因为您对我这么好,我太感动了而已。”
话已至此,孙叔只好作罢,于是他又提起了一直绕他在心头的困惑。
“丫头,我问你,你生日那天回家的时候,我们家当时什么情形?”
洗碗的手一顿,宋千玦心下一紧,她还以为一直神经大条的孙叔将这事忘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提起来。
好在宋千玦反应还算快,怔了两三秒,随后她故作镇定不紧不慢的开口:“当时我回去的时候你晕在沙发上,一群黑衣人堵在家门口,他们盘问了我一番,然后又给我道了歉,说是他们自己认错人了,然后我就接到上司的电话,接着就被调到S市啦。”
半晌,孙叔哦了一声,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傍晚时分。
看完孙叔,宋千玦本想去趟V·I 看看厉成在不在,但碍于宋亦阳在跟前,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直接回了燕庭南岸。
一进门宋千玦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周意欢。
没料到周意欢会这个时候来,宋千玦很是意外,但她也不怵,反正自己又没什么把柄在这人手上,最多就是自己不受她待见,难道自己惹不得还躲不起吗?
宋千玦打定主意不与周意欢多做纠缠,于是她十分乖巧的上前向周意欢问了声好。
周意欢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语气不善的质问自己的儿媳妇:“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听闻,宋千玦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轻声应道:“我回了趟家。”
本以为这话再平常不过,但宋千玦明显低估了自己婆婆挑刺的功力,只见周意欢眉头一挑,冷下脸来:“你既然已经嫁进厉家了,三天两头的往家跑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厉家把你怎么了呢!”
周意欢话音刚落,宋千玦连连认错:“嗯,对,妈教训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是她怂,而是她实在不想与这女人起什么冲突,一来懒得费唇舌,二来她现在正追着厉成呢,她可不想给这个女人在厉成面前说她坏话的机会。
周意欢今晚来本就是故意找碴的,她以为宋千玦定要和那日在厉家老宅里一样和她顶嘴辩驳,谁知宋千玦却一改往日里牙尖嘴利的脾气,话软了,态度也软了。
以为宋千玦是怕了自己,周意欢不免有些得意起来,这才对嘛,她可是厉成的亲生母亲,宋千玦想得到她儿子,先得过了她的坎,但,她是不会让这样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的。
在周意欢的意识里,宋千玦的出现完全是为了他们厉家的钱和势,她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和这样功利的女人在一起过一辈子,更何况,这女人还隔三差五的出乱子。
想到这,周意欢甚是藐视的看着宋千玦,说道:“你在柏林被绑的事情我虽不清楚经过,但我告诉你,你不要有事没事给我儿子找麻烦,你们宋家现在也死不了了,你和你哥哥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所以你最好给我收敛些,不要妄想些自己不该得的。”
宋千玦应了一声“是”,态度愈发的恭敬起来,赌得周意欢剩下一肚子教训的话说不出来,就像一拳出去打在了棉花上,全无着力点。
末了,周意欢只得心有不甘的出了门。
临上车前,周意欢透过车窗看着站在外面目送她的宋千玦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她连忙让司机将车倒了回去。
眼见着要将不速之客送走,宋千玦不由的松了口气,只是她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完,周意欢又回来了,她吩咐司机将车窗打开,随后对着台阶上的宋千玦命令道:“厉成这几天要忙工作不能回来,反正你一个人也无聊,正好陪我逛街的阿姨请假了,要不你就明天来陪我?”
什么?陪婆婆逛街?
不不不,那太恐怖了。
宋千玦连连冲周意欢摆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一个我字还没开口,周意欢已经自说自话的跟她约好了。
“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九点我来接你。”
盯着绝尘而去的宾利,宋千玦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明天自己会有多惨了,周意欢看她不顺眼,摆明了是要整她。
不行,她得赶紧想个办法,俗话说,婆婆与媳妇之间那就是战场,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客厅里。
巧姨收拾完厨房出来后就看见宋千玦不停的走过来走过去,嘴里还一阵念念叨叨的。
见状,巧姨出言安慰道:“少夫人,您不必这么紧张的,夫人人不坏,就是可能对你有些误会,所以才故意刁难你,我倒觉得,明天对于少夫人来说是个机会,您可以趁这个时候,让夫人消除对您的误会。”
巧姨一边说一边递给了宋千玦一杯牛奶,接过杯子,宋千玦甚是不相信的看了一眼巧姨,回她:“巧姨,要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周意欢哪里是误会她?分明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觉得她卖身求荣,下贱不堪罢了。
这和误会没关系。
当然了,这些话宋千玦没说出口。
实在不愿明天独自去面对周意欢,于是宋千玦眼珠几番流转后想出来个好办法。
她可以装病啊。
办法是有了,但新的难题又来了,她要找谁给她作这个假呢?
此时电视里正好在播放一档采访节目,名字叫《医疗民间》,接受采访的人是宋千玦上次就医那家医院的外科主任。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宋千玦脑海里瞬间诞生,她依稀记得上回自己昏睡在病床上,迷迷糊糊间睁过一回眼,也听到了一个女医生问厉成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好像是那女医生在找一个人,一个跟厉成长得很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