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也一样,虽然厉成现在爱你信你,但你还是要随时保持警惕,不能让他发现分毫不对劲,否则以厉成的心思,他就算不对你起疑也还是会暗中调查。”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离去的时候宋千玦想起秦妍舒不久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她随口问道:“哥,你知道秦妍舒最近在做什么吗?”
“她拍戏受了伤,老东西昨天还让我去看她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千玦知道秦修平日里已经够辛苦心焦的了,她不想再让他多操心,于是摇摇头:“没事,我就问问。”
回去后宋千玦一直关注着事情的进展,小姑娘据说已经被G省的最高领导派人保护起来,就在此时,有人根据视频里小姑娘的长相还有她的名字渐渐扒出了更多的事,全国各地但凡有点名头的电视台都派了记者一股风似的涌进了G省。
G省领导迫于人民群众和上面的压力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特案小组对此事展开了调查。
通过报道,小姑娘原名叫甄夕,是G省地方市里一个小山村的人,原本一家人美满幸福,可这一切都在甄夕的父亲甄泉春在一次偶然间撞破毒贩在山林里跟当地势力进行交易后走到了尽头,毒贩原本想杀了甄泉春,但甄泉春急中生智说自己能给对方带来更多的客流,毒贩半信半疑,当场让甄泉春吸了三个人的量才放他回去。
甄泉春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从毒贩那逃出后他一个人在山林间缓和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家中,一回到家里,甄泉春二话不说就让自己的老婆带着女儿甄夕跟他离了婚,甄泉春的老婆长得颇有姿色,她本就不喜欢甄泉春,嫌弃他挣钱不多,不能让自己过鲜亮日子,一听甄泉春主动提出离婚,女人二话没说带着才十岁的女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甄泉春。
那时候甄夕不懂,埋怨她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一直到她十五岁这年。
五年未曾相见,甄夕不知道甄泉春是从哪得知了她念书的学校,在一次放学回家的途中,甄泉春突然出现将一叠钱拿给了甄夕,嘱咐她好好念书。
甄夕看着骨瘦如柴的父亲颇为陌生,忍不住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做什么,甄泉春什么也没说,转身再次消失在人海里。
几个月后,甄夕在报纸上看见了一条新闻。
“身陷毒窝的山农举报毒贩藏身地点,并向有关部门进一步检举具体情况,武警迅速出动捣毁毒贩制毒窝点,抓获犯罪嫌疑人十五名。”
虽然报纸上的画像给山农打了马赛克,但甄夕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她的父亲甄泉春。
甄夕虽然涉世未深,但她也知道就这样曝光自己的父亲并不妥当,她拿着报纸忧心忡忡的回了家。
又是一个月过去。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后,甄夕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回她再次见到了阔别多月的父亲。
甄泉春相比几个月前更加形容枯槁。
甄夕问他报纸上的事,甄泉春依旧只给她一叠钱,还是什么都不说,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甄夕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甄泉春。
春节的时候,甄夕因为惦念着父亲,便借故从家里溜了出去一路车程回到了当初的小山村。
三个人曾相依为命的屋子里早已人去楼空,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都说母女连心,可甄夕却觉得她和父亲才是父女同心,因为就是这一天她在老家的屋里见到了自己刚刚死去的父亲。
甄泉春被人绑在木桩上,全身没有一片好地方,都是淤青和着血,手臂上还有些针头留下的痕迹,周围一片狼藉。
面对这样的场景,甄夕一个人抱着自己蹲在院落外的墙角悄悄哭起来,明明和父亲感情不深,可甄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伤心。
人死总要入土为安,甄夕也不指望母亲会帮自己,她本打算在老屋的附近挖个土坑将父亲埋了,谁知她去给甄泉春找衣服的时候却发现了被甄泉春藏起来的一个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甄夕越往后看越觉得脊背发凉,里面清晰的记述了甄泉春这几年来在毒贩巢穴里所见所闻的一切,以及他们平日里运货的渠道和接头的方式,还有毒贩老大跟代号为蝎子的交易凭条,据甄泉春记载,这张凭条是他冒死从毒贩老大那偷来的。
最重要的是,甄夕从笔记本里还找到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偷拍的,画面里少说也说三十四人,其中为首的两个甄夕认得,一个是他们的地方官一个是当地出名的杜老爷子,而在这两人前面明显还有个更大号的人物,但这人背对着镜头,没露出真面目来。
等甄夕胆战心惊的读完父亲甄泉春的笔记后,甄夕看着惨死的父亲做了一个普通十六岁女孩儿绝不敢做的一件事。
她要带着父亲去G省网络最发达,人群最多的城市,挑一个最热闹的天,将这些藏匿于阴暗角落见不得人的东西统统大白于天下,哪怕她要因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也在所不辞。
媒体人本就善于渲染主题,利用民众的第一感性,再加上甄夕的事件已经全国皆知,当一篇名为“少女千里带父入城,只为揭穿耻恶于世的肮脏交易”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发布后,甄泉春原本就险境丛生的生前事被媒体夸大其词一番大肆宣传后,全国上下轰动一时。
甄夕未曾在媒体面前提起父亲留下笔记本和照片的事,只说父亲曾在临死前将这些告诉了她,两天后,甄夕当着人群提到过的杜家老爷子和某地方官纷纷下马,出了这么大的事,G省最高领导人和一众手下被上面直接连降三级,只要曾经跟杜家和某地方官走得近的人都一一接受了调查。
这样的调查自然也包括杜老爷子的女婿G省某部门的主任,顺着主任这条线,G省成立的调查组查到了京都苏家的头上。
苏家和秦家一样都依附于沈家,虽然那部门主任曾是苏家老太爷的得意门生,但这种人人自危的档口,谁也不愿意多做些惹人注意的事,就更别提去救人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向上面求情,上面本就一直致力于清腐倡廉,结果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地方官居然暗中与毒贩勾结!这不是打上面的脸吗?
此事一出,杜家和部门主任都算是彻底完了,苏家因为这事主动向上面请了罪,说教出这样的学生是他们的失职,有负人民群众,甘愿受罚,上头原本是打算连苏家一块儿办了的,可有沈家在里面周旋,再加上苏家人自身态度良好,上面便也就不再追究。
从事发到调查结束正好整一个月的时间,G省各大主要负责人纷纷落马的落马,降职的降职,就连京都的苏家都受了牵连,此事进行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知道,可以了,该停了,此案牵涉之广范围之大不是普通民众能够想象的,但却是他们喜闻乐见的,老百姓只需要知道该被惩罚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结局,其他的事,要是再追究,就过了。
这期间宋千玦和秦修又见了两回,一回是查到苏家头上的时候,还有一回是到苏家为止的时候。
查到苏家的第二天,秦修告诉宋千玦,秦兴已经让人帮忙秘密安排出国事宜,将秦妍舒以治伤为由送了出去。
上面不再追究,苏家领罪降职的第二天,秦修又告诉宋千玦,秦兴决定先按兵不动,秦妍舒再过几日也会被秘密接回来。
一场掀起轩然大波的案子彻底过去,对于旁人来说是正义终将来到,对于宋千玦和秦修来说却是正义在快要成功的时候戛然而止。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必须得尽快找出新的证据证明这事跟沈家或者秦兴有关系,否则最佳日期一旦过去,他们将很难再有机会。
就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宋千玦像是下定决定,她看着秦修开口:“我去找那个叫甄夕的小姑娘,我总觉得她还有事没说完,她身上肯定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想也没想,秦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宋千玦的提议。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而且甄夕身上还有没有更有价值的消息还有待考证,就这样贸然行动的话太危险了!况且,就算要去,也是我该去!”
宋千玦在此刻冷静的出奇,她跟秦修说道:“这件事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去了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不去就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而且只能是我去,你要是走了,秦修那怎么办?他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我也不知道,万一等你回来,他已经暗中出国了呢?那我们企划的这一切不都白做了?”
“可是......”
秦修一句话没说完宋千玦便打断了他,语气坚定的开口:“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留下好好看着秦兴,我去找甄夕。”
年节已过,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艾西纳的科研产品已经要正式投放市场,再加上S市绿地公园的项目以及其他合作,厉成最近忙得连回燕庭南岸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他最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小妻子似乎变了很多。
自从年前他出差回来后,就再没从宋千玦脸上见到过那种肆意妄为,没心没肺的笑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
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空闲,厉成竟开始反思起是不是自己忙于工作冷落了宋千玦,才导致她变了许多,意识到有这个可能的时候,厉成冷眼瞧着手底下的一堆文件,忽地就多了几分少有的厌恶情绪。
他想,他应该适当的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了,虽然这是他值得一辈子骄傲的商业帝国,但宋千玦也是他要携手一辈子的女人,工作永远都有,但他寻找的心安处却只一个。
就在宋千玦想着如何找个理由跟厉成说自己想要再回一趟G省的时候,厉成却先告诉她说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要带她出去玩。
宋千玦无疑是要拒绝的,可她知道自己得想个万全之策,否则肯定会引起厉成的怀疑。
距离厉成订好两人出去玩的前一天,宋千玦还是没想好到底要找什么理由留下来,她还得每天在厉成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照样该吃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只是常常一个不注意她就陷入了沉思,招来厉成目光的打量。
可到底是心事重重,哪怕巧姨每天变着花样给宋千玦做好吃的,她却还是比去年又轻了三公斤,厉成抱她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每天吃的那些饭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就不见胖点?为此厉成还特意让医生给宋千玦做了个全面检查,结果医生说一切良好。
正如厉成所说,他已经为自己和宋千玦的行程准备好了一切,只等出发了,距离出发的日子越近,宋千玦就越愁得慌。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当听到厉老爷子犯病不慎从楼梯摔下来生命垂危的消息传来时,宋千玦忍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可随即她又提起了一颗心,虽然她急需一个理由留下来,但她并不希望是这样的理由。
厉老爷子一直对她很好,她还想着等一切结束了,等她为父报了仇,她就告诉老爷子自己真正的身份,不管他们原不原谅她,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她的爷爷。
老爷子病重的消息厉家封锁的很严,除了本家人几乎没人知道,就连厉琰都没告诉,一来是为了不让大家乱了阵脚,二来也是老爷子还有抢救的余地,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
这一回,厉成带宋千玦出去过二人世界的计划再次被延后。
老爷子从ICU转进普通顶级高干病房前后用了三天的时间,这期间厉家的一大家子都陪在老爷子身边,大家也不吵,就那么静静的等在外面等老爷子醒来。
厉成是家里的长孙,这事他自然要二十四小时守着老爷子尽孝,在熬了两天后,厉成终是乏了,他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枕着宋千玦的肩沉沉的睡了过去。
宋千玦僵着身子不敢轻易动作,生怕弄醒了厉成,她微微垂下眼眸温柔的注视着厉成的眉眼,片刻后忽而就热了眼眶。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就是宋家的那位千金小姐,没有欺骗,也没有杀父之仇,更没有那么多有苦不能言。
厉老爷子的命终是救回来了,但精神却大不如前,醒来的第二天,老爷子不顾众人的劝说阻拦执意让人准备东西,他要回G省的老家。
这一下,厉家的人都犯了难,老爷子回去了谁来照顾他呢?虽然不缺伺候的人,可到底比不过自己的亲人。
厉家的男人们最近都没什么空,倒是周意欢和宋千玦这一个儿媳妇和孙媳妇没什么事,故此照顾老爷子的重担就落到了两人身上,原本厉婉秋也是陪着一起回去的,可她手上还有件案子没商对,只能等案子结束了再做打算。
名正言顺的留下来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再次回G省,这几日一直焦灼的宋千玦总算稍微宽了些心,跟老爷子临行前的头一天晚上,厉成将她搂在怀里叮嘱了她好些注意事项,比如出门一定要身边带人,厉老爷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如果跟周意欢意见不合她就大度些别跟周意欢计较太多,实在不行就找老爷子给她撑腰,周意欢谁都不怕,就怕老爷子,还说只要自己一有空他就会去见她......
长了这样大,厉成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啰嗦的人,他瞧着怀里睡意渐浓的宋千玦无奈的笑了笑,笑自己现在对宋千玦似乎太过紧张,刚才那一串吧啦吧啦的话跟当妈似的。
翌日。
厉成因为要去国外出差早早的便走了,等宋千玦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戒指还是那枚旧戒指没变,可上面却多了颗熠熠生辉的钻石,外面用宋千玦名字的首字母和厉成名字的首字母做了个形状优美的镂空箍,将钻石牢牢的套在了戒指上。
在这之前,宋千玦曾偶然在电视上看到过这颗钻石的拍卖,有位外国人钱压全场,直接一锤拿下,以一口价数十亿的价格买下了这颗如梦似幻的珍宝。
这枚钻石之所以如此昂贵,是因为它晶莹剔透的内里有一条深海色和一条玫瑰色相互交织相互浸溶而形成的一颗纯天然的心形钻石。
如此浪漫又唯美的东西,只要是女人都会喜欢,当时厉成在一旁处理陆遇带来的合同,宋千玦看了钻石觉着喜欢,无意中赞叹了一声,厉成抬起头看了眼电视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东西其实常常都是用来欣赏收藏的,宋千玦一眼过了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谁知厉成却将这钻石买回来了。
想起那外国人在拍卖会上喊出的惊天高价,宋千玦不由自主的砸了咂舌,她不能去想厉成将这东西买回来花了多少钱,否则她就不敢戴了。
宋千玦的手本就生得美,她看着手上的戒指越看越喜欢,拿起手机就拍了一张给厉成发过去,附了一句话,问:好看吗?
等了半晌,厉成始终没回她,宋千玦想,大概这人是在忙。
周意欢跟宋千玦两人一起陪着厉老爷子再次回到了厉家老宅,虽早已见过老宅的惊艳绝绝,可美人有千面,就连这精巧与粗陋相辅相成的房子也一样,每一次细看宋千玦都会有新的发现,有新的惊喜。
当天晚上,宋千玦想方设法逗得老爷子开心入睡后,就在她准备回厉成的院落休息时,周意欢却在半路拦住了她。
相比之前的态度,周意欢这回对宋千玦柔和了许多,眼神不再带着轻蔑跟不屑,但看似平常的问话里,却掺杂着诸多不自在,大概是觉得自己这个当婆婆的,在儿媳妇面前丢了些面子,毕竟她是一开始就耀武扬威跟宋千玦势不两立的人。
被周意欢拦住,宋千玦也不慌,她算是彻底知道了,这女人其实也就面上看着凶,实则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总之,不坏,既然不坏,也就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
见周意欢踌躇着不肯先说话,宋千玦了然一笑,先开了口:“妈,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宋千玦一声妈,周意欢不自在的将目光一边四处游离一边说道:“过几天是三月三,我准备去附近的庙里为全家人祈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闻言,宋千玦怔了怔,她想起自己上回陪周意欢逛街的下场......
宋千玦神色一凛,周意欢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拢了拢自己的耳发,只见周意欢轻咳一声,目光继续游离:“嗯,上回那事是我...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你伤还没好,也不该让你一个人拎那么重的东西。”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宋千玦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不可思议的盯着周意欢,厉成跟她说过,她这个妈在家里除了厉老爷子谁都不怕,就算是自己做错了也从来没跟人道过歉。
因着这一层,宋千玦瞬间在心里警觉起来,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突然示好是为什么?
周意欢话音落下,宋千玦半晌没反应,许是觉得场面太过尴尬,周意欢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后道了句:“如果你不去就算了。”
说完,周意欢转身欲走。
宋千玦顿时回过神,她眼疾手快从后面拉住周意欢的胳膊,笑道:“妈,我去。”
周意欢转过身看她,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当不经意间瞥到宋千玦手指上的钻石,周意欢微不可查的撅了噘嘴,随后半真半假的问她:“你就不怕我再像上回那样对你?”
所幸这回宋千玦反应很快,她扬了扬脸上的笑,挽住周意欢的胳膊:“妈这么聪明美丽善良大方,怎么会跟我计较呢?上回的事我也有错,我应该告诉你我带伤的事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