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崔华章情绪有些崩溃地在心中说道:
“崔氏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历经五代家主,比大夏朝的历史都要长,外人看着风光华丽,高高在上,惹人艳羡,可内里却腐朽得令人作呕,父子共妻,罔顾人伦,逼死我的母亲,竟还要逼着我与他们同流合污……
“父亲不是父亲,祖父不是祖父。
“崔氏一族上下无一人记得我母亲当年在生下我后,是如何于绝望凄惨的心境下,不顾一切地坚决求死的!
“所谓的崔氏百年世家,不过是一个悲哀腐朽可恨的笑话罢了!”
不得不说,这还是敬姝穿越以来,第一次三观震荡到堪称受到重创的地步。
崔氏的瓜,属实恶心至极!
所谓的百年世家,竟有着父子共妻的糟粕传统!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崔华章会被直接从崔氏族谱上除名,为什么崔氏一族污蔑他罔顾人伦。
崔华章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行父子共妻之事,这本是遵守礼义廉耻的正常行为,然而在他的祖父和父亲看来,这便是对他们极大的忤逆。
绝对的父权社会下,对他们的忤逆,等同背叛。
一个背叛了他们的人,便不再是他们的儿子、孙子,而是一个可恨该死的叛徒。
毕竟没了崔华章,他们还有别的儿子、孙子,崔华章并不是那么不可代替的。反而他们还要崔华章为背叛他们付出代价。
将崔华章逐出崔氏一族还不够,抹黑他的名声也不够,他们还要将崔华章送入宫中当一个阉人,当真狠绝又恶毒。
而这个瓜最悲哀的地方便在于,死去的母亲寂静无声,无人记得,无人为她伸冤,没有人知道当初她是如何被自己的夫君和公爹一同奸污,却无从守护自己的清白。
便是寻死,也只能等待腹中的胎儿诞生以后。
莫非这天底下的母亲,都是这般?
为了自己的孩子,选择委屈自己。
“仅凭一个丑闻,并不能令崔氏真正崩裂瓦解,越是崔氏这样的大家族,越是藏污纳垢,怕圣上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不会因此对崔氏下手。”
此时,敬姝压着心中激起的种种情绪,目光平静地看向崔华章那双压抑的眼眸,“你的母亲不该那样渺小如蝼蚁、无声无息地死去,被人遗忘。
“崔华章,本宫不说什么好听话来骗你,本宫想帮你,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自己,谢贵妃欠本宫一条人命,谢、崔两家不倒,本宫很难撼动她的地位,不论你是否与本宫合作,本宫都会为了对付她,而立志斗倒谢、崔两家。
“你我目标相同,能合作必会事半功倍,不过本宫不会逼你。”
“本宫知道,你手中必然还握着崔氏的其他把柄,若你考虑好了,记得给本宫一个答案,你若不信本宫,可以去找宁妃姐姐商量。”
敬姝说完这些,最后看了崔华章一眼,便叫上袖青回了倚翠宫。
崔华章呆立在原地。
片刻后,他如同倏然清醒过来,对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忽然想起有事要与宁妃娘娘说。”
语罢,他便转头进了咸福宫。
倚翠宫里,敬姝一回去,便走到书案前,提笔练字,静气凝神。
没多久,陈笑回来禀报说道:“娘娘猜得不错,您走以后,崔公公很快便又回了咸福宫,说了好久的话才离开。”
敬姝笑了笑,没有说话。
若她猜得不错,宁妃恐怕不会同意崔华章与她合作,必会代崔华章前来拒绝。
不过没关系。
恰好,宁妃的瓜她也知道一个,足够拿来威胁宁妃答应。
敬姝今日的举动,自然很快就被人禀告给了谢贵妃。
谢贵妃正愁抓不住她的错处。
得知她五日禁足时间没到,就自己跑出倚翠宫,立即一状高到了陆瓒面前。
陆瓒想到那夜两人深陷欲海时,女子软着嗓子,使劲浑身解数地讨好他,说谢贵妃必会找她的麻烦,求他护着她,当即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冷着脸说道:
“这点小事,也值得贵妃拿到朕面前来说?她整日待在倚翠宫没出去过,日子过得烦闷无聊,记错时间也是情有可原。
“贵妃是当朕朝政上的事情还不够多,不够心烦吗?
“若是真闲得慌,不如多拿些精力照看好大皇子,免得他又病了!”
时至今日,谢贵妃都不知道自己对陆瓒失望多少次了。
自打她去了一次寒山寺,就好像一切都变了!
从前她不管与后宫哪个妃嫔起争执,陆瓒从来都毫无条件地站在她这一边。
可如今,可总是不问原因不管是非黑白地一味护着敬姝!
谢贵妃知道自己早该失望透顶,不再对陆瓒抱有任何的期待。
可此时听陆瓒这么说,她仍是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火气,跟着就冷声讥讽道:“皇上如今这般护着元修仪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昔日护着臣妾。
“臣妾倒是有些好奇了。
“选秀马上就要结束,皇上身边很快就会多很多新面孔。
“皇上如此喜新厌旧,想必对元修仪也宠爱不了多久,到时她与皇上的新宠起了争执,皇上还会继续护着她吗?”
她这般挑衅陆瓒,就差直说陆瓒薄情了。
“放肆!朕看你是贵妃的位子坐腻了!”
陆瓒清冷的俊脸上骤然浮现一抹薄怒,手中奏折想也不想地朝着她丢了过去!
奏折打到谢贵妃的脸上。
她竟觉得,也没那么疼。
总归怎么都比不上心中的痛。
她身形只僵硬了一瞬,就面色如常地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摆放在他面前。
“皇上,臣妾与您乃是少时的情意,臣妾将您视为自己的全部,可您心中,如今可还有臣妾一分?”
倾诉衷肠的话语,最终没有得到帝王的半分回应。
谢贵妃不由苦笑了下。
她收紧的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的皮肉里,一阵锥心般的痛,令她面上呈现出一抹痛苦的绝望。
“元修仪空有美貌,无才无德,以色侍人魅惑帝王,皇上若继续专宠于她,不去雨露均沾平衡六宫,只怕其他妃嫔心中怨怼,早晚会生出祸端,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这些话,本该由皇后娘娘告诫皇上。
“可皇后娘娘一贯只会讨好皇上,什么都由着皇上的喜好,丝毫不行劝谏之举,她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整个后宫,只有臣妾才是一心一意为皇上好,可皇上为什么不肯听臣妾的?”
谢贵妃一番话,可谓苦口婆心,忠言逆耳。
然而陆瓒听完,俊脸上却倏然起了一抹冷笑。
他站起身来,清冷淡漠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谢贵妃,一字一句地问道:“倘若贵妃当真一心一意为朕好,为何当初要多次设计谋害朕的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