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梳云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小声喊了两句侍女的名字,没人应声。
她有些生气,不高兴地晃了晃脑袋,身边的触感不像是她的卧房。
有些冷,又有些热。
她蓦然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使她放声尖叫,尖叫声引来了一片纷杂的脚步声。
宋镜坐在国色天香楼的顶楼的雅间里,朦朦胧胧的纱帘让外面的人看不见她,楼下的一阵躁动,恩客和楼里的姑娘们都纷纷往尖叫声的地方去。
“什么声音啊?死人啦?”
“不会是着火了吧!”
“老天爷,不会是马上风吧?别死在姑奶奶这地方了!”
楼里的老鸨风风火火地拨开人群,一边往里挤一边紧皱眉头,“各位大爷别看了!快让奴家进去看看!”
“别挤了!别挤了!踩着老子脚了!操!就是李家大少爷吓着人家姑娘了!”
“快让我出去!有病啊,看人家办事!”
“叫那么大声神经病啊!”
“什么玩意...”
闹哄哄,吵嚷嚷,老鸨子对廊上的姑娘一个眼神,众人都纷纷被挟裹着往楼下和厢房里散去。
但是却还有没走的好事者探头往里看,这不看不要紧,粗略扫了一眼尖叫道:“什么玩意儿!怎么是左家的姑娘!”
“什么什么?”
“太子良娣的左家吗......”
“疯了吗你....快闭嘴!”
“我的老天爷啊.....”
声音从嘈杂喧闹到如同煮开的粥,絮絮不断。
钟离元铎拾阶而上,掀开帘子进了雅间,宋镜正背对她坐着,她今日没有挽发,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细白的脖颈,钟离元铎扫了一眼走到她的背后。
他一只手撑在椅背上,弯腰附在宋镜耳边低声道:“好看吗?”
宋镜抬手撑住下巴,丝毫不在意钟离元铎就在她的脸颊边,冷笑道:“马马虎虎,我想更狠一点,可是她也没错,我该针对的是她的姐姐。”
“一丘之貉。”
钟离元铎站直了身子,走到宋镜的对面坐下,“李家很快就会纳左梳云为妾。”
“你在哪找到的李问宣?”
钟离元铎神色散漫地盯着楼下,“李家在雍都的人没有我的多。”
这倒也是,李家不敢大张旗鼓地找,可钟离家却没这个顾忌,宋镜的视线扫过楼下喧闹的人群,也扫过从厢房里走出来,衣衫不整的李问宣。
钟离元铎年纪轻轻就掌握着国色天香楼,这个人若是她的敌人,她不能想象自己会有多少麻烦。
宋镜扫了他一眼,强压心头的忌惮,“左梳云入了李家,左盈白岂不是更忠心地为左家效力?”
钟离元铎眼眸深沉,好像自从宋镜说出自己中意苏致远,他就像是失去了陪猫儿玩闹的心情。
“我本来想借着流言蜚语直接让平阴郡王妃或者宗正司弄死左盈白,只是....恐怕最终还是会跟太子对上,所以我便想着从左梳云身上下手。”
“噢,忘了告诉殿下,李问宣中了剧毒,活不了几日了。”
宋镜惊愕地看向钟离元铎,她的人只是抓了李问宣,又不小心被他逃走了,根本没下什么毒。
她死死盯着钟离元铎,他跟李问宣好像并没有什么大仇。
钟离元铎回避了她的目光,“是孙老给的药,无色无味,况且不是我非要杀他,而是殿下你,若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你要留着李家吗?”
完全不可能,李覃,还有李家,她一个也没打算放过!
她撑在下巴处的手放在桌上紧握成拳,盯着钟离元铎漂亮的眉骨道:“好,杀了他,左家姐妹和李家狗咬狗。”
她说完脸上露出微笑,在钟离元铎平静的情绪里再次投掷了一颗石子。
“遇龙河右岸的所有丹砂矿生意都给你,邱锦也给你白使唤,算是这件事本宫还给你的酬劳。”
她说着站起了身。
钟离元铎平静的神情被撕裂,他抬头看着宋镜,几乎带着质问,“为什么?你不怕有朝一日我与你作对吗?”
宋镜不说话,钟离元铎起身向她走了两步,周身的气息都变了,锋芒毕露。
雅间里的空气像是突然变得密不透风。
宋镜勾唇不屑地笑了,眉头微微上扬,“钟离元铎,你搞错了一件事情,有朝一日你会发现,你本来就在与我作对!”
她说着微微仰起头颅向纱帘走去,守在门口的司兰掀开帘子将她迎了出去。
雅间里徒留钟离元铎一个人,他不明白宋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明他已经了解宋镜的野心,了解了她的爱恨,看清了谁是她的仇人。
可宋镜却像是永远看不见他,从出了入云客栈,他将宋镜交给李覃时,宋镜就再也没回头看过他一眼。
左梳云和李问宣的事情仅仅一天就像是风一样传遍了整个雍都城。
太子府的人是在左梳云失踪了一夜后,在国色天香楼将左梳云接走的,左梳云才反应过来她和李问宣在国色天香楼了呆了一夜。
她完了。
郑世芳将左梳云安顿好之后才去给宋岐复命。
“殿下,左二小姐已经在客房休息了,良娣陪着她呢,昨日夜里公主那边好好的,听司兰说公主今日总是梦魇,叫太医院配置了些安神香正在用着。”
“安国公府那边呢?”
“安国公夫人不是进过宫了嘛,皇后娘娘赏赐了两个嬷嬷叫她带回,说是好好学学规矩,这...正学着规矩呢。”
郑世芳听见宋岐嗯了一声,关切道:“皇姐梦魇,怎么没听她说,严重吗?”
郑世芳摇了摇头,“问了司兰,说是不严重,许是炭火熏多了,这几日已经在膳食上做了调养,想必吃两日就好了。”
宋岐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去叫左励来,左二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情,又跟李家有关,....把长公主也叫来,李家那边总得表个态。”
郑世芳心里却直犯嘀咕,乐阳长公主堂堂长公主,哪里乐意管一个妾室的妹妹,说不定会狠狠训斥他一顿。
但是宋岐发话,他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他前脚刚走,后脚左盈白就回来了。
“殿下,您吩咐了郑公公什么事啊,妾身看他遣了小太监去摘星公主府。”
宋岐的脸色像是被冻住了,左盈白有些担忧道:“殿下,你怎么了?”
宋岐面色苍白的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关心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