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都,酝酿许久的大雨便倾盆而下。
阎以凉和宁筱玥直接回了刑部,邹琦泰不在,但闲散一时的柳天兆却在睡大头觉。
进了大厅,瞧见的便是那两条腿都搭在桌子上,看起来随性潇洒的睡大觉的人。
阎以凉扫了一眼,随后走到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坐下,裙摆处被雨水溅湿,靴子外层也都湿透了。
宁筱玥一步步走过去,在柳天兆的面前停下,不眨眼的盯着他那酣睡的模样,然后猛地抬腿踢了他一脚。
“谁?”一下子跳起来,柳天兆呵斥一声,满身警戒。
“谁?当然是我,要是来杀人的,你早就没命了。”哼了哼,宁筱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裙摆湿了,她略微嫌弃。
“你们俩回来了,那能不能有点声音,人吓人吓死人。”看清了是谁,柳天兆的防备卸了下来,身子一松,重新窝回椅子里。
上下看了他一通,宁筱玥不屑,“这外面倾盆大雨都吵不醒你,我们发出声音你也不会醒来。瞧你一身的香味儿,你能不能别把自己弄得那么香喷喷的。”比她都要香,讨厌死了。
“本少爷风流倜傥,难不成一身臭味儿才行?倒是你们俩,湿了一身,就不能换一身衣服再来。”看她们俩,柳天兆也嫌弃,一点也没有作为女人的自觉。
“哼,我们没那么多的时间打扮自己,哪像柳小姐你啊,整日梳妆打扮,就差往脸上擦姻脂水粉了。”宁筱玥扬起下巴和柳天兆斗嘴,谁也不让谁。
听他们俩聒噪,阎以凉觉得耳朵都要炸了。和他们俩一比,卫渊的絮叨都好了很多。
“行了,别吵了,大师哥呢?”回来了自然要先向邹琦泰报备一下。
“不知道,今天早上见着了一面,之后就不见了。”柳天兆一边回答阎以凉,一边盯着宁筱玥挤眉弄眼,他样貌俊,做起这些表情来也好看。但在宁筱玥眼里,他却是在激怒她。
抬手,宁筱玥竖起两根手指,做着抠他眼珠子的手势,柳天兆完全不在意,甚至笑的更开怀。
“你值守?”他们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阎以凉尽量装作没看见,但真的很碍眼。
“嗯。”点头,柳天兆一边也竖起两根手指,不过却举到了脸旁边,弯了弯指头,故作调皮可爱。
宁筱玥忍不住无声的咒骂,骂他是个死变态。
“既然你值守,看见了大师哥告诉他一声我回来了。”起身,阎以凉准备离开。
“哎,等一下,听说你们在柳城办了个案子,那周王的新女婿是个杀人凶手。怎么样,人带回来了么?”放下手,柳天兆不再和宁筱玥逗着玩儿。
“没有,卫郡王在柳城直接判了罪,下个月斩首示众。”扯了扯裙子,长裙下摆湿哒哒。
闻言,柳天兆高高扬起了眉尾,“真的?不愧是王爷,干脆利落。也好,免得佟尚书也不敢做主,然后去打扰皇上,皇上会发怒的。”这事儿,属于给皇室蒙羞,尽管周王没权势没军队。
“就是,卫郡王那才是男人。不似某些人,满身香味儿,还故作可爱。”宁筱玥拉长了音调,讽刺的谁显而易见。
“与卫郡王柳城一行,就发现他与众不同了?与韩莫比如何啊?”柳天兆看向她,又笑了起来。他总自诩风流倜傥,实则,那样貌确实风流倜傥。
韩莫两个字儿一出,宁筱玥就冷了脸,但柳天兆恍若没看见,依旧笑看她。
阎以凉看着他们俩,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这柳天兆看似故意惹宁筱玥嫌,但实际上,怕是没那么简单。
外面的雨更大了,廊檐下的水花四处喷溅,顺着大理石的台阶往下流。
“这几天皇都可有什么新鲜事儿?”不再和柳天兆瞪眼,宁筱玥盯着别处问道。
其实她这问题,很显然是问的什么,正常来说,若是回答她,肯定会避开某个人的名字和事情。
然而,柳天兆却好像听不懂似得,“你说韩莫?自然有新鲜事儿,成婚娶妻,那可是风光无限。”
听着,宁筱玥无动于衷,但心头,确实有什么东西在拧着。
“除了那软蛋,就没其他的事儿了?”阎以凉开口,她不想听那些讨人嫌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浪费时间。
“自然,大事时时发生,不过也夹杂着一点意外。和祁国联姻,本来说那五皇子会在近日内抵达大燕。不过,祁国南部大雨,那儿又正好是五皇子的封地。这个惨啊,城池里的排水涵洞不知怎么多处堵了,他的城里发了大水,好多平民的房子被冲垮。哎呀,惨不忍睹。”柳天兆不无幸灾乐祸,这种事情听起来实在是乐子。
“排水涵洞被堵?”阎以凉挑眉,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呢。
蓦地,脑子里一闪,不禁想起在柳城时,卫渊说起南方大雨时那诡异的笑。无声的摇头,这事儿,八成是卫渊干的。
“祁国这么穷么?排水涵洞不好好做,算什么国富民强。”宁筱玥冷哼,在皇都,若是出现这种事儿,无数的人都得被卸了顶戴。
“所以,祁国五皇子延迟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会来大燕。”柳天兆笑的开心,似乎都想象到了祁国发大水的样子。
“也好,刑部大考,你们都很忙。这祁国来人,皇上肯定要你们去当侍卫,兴许这一开心,就让你们和祁国的勇士比划比划。”宁筱玥竖起食指比划着他们俩,因为卫天阔总做这种事,所以宁筱玥觉得十分十分有可能。
闻言,阎以凉和柳天兆对视了一眼,都生出了无奈之感,宁筱玥说的是极其有可能发生的,可能性在九成以上。
“到时只能让阎捕头亲自上阵了,我若是被派上去,肯定会给刑部丢脸。”柳天兆窝在椅子里,懒散的模样。
宁筱玥扫了他一眼,“你是否丢脸不知道,但肯定会被打的很惨。”祁国五皇子,不就是卫渊的死敌么。上次那么围捕他都被他给逃了,还有一拨忠心耿耿武功高超的属下,不是简单的人。
“所以,这种事情就得请阎捕头出场了。而且很显然,皇上也很信任阎捕头,定然不会挑选我这小小捕快的。”尽管不是捕头,可是也有好处,柳天兆很显然心理平衡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在皇上面前表现好才能高升啊。”宁筱玥无言,眼皮连翻。
“这话说得对,就比如阎捕头,依我看,高升郎中也不远了。”看向阎以凉,柳天兆假意吹捧。
“我若是做了郎中,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踢出刑部。”阎以凉扫过来冷冷一眼,柳天兆聒噪的如同鸭子,实在扰人。
宁筱玥笑出声,“所以,你最好从现在开始拖她的后腿,否则到时就惨了。”
“不不不,不能拖后腿,我得溜须拍马屁才行。”柳天兆摇手指,说的真真假假。
宁筱玥大声笑,刚刚的不开心都没了。
“不止要拍阎捕头的马屁,还得拍一拍关朔的马屁才行。”柳天兆又拿这个调侃阎以凉。
头也没回,阎以凉抬手朝着大厅外向自己的方向一抓,手过之处有风吹过,之后反手一甩,一把雨水直接打在了柳天兆的脸上。
“哎呀!”痛呼一声,柳天兆抬手捂住脸,好疼。
宁筱玥微愣,下一刻开怀大笑,“快让我看看,鼻子掉没掉下来。”抓柳天兆的手,非要看他的脸。
柳天兆捂着脸不让看,俩人你一下我一下,最后还是被宁筱玥扯开了他的手。
瞧见他的脸,宁筱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挺直的鼻梁彻底红了,而且,极快的肿起来。
“这是猪鼻子么?哈哈哈。”从阎以凉的手里射出来的,雨水也变成了武器。
“我感觉流鼻血了,快给我看看。”感觉有东西从鼻子里流出来,柳天兆坐直身体,仰头,鼻血顺着鼻孔流了出来。
“没错,流鼻血了。”宁筱玥笑的肚子疼,站起身,走到柳天兆面前,扯住他手臂,然后用他自己的衣袖擦拭掉流出来的鼻血。
阎以凉冷冷的看着,没有丝毫的同情,调侃她的同时,就要想到后果。
甩了甩手上的雨水,阎以凉举步离开,外面雨势减小,但地上仍旧不断哗哗的流淌,如同小溪一般。
接连两日的大雨终于停了,刑部大考也临近。尽管刑部在忙碌,但是佟尚书却被皇上召了去。
比武场边缘,一排的武器架上,各种兵器已经准备完毕。大考当日,不允许带自己的兵器,只能用刑部准备的。
六门清吏司的主考是阎以凉和胡古丘,检查兵器,胡古丘很尽职尽责,每一个兵器都仔细检查。
双臂环胸,阎以凉站在一旁,太阳当头照,她周身却恍若笼罩着寒气,让人难以接近。
“师妹啊,柳城的案子办得不错,佟尚书今天进宫,就是向皇上禀报这个案子。那老周王占了个亲王的头衔,却一无是处什么都不做,皇上早就看不顺眼了。这回,正好趁这个机会,直接处理了。”胡古丘笑着,他看事情看得更为透彻。
阎以凉面无表情,“其实应该二师哥做清吏司的郎中才对,审时度势,按照皇上的喜好办案抓人,说不定你到时就坐上佟尚书的位置了。”
“师妹,你用得着总损我么?人多眼杂,咱们师兄妹之中总得有一个圆滑的人,否则,长远不了。”胡古丘转身看着她,用丰富的资历来教育她。
阎以凉哼了哼,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你呀,还是年级小,再过几年你就明白了。”胡古丘摇摇头,他在刑部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自是有口难言。
兵器检查完毕,两人朝着比武场右侧的看台走去,大考当日,主考官都在这里,若是时间充足的话,皇上可能也会过来。
“师妹,今年关朔若是表现不错的话,你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进刑部吧。不管怎样他是师父的儿子,一直在顺天府衙出不来,丢的也是师父的脸。”胡古丘倒是想睁只眼闭只眼,但阎以凉这关过不去。
“不行,就因为有我们在刑部,他才不努力,有恃无恐,总是以为终有一天我们会把他拉到刑部来。昨天居然跑去喝酒,胆子越来越大了。”说起这个来,阎以凉的脸色极其差。
“师妹,你没把他怎么样吧?”胡古丘看着阎以凉,几分担忧。
“哼,既然喜欢喝酒,我就让他喝个够。”语气凉凉,但胡古丘有很不好的预感。
“所以,你怎么惩罚他的?师妹啊,不管怎么说,关朔以后是你的丈夫,若是身体留下什么后患的话,将来受苦的也是你。”胡古丘试着说服阎以凉,让她不要再那么狠。
看向他,阎以凉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我没将他如何,只是泡在了酒桶里。现在,还在泡着。”
胡古丘呼吸一滞,“还在泡着?师妹,会出人命的。”
“放心吧,于伯在守着呢。”阎以凉不为所动,她就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学无术。
胡古丘长叹口气,现在阎以凉是关朔的家长,她惩罚他,他也没有办法。
继续往上走,那下面的比武场能够清楚的进入视线,没有死角。
“是卫郡王。”蓦地,胡古丘忽然道。
转眼看过去,看台的另一侧,一袭月白的卫渊出现,阳光炽烈,他全身好似都在闪光。
“卫郡王也是主考之一,代替佟尚书。”消息是今天才得知的,胡古丘低声道。
“往年佟尚书也不参加。”有名字,但根本见不到他的人。
“所以,今年卫郡王坐镇。这卫郡王,直至现在还在刑部,皇上也没有反对的意思,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胡古丘摇头,便是他这颗脑子,也猜不透。
阎以凉不语,那时都以为卫渊是皇上安插进刑部的眼睛,但是,现在她知道,他是另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朝着那边走,胡古丘加快脚步,“王爷,您也过来了。”
听这声音,阎以凉不禁冷嗤,这郎中之位真的应该让胡古丘来做,而不是古板的邹琦泰。
卫渊面上清冷,俊美出奇的五官看起来也满是凉薄。
“胡捕头。”淡淡开口,表示他也是认识胡古丘的。
“听说此次王爷代替佟尚书主考,真是太好了,能够与王爷共事,是在下的荣幸。”不愧阎以凉说他适合当官,极其场面。
卫渊看了胡古丘一眼,尽管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很显然他并不喜欢听他奉承。
“阎捕头也是这次的主考,听说关朔也要参加大考,不知阎捕头是否有意提拔关朔进刑部?”看向阎以凉,卫渊淡淡道。
看着他,阎以凉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王爷问这话的意思是说,准备睁只眼闭只眼么?”
“不管怎么说,关朔是阎捕头的未婚夫。”尽管面无表情,可是这话怎么听来,都有调侃之意。
下颌微绷,“公事公办,我一向不徇私。”
“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公事公办了。”看着阎以凉不耐的脸,卫渊的眸子缓缓泛光。
“随便。”最后看了他一眼,阎以凉转身离开。
看着她走开,卫渊的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最后看了一眼胡古丘,卫渊绕过他,漫步的追随阎以凉的脚步。
“刑部的卷宗太多了,但似乎,也没有记录相关的事件。”卫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音调不高,但是却通通进入了她的耳朵。
“连柳城的卷宗都被毁了,刑部更不会有。不过,你没想过去查户部的卷宗么?”慢下脚步,阎以凉也低声回应,确保不让无关的人听到。
“正在渗透,户部的人戒备心太强,以为我在找他们麻烦。”终于同行,卫渊低头看了她一眼,清冷的面上被暖意所覆盖,刹那便如春暖花开。
抬眼,阎以凉立即拧眉,“你能别笑嘻嘻的么?”
“对于我的脸,你有很多的不满。”卫渊扬眉。
“不是不满,你对别人都板着脸,跟我说话却笑嘻嘻,被他人瞧见,会以为我变得很好说话。”若是往后每个人都对她笑嘻嘻,她头都会炸了。
“那你觉得怎样才正常?”他倒是很想知道。
“惧怕!猫见老鼠一样,那才正常。”所有人瞧见她都是那个样子,她很习惯。在刑部,在皇都,除了宁筱玥和柳天兆那两个奇葩,没人敢对她笑嘻嘻。
“幼稚。”卫渊笑,还和小时候一样,那时就吓唬他,她就十分希望他惧怕她的样子。
“你说什么?”停下脚步,阎以凉转身看着他,眉头紧蹙,暴躁渐渐浮上她的脸。
和她面对面,卫渊唇角的笑愈发扩大,“幼稚。”还是那两个字,再次从纤薄的唇中飘出来,而且十分好听。
“找死啊你。”一把揪住卫渊的衣襟,他被拽的向前趔趄一步,居高临下更近的看着她的脸。
“都在看着呢,你要揍我么?”缓缓抬手,卫渊抓住她的手腕,她手腕如铁,力气很大。
眸子微动,阎以凉看向四周,果然,有人在朝这边看。
“果然是死性难改。”松手,阎以凉一把甩开他,他这难缠劲儿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弹了弹被她抓皱的袍子,卫渊面上的暖意不变,“有共享的记忆,还如何陌生的起来。”
眨眼,阎以凉眼里的暴躁渐渐褪去,“那也不要随意的和我套近乎,你自己瞧瞧,但凡我走过的地方,有谁主动凑过来和我同行闲聊的。”
卫渊环顾了一圈儿,然后几不可微的颌首,“的确如此。”
“所以,离我远点儿。”眯起眼睛,刻意如刀一般,冷厉慑人。
“多远?一丈?”确认准确距离,卫渊极其认真的模样。
挑眉,阎以凉无言,“十丈。”
“好,明日我会找人专门跟着我们测量距离,十丈。”笑意覆盖了他的眸子,如星子般闪亮。
看着他的脸,阎以凉的拳头握了又松,“你赢了。”转身,快步走开。
这厮,她算是见识到他的真面目了,集难缠阴险于一体,暂时没有武器可以攻击他。
刑部大考一共三天,除了比重很大的武试之外,还有一天的文试。想进入刑部,目不识丁可不行。
初试,在进入刑部之前便已经考完,由四门清吏司的两位捕头监督进行,所有参加大考的捕快各自进行比试,胜利的才能参加大考。所以,在大考之前,已经被淘汰一半了。
第一天的大考,所有参加大考的捕快可以挑选对手进行比试,亦可以挑战主考官。有时即便败在主考官的手里,也有可能进入刑部,这看的就是运气了。
一百多人,统一劲装在身,红色的腰带,代表他们的身份,皆是各地府衙的捕快。
这其中,就有关朔。
他的脸浮肿,因此眼睛也看起来也小了一圈儿,没什么精神,甚至随着呼吸还能闻到酒味儿。
他身边,同时顺天府衙的捕快不时的看他一眼,最后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关朔,你怎么了?实在难受,你就去休息吧。反正你有师兄还有未婚妻,不参加比试也没关系的。”
关朔看了他一眼,不禁回想起今早阎以凉离开家里时的样子,他身子一抖,“不行,得参加。”即便参加了他也未必过关,若是不参加,他觉得她会被阎以凉掰断腿。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他还不想失去它们,还指望着它们走南闯北呢。
“来了。”身边的捕快站直身体,精神抖擞。
关朔也不由自主的挺直脊背,一边抬头看向看台,一行人出现,那其中只有一个女人,十分显眼。
关朔远远瞧着阎以凉,他忽然感觉太阳更热了,就连后背都在冒虚汗。
看台之上,十二位主考官,皆是刑部个个清吏司的捕头。代替佟尚书位置的,是卫郡王卫渊。
尽管太阳当头,但是这看台之上建好了遮阳板,随意通风,倒是凉爽的很。
走到各自的位置坐下,那上面的气压看起来都与别处不同。
比武场上,所有参加大考的捕快都看着,无不羡慕,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坐在那个位置上。
刑部侍郎卢大人,站在看台之上,一袭官袍,器宇不凡。
单手负后,看着比武场上个个精神抖擞的捕快,他缓缓开口,“刑部大考,每年一次,将各地人才吸收进刑部,为皇上效力。今年大考,延续往年的规则,并不是功夫高超就能进入刑部,但是,功夫高超也是必须的。你们,做好准备了么?”尽管没武功,可是气力很足,声音也传出去很远。
“是!”一致的应答响彻比武场,似乎头顶的遮阳板都被震动了。
“好,大考开始!”卢大人一声令下,有鼓声在比武场一侧响起。
功夫比试,实际上比看起来的要凶残血腥的多,往年甚至还有在那比武场上送命的。
各地推荐而来的捕快先开始比试,一人大刀一人短匕,这两种武器各有利弊,若是能运用得当,自是无敌。
不过,这二人似乎都没交到过这样的对手,所以一时看起来,这比试有些乱。
“功夫倒是不错,不过,看起来缺少实战。”身边,七门清吏司的捕头摇头,这种缺少实战的应该在当地府衙训练好才行。在刑部,是不会提供训练机会的。因为在这儿犯错,就会被踢出去。
“小地方,很难有机会实战。”毕竟那那些小府衙中,接触的案件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说的也是,所以,想要进入刑部,就要想办法完善自己。”现在刑部的每一个捕头捕快,都有着艰辛刻苦的过去,所以今日才能坐在这里。
阎以凉看着,面无表情,她周身似乎散着一股无形的气压,使得她看起来极其迫人。
隔着一个空位置,就是卫渊,他代替佟尚书,不做过多的评判,但最终的人选还是要由他来拍板确定。
比武场上,胜负已分,短匕不精通与大刀交手,败了。
第二轮,顺天府衙的捕快出场,这次,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两拨人。
阎以凉在授课时,郑重的讲过团结协作的重要性,这一点不止顺天府衙的捕快们知道,距离皇都不远的青州府衙捕快也知道。
两方各五人,青州方面的人,看起来更彪悍些。
顺天府衙的五个人中,就有关朔。
阎以凉一眼就看见了他,脸浮肿,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着他,阎以凉不禁眯起眸子,极其不满。
似乎感受到了阎以凉的视线,关朔抬头看向看台,视线触及阎以凉,又立即的低下了头。
关朔出场,看台上不少人开始往阎以凉这边看,他们俩有婚约,刑部都知道。
侍郎卢大人自是也知道,隔着卫渊,他看过来,一边低声道:“阎捕头,这一场,怎么算?”如果阎以凉说提携关朔进刑部,大家绝对会配合睁只眼闭只眼。
卫渊也缓缓看过来,俊美的脸庞升腾起一丝好奇。
“秉公办事,绝不徇私。”看了卢大人一眼,阎以凉冷冷道。这几天,不止一个人问过她的意见。
卢大人点点头,既然秉公,那么便秉公。
卫渊看着阎以凉紧绷的侧脸,不禁薄唇微扬,浅浅的弧度,便瞬间使得他脸部线条变得柔和,以至于多了许多暖意。
团体协作比试,青州府衙的捕快明显勤于操练,配合度不一般。
和他们相比,顺天府衙的这五个人则差了一大截,尤其是关朔,精神不集中,数次被对方找到了空子,他已经被踹了几脚了。
看着,阎以凉脸上的怒意渐渐汇聚,怒火中烧。
平时对他的惩罚,训练,无不都是最严厉的。而且在那个时候,他完成的也比较好。可是现在,完全就是个草包。
又一脚飞过去,准确的踢在关朔的肋间,他下盘不稳,直接趔趄后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啪!
看台之上,阎以凉一掌拍在了身边的小几上,过大的声音使得四周都看了过来。
手掌下的小几发出惨烈的声音,待得她抬手,那小几便四分五裂的碎成一片。
“别生气,他状态不是很好。”胡古丘从旁边走过来,坐在阎以凉身边的空位上,低声道。
“哼,他是嫌自己的两条腿太多余了。”语气阴冷,若此时不是在大考,阎以凉肯定会过去掰断关朔的腿。
胡古丘抬手拍拍她后背,让她淡定。可看向关朔,他也不由得叹气,师父那么优秀,为何这唯一的儿子如此让人操心。
比武场上,关朔又被一脚踹飞,并且双手没撑住,直接脸着了地。
手成拳,阎以凉的指节嘁哧咔擦作响,她满眼狂风暴雨,身边胡古丘也不断的摇头。
顺天府衙的那几个小子被揍的不轻,青州府衙的五个捕快以十分的配合度赢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
看台上,众多主考也没心思给青州府衙的捕快们叫好,只是不断的看几近发飙的阎以凉。
关朔总是被她教训惩罚,诸多人都知道,这次,在这无数双眼睛齐聚的大考中如此丢脸,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敲鼓声起,青州府衙的捕快高声为自己喝彩,顺天府衙的几个小子互相搀扶着走下比武场。
关朔一路低着头,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少不更事,但总有长大之时。别生气了,待得回去再教训不迟。”好听的声音悠然飘进耳朵,坐在他们中间的胡古丘不禁身体向后,分别看了看他们二人,神情微妙。
阎以凉转头,正好卫渊也转过脸来,四目相对,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温暖如春。
不断往头上喷涌的火气在刹那消散去一半,阎以凉深吸口气,随后转开视线不看他。
卫渊几不可微的摇头,拿起自己身边的茶盏,隔着胡古丘递给阎以凉。
“天气热,喝一口,消消火。”声线依旧,让听着的人也跟着感受到春暖花开般。
抬手接过,阎以凉喝了一口,心头的火气缓缓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