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旅途中沈砚白不需要无谓的社交,为避免陌生男人的搭讪,沈砚白在候车大厅里特意买了几份报纸,一来是读一读沦陷区的新闻,再者也是一个伪装并观察的道具。
沈砚白对面而坐的齐联杵和海伦看起来心情不错,两人有说有笑,似乎旅途的劳累对他们并没多少影响。看得出海伦学习汉语的热情很高,而齐联杵也总是很有耐心地加以辅导。
沈砚白看着报纸,也留意身边的人和事,列车已经缓缓开动,身边的空座位才迎来了一位旅客,这是个中年男人,随身只携带一个单肩包。沈砚白觉得他有点奇怪,按道理他赶火车比较匆忙,看他却是四平八稳,也看不到急促喘息的样子。
沈砚白很好奇,所以特别多留意了这个中年男人。穿着平常,样貌普通,仅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来。列车渐渐远离上海市郊,窗外看到的也已经是乡间、农田。不多一会儿,这个中年男人便起身打开水,又过一会儿,他又跑去车厢的连接处吸烟,看上去倒也平常。不过,沈砚白有一种直觉,这个男人看似平常,却好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因为沈砚白觉得他的目光与众不同,沈砚白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在留意什么,总之,大的方向应该就是在他的吸烟的地方,也就是两节车厢的连接处。
沈砚白也去打了开水,她顺带又留意了车厢的连接处,却也没有什么发现。列车上的广播响起了声音,这是播报列车即将抵达苏州站。这个男人便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跺跺脚,又做了几个上肢拉伸,然后拿着单肩包走到了车厢连接处,显然他这是在等候下车。
沈砚白的视线已经看不到这个男人,所以她将视线移到了车窗外,列车缓缓进入苏州站,停稳,旅客上下车。沈砚白本不再留意那个中年男人,却在站台上又发现了他,原来他并没有离开站台,看他的样子下车只是为换一口新鲜空气,再就是为了更方便的吸烟。
列车又缓缓启动,这个男人又四平八稳地回到沈砚白身旁的座位上,这样看来,沈砚白大致理解上海站时这个男人不紧不慢的样子,沈砚白想,大概这个人早就在站台上,只是为吸烟,乘务员快要关门的时候,他才上车,逻辑上显然没什么『毛』病。
既然没什么『毛』病,沈砚白便不在关注这个男人,报纸也什么可看的了,她便放下报纸,将目光移至车窗外。
对面的齐联春和海伦似乎也有些倦意了,两人暂时处于休息的状态,海伦合上了眼睛,身体渐渐向齐联春的身上倚靠,而齐联春好像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或是不自在,他用肩膀轻轻推动了两下,用汉语问道:“你困了吧?”
海伦睁开眼,甜甜的笑着,显然她的听懂了这句汉语,并且用汉语回答道:“一点点。”
听到海伦的声音,沈砚白也看了他们,一时间她也想起当年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对话,只是问这话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人间了,沈砚白在想,如果他还活着,该多好。
齐联杵和海伦算是小憩了一会儿,许是精神好了一些,也或是挺无聊的,齐联春盯着桌上的报纸看了几眼,然后对沈砚白说:“小姐,报纸我能看看吗?”
沈砚白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谢谢。”齐联春说着便拿起报纸,一旁的海伦也跟着要了一张报纸,齐联春大致翻看了一会儿,就帮助海伦识别报纸上简单的字句。
邻座的那个男人又跑去车厢连接处抽烟,回来后又是目光留在了车厢连接处,只是偶尔会看一看窗外流动的景『色』。沈砚白还是留意到了这个男人,她注意到这个男人右手食指、中指,并没有发现有烟气熏黄的痕迹,按照这个人抽烟频率看,这似乎不大正常。
沈砚白也想去体会一下车厢连接处抽烟的感觉,她示意头顶行李架上的箱子,对齐联春说:“先生,能帮我照看一下吗,我去前面……”沈砚白顿了一下,又说:“我到前面走一走。”
“行行,你去吧。”齐联春其实能够感觉到沈砚白说话迟疑的原因,他想,应该是单身女士不好意思说上厕所的一种表达。
正如齐联春想的那样,沈砚白果然去了厕所,方便之后,她没有急于回座位,而是也到了车厢连接处,一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边取出烟来,点燃。
沈砚白抽烟的过程中,对自己说:不可能有什么发现。又好笑自己的好奇心。没多一会儿,果真有男人来搭讪,先是给沈砚白敬烟,沈砚白摇摇头拒绝了。男人点燃香烟,就开始问沈砚白去哪里,一个人吗。沈砚白没有理会他,丢掉了烟头,又是用力踩了一脚,然后冷漠看了那男人一眼便离开了,身后还能听到那男人嘟囔着:“呦,谁得罪你了,眼睛要杀人啊。”
列车又经过几个车站,邻座的男人也都是一如既往地下车抽烟,沈砚白只觉得无聊,便也留意这个男人。
这是常州站,那男人还是下车抽烟,沈砚白真就看到了不寻常,她看见站台上那男人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的方向应该是一个年青人,个子不高,挺瘦的,也背着一个单肩包。
沈砚白看见中年男人的微微点头,并且确定那年青人分明也是看到的,但是两人却没有继续交流。
站台上的一个手推车售卖摊前,年轻人是在买什么东西,那摊主从手推车的下端里拿出一包东西,像是包装好的糕点,年轻人付了钱便上了火车。列车已经提速行使了5分钟左右,那中年男人却没有回到座位上,那年青人呢?沈砚白也没有发现他到这一节车厢来。
那个中年男人呢?沈砚白没有观察到,不能确定他是否又回到了这列火车上。她想:也许这人到站了。
对面的齐联春对海伦说了句外语,之后便站起身,沈砚白看着他离去,和料想的一样,他去了厕所。
不多一会儿,沈砚白终于发现了不寻常,她再次看到了那个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刚才上车的那个年青人,两人没有交流,一前一后,似乎也很默契。
沈砚白清楚看见那中年男人从前一节车厢走过来,到了厕所门口,他停住了脚步,而身后的年青人也在厕所门口停住了脚步。年青人的右手一直『插』在自己的怀里,左手则拿出一串钥匙,他是样子很谨慎,他打开门,就是厕所对面的一个包厢门。沈砚白知道,那是乘务员的专用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