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恐鳄与德猜,秦奋一阵默然。
很难想象这个少年黑瘦的身体里是如何蕴藏着那般惊人的力量,以及如此坚强的意志,以至于让他最终拼死了这头恐鳄。但他最终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身体被拦腰咬断,胸骨多处粉碎性骨折,最要命的是一根断裂的肋骨碴子刺进了心脏……这样的伤势,秦奋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少年少了下嘴唇的嘴巴张合着,鲜血淋漓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不远处,那是银狼被击飞的方向。
然后,无力的手臂轰然摔落,溅起一蓬浑浊的泥水,那个腼腆的黑瘦少年,永远的安静沉睡了过去。
秦奋神色肃然,伫立片刻,才默默离开,向着银狼摔倒的方向走去。最终在一处烂泥污臭的草窠里找到了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流着鲜血的银狼。
这厮被恐鳄一尾巴抽中,能将一辆重型卡车抽倒的力量打在他的身上,最明显的征兆就是银狼的胸口骨头诡异的塌陷了下去海碗大小的一块,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骨头全都变成了一块块指头盖大小的骨头碎屑。
好在这厮变身狼人后,生命力、抗揍能力大增,虽然口鼻流血看起来凄厉可怖,却依旧没死。等秦奋找到他的时候,这家伙正用力抓着一把蓑草,将脑袋露在水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咳嗽着,每咳一声,他的嘴巴里都会喷出一些粉红色的血沫,那是肺部被刺穿的特征。
听见脚步声传来,银狼的眼神一亮,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口中大叫着笑道:
“娘的,痛死老子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蟑螂命,肯定会没……”
“没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眼角的余光就望到了秦奋的身影,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舔舔嘴角的鲜血,用干涩的沙哑嗓音道:
“德猜……那小子呢?”
秦奋默然,摇头。
“呵,呵呵,死了吗?”银狼挣扎着坐起,喃喃道,“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忍受其他人看土包子似得鄙夷目光,死了就不用忍受这该死的永无止境的凶恶世界,死了就能回到他信仰的神灵身边了吧!哈,哈哈哈……”
这样说着,莫名的液体却是从眼眶中悄悄滑落。
秦奋皱眉道:
“别说话,我们尽快赶到恐龙饲养园,应该能救你一命。”
银狼淡淡望过来,道:
“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有一个好兄弟,一个拼死也要救你姓命的兄弟。所以我知道,你绝不会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秦奋说完,也不看银狼的反应,将这家伙扛起,便迅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谢天谢地,你们没事太好啦!”
妮娜千雪两个女人也都逃出来,此时正和艾佳儿站在一起,处理着在逃跑过程中留下的伤痕。虽然身上沾满了烂臭污泥,狼狈不堪,总算是没有缺胳膊少腿,成功存活了下来。
不过在见到那个黑瘦的少年并没有跟上来后,几个女人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纷纷闭口不言。
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就好像它突然到来时一样的无声无息。天空中一道美丽的彩虹横跨南北,鼻腔里是雨后清新湿润的空气。
几人默默前行,路上,银狼断断续续、自言自语的诉说着德猜的生平。
这是他在新手试炼中就结识的伙伴,当时的少年更加自闭,因为语言与文化习俗的缘故,他就像一个影子一样孤独的跟在众人身后,那是《辐射》。银狼不过是在寒冷的核废墟的冬夜里,递给了他一瓶水和一块面包,从此便收获了德猜最诚挚的友谊。
银狼似乎在回忆,语气却很平静,道:
“别看他又黑又瘦又小,但今年却已经十七岁了。她母亲我见过,一个被岁月压弯了腰的女人。”
“他出生在印度新德里附近的一个村落。呵呵,你们猜到了吧?没错,他母亲在十八年前出门到黑医馆求医的时候,被医院里的男人轮/奸,然后就有了他。而且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千雪脸上露出讶然厌恶的神色,皱起眉头道: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当地的警察难道都不管的吗?”
“警察会管?世界第二大人口大国,无法解决的就业问题,吃饱了没事干的社会流氓,他们就和我大天朝的城管一样凶残,警察拿什么去管?”
新德里素有“强/奸之都”的美名,日本女游客曾被5名印度男子劫财劫色,瑞士女外交官看场电影出来也遭到了那啥,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据统计,印度平均每3分钟就发生一起针对女性的暴力犯罪,每22分钟就发生一起强/奸案,警察经常会建议被强/奸的女性嫁给强/奸犯,而且去警察局报警还有可能遭到整个警察局的那啥……
“可惜她母亲绝对算不得美女,家境也是一贫如洗,再加上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自然没人肯娶她。可想而知那小子是怎样度过的童年。”
“他没有上过学,一天也没有。十二岁的时候,就跟随村里的男人出发到新德里寻找工作,可惜他属于印度最低的种姓——首陀罗,也就是贱民。与其他进城寻找就业机会的农民一样,没有任何文化的他,只能当一个出苦力的建筑工。”
“去年年底,德里大学一个主要宿舍改建工程完工后,包工头拿走了工钱。和他一起打工的工人四处求援无果,家中亲人还等着他们拿回工钱维持生计。最后,他们找到德里大学一个学生会负责人。学生会本来希望德里大学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先垫付民工工钱,再追究携款潜逃的包工头的责任,但遭到校方的拒绝。最后,那学生会负责人也是销声匿迹。”
“没人解决,他们只能靠自己。于是便堵在新建好的宿舍楼外,以绝食抗议来吸引媒体前来报道。”
“媒体没来,一群校外混混倒是来了。然后,在爆发的冲突中,他被人在混乱中一刀捅中脾脏,流血过多死亡,就此来到了浮屠塔。”
银狼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他笑了笑,继续道:
“在我们度过两次冒险任务,稍微有了些自保能力之后,他恳求我陪同他回到现实世界,去最后看一眼生他养他的母亲。”
“他母亲因为常年的劳苦,不过四十岁,头上已经多出了一缕缕的白发,脸像风干的橘子皮,和他一样,又黑又瘦又小。他们的住处其实就是不远处临时搭建的贫民窟,高不过1.5米,面积不过20平方米,阴暗破烂,酸臭扑鼻,陈设除了简陋的灶具、瓢盆,就是一家人共用的木板床。床上没有蚊帐,更不可能用得起蚊香。但上面却坐着两个七八岁大小的女孩儿,那是他的妹妹。”
“这里就是我的家,她们是我妹妹,大的叫艾西瓦娅,小的叫倪塔。”德猜很自豪的告诉我。
“我沉默,问他:为什么要回来?你的母亲已经不认识你,甚至于听到你死讯的时候,她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德猜笑着说,因为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生命是不容亵渎的……听到这里,我就呵呵了,又一个被印度教洗脑的傻/b!”
……
这是一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世界。大部分人都躁急自败,点背的才刚出门就被干掉。生活不是网络游戏,没有跑尸体复活的设定,所以失败者注定要沉沦,变为成功者的垫脚石。
说到梦想,其实每个人都有,有的宏大,有的渺小,有的高贵,也有的低贱。
德猜就像一只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爬虫,他弱小,无知,善良,有点雨露就能灿烂,有点吃食就能养活。在他心底的某个地方,必然也有着小小的独属于他的梦想,可惜他却已经没有机会去实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