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栎这些年,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这个人表面温润如玉,内心其实要强得很。他从不露怯,哪怕是最低谷的时候,他也保持着自己那份本心,从未做过违背过自己信仰的事情。
有信仰的人是最可怕的,而兰栎,将这一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一刻,他们集聚在这里,颇有种说不上来的和谐。
“老祁,还有多久能出院?”兰栎笑称了一句,遭到祁易诚半个白眼,他配合着他低低一笑,说道:“事情也了结地差不多了,我收拾收拾,也该不在医院碍你们的眼了。”
“哥,怎么说我也是深入敌人内部探取情报的功臣,有没有什么奖励给我?”祁易谨借机邀功,程敬阳又看了他一眼,朝着祁易诚挑挑眉,示意他看自己脸上的伤。
这两个人年龄相仿,从小就是一块打到大的,又哪能存在什么真正的隔夜仇。祁易诚不过看了他们一眼,心中就明白了三分。
他问祁易谨:“阿阳是三顿火锅,你要什么?”
“我要嫂子帮我早点追到我老婆,这不是程敬阳儿子都那么大了,我总不能在这上面落下他太多吧?”祁易谨说着,朝着程敬阳抛了个媚眼,“我怎么也得生个贴心的小棉袄,治治他家这臭小子。”
程敬阳懒得理他这副损色,翘起了二郎腿,倒是程苏骥,真的把祁易谨想象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大坏蛋。
“我才不要你生的小妹妹治我,你是坏人,你家的小妹妹肯定也是小坏蛋,我才不要和小坏蛋一起玩。”
祁易谨不乐意了,“那你要和谁一起玩?”
程苏骥口齿清晰地答道:“我要和倾城阿姨家的小妹妹一起玩,我还要爸爸妈妈也给我生一个小妹妹陪我玩。”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这么色眯……”祁易谨话音未落,一块毛巾就落在他脑袋上,他扯下毛巾,一脸愤愤地看着程敬阳。后者挑一挑眉,护犊子意向明显。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冰雪交加。
兰苟峪躺在ICU病房里,身边是哭得稀里哗啦的王敏和王敏的家人。
这些人这些年依附着兰家的势力,做了二十多年的米虫。这会儿兰苟峪突然说要收回他们所得的利益,这些人一瞬间就慌了。
病房中哭天喊地,却丝毫没有哭动兰苟峪,他吸着氧气罩,旁边站着兰栎雇佣的护工。
说是护工,其实一半是安保人员。这些安保人员负责保护兰苟峪的生命安全,一旦王敏和她的家人有任何想要伤害兰苟峪的念头,这些人就会架起他们,让他们马上滚蛋。
而之所以让他们存在于这里,只是单纯为了给兰苟峪添堵,不让他安心养病。
王敏道:“峪啊,柘儿虽然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可他到底喊了你二十多年的爸爸。你就算不念及骨肉亲情,你也得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呀!兰柘从小就认定您是他爸爸,这会儿他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他认定的父亲只有你一个啊!”
兰苟峪的面相有一丝丝动容,他胡须翕动,眼里泛起泪光。他挣扎着让护工扶他起来,摘掉了氧气罩。
他说:“阿栎才是我的亲生骨肉,他是这个世界上最配喊我父亲的人。我这些年对阿栎的亏欠已经够多了,既然兰柘不是我的亲生骨肉,那就请你带着你们王家人,从我的病房滚出去。”
“阿峪!”王敏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他,见他眼神决绝,意志坚定,便知道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自己儿子本身的生存希望就非常渺茫,再加上王敏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她干脆站起身,嘶吼起来:“兰苟峪,儿子是你要我生下来的。你的发妻也是你要我给她喂慢性毒药吃死的。我本来就只是你家一个洗脚小妹,要不是你那一夜糊涂,我又怎么会小三上位害死兰栎的母亲?我原本和管家早就看对了眼。是你那天霸王硬上弓,害得我和他要分开。我起初不知道兰柘是管家的儿子,在和你那之前就怀上了。柘儿刚出生那会儿,我也很害怕。我去验了DNA,我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我更害怕你因为我身份卑微,怀疑孩子的来历。可是你没有。对发妻家庭的憎恨超越了一切,甚至连你发妻留下来的儿子你都不屑一顾。你以为我是从一开始就心甘情愿做一个恶人的吗?兰栎那孩子小小的一点,和兰柘差不了多少,多可爱啊!他母亲是我害死的,我本来心里是有愧疚的,我想好好对他的!可是呢!可是我的柘儿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柘儿个头大,我生柘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生育。柘儿若是你的亲生孩子倒好,可他偏偏不是!我这辈子都再也不能生出你的孩子了,要是他兰栎再优秀一些,优秀出色到你都对他刮目相看,那整个兰家,又哪里有我和柘儿的容身之所?我对不起李圆圆,我更对不起兰栎,我从和你好上那一刻开始,我就是破坏人家家庭的罪人!可我已经错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只能一直错下去,一错再错!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来代替我,你和你的发妻注定走不到最后,兰栎这个儿子,也注定是要从小被你抛弃的。兰苟峪,你到底还在后悔什么?这一切一切的决定,不都是你人生的选择吗?为什么现在又将一切都推给我,推给我的柘儿?”
王敏吼完,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她癫笑三声,软软躺倒在地,再也没有力气多话了。
她确实可恶,可一切的源头,也都还是兰苟峪。
兰栎安排的安保人员冷眼看着这一切。王敏突然猛地朝兰苟峪身上一扑,一个安保人员眼疾手快拦住了她,却不想,下一刻,她转移方向,直直朝着柜子的尖角处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