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少有勇名,年轻时就已经威震淮汝。
主要就是他在早年曾聚集壮丁和宗族数千,共同修建防御设施来抵御贼兵入侵。
当时汝南葛陂贼兵万余人攻打许褚,许褚寡不敌众,战得精疲力尽,箭矢也用完了,于是下令男女都去找大石御敌。
当敌兵冲上来时,许褚就以找到的飞石退之,于是贼兵便不敢靠近。
后来粮食将尽,许褚便假意与贼请和,商量用牛换取食物。
等贼兵把牛迁走后,又自己跑了回来,许褚便去阵前,拉着牛的尾巴行走百余步。
贼兵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皆是大惊失色,不敢再来取牛。
自此以后,淮、汝、陈、梁之地,听到许褚之名都感到畏惧。
建安元年,曹操占领淮、汝,许褚看中机会,遣众归顺曹操,即日拜都尉,引入宿卫。
跟从许诸的侠客们,都成为宿卫军的虎士。
那个时候的许褚可以自豪地说他是在为汉家、为天子效力。
但随着曹操势力的不断增大,情况就渐渐变了。
因为曹贼的不臣之心越来越明显了。
许褚不像是荀彧,在为曹操办事的同时还要考虑自己到底是为大汉王朝办事还是为曹操个人办事。
他认准了曹操,便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哪怕有朝一日曹操真的行了王霸之事,他也会坚定的支持。
当然,就如同张辽刚才说的那样,曹操一天不称帝,他明面上也不能露出这等意思。
但心底已经想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如今被张辽一语道破心事,不免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混账,分明是你那主公据有荆州,不愿大好河山一统,如今反要空口污人清白!”
面对许褚有些苍白无力的辩解,张辽不禁摇了摇头:
“许仲康,事实如何,汝与吾皆是心知肚明。
汝又不是那般能言善辩之人,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好!好!好!”
一听张辽这么说,许褚便长笑三声:“张文远,不曾想汝竟是这般人!既是如此,你我手底下见真章吧!”
他说着一挥手中兵刃,便勒马向前,“汝可敢与吾一战!”
许褚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自己能够打败张辽这个三军主帅,搞不好就可以趁势一波平推过去,拿下一场胜利。
虽然不一定能够保证成功,可终归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是?
张辽自然也知道许褚的心思。
他在心中暗暗思忖,“听洪飞所言,许仲康乃曹贼麾下除他之外的头号猛将,我军中只有主公、子龙、汉升等人方可稳胜。
如今吾若与之对敌,只怕不是对手。”
事实上,早在上一场战役中打跑夏侯惇以后,张辽就已经定下了这次要据城固守的作战方针。
所以即使是初战失利,对于之后的守城战也影响不大。
可如今对方既然主动叫阵,避而不战却会使己方将士失了士气。
那还不如在武将战中被打败呢。
好在张辽在出城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才叫上了张合跟乐进一起出来。
此刻他便将目光转向二人,“儁乂、文谦,你二人谁去会一会他?”
这就是张辽的解决办法。
他虽然自觉武力值不如许褚,但两人的差距也还没有大到无法弥补的地步。
所以让张合或者是乐进上去先跟许褚拼上一场,等到他们败下阵来,自己再出场与之一仗,定可克而胜之。
许褚再厉害也不是张绣,绝无可能一个打他们三个。
张合的一身武艺不在自己之下,乐进虽然不及他们,可一旦爆发起来那可是比他们两个都要猛。
所以张辽估计许褚最多也就能打败他二人其中之一,等碰到第二个人的时候就要坐蜡。
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有车轮战之嫌……
拜托,许褚如今虽然被拜为折冲将军,但说到底还是曹洪和曹仁这一路大军的先锋。
自己可是是南阳郡的三军主帅,跟自己对标的本来就应该是曹家兄弟才对。
由张合跟乐进来对付他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甚至张辽还觉得有些委屈了这两人呢。
不过许褚实在太猛,己方除了这三个人实在无人能够和他一战。
马谡在战前倒是叫嚷着要跟许褚拼上一拼。
可张辽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年纪轻轻,一天到晚就知道吹牛逼。
如果真让他上阵,搞不好三个回合就要给许褚送人头。
“合早闻虎痴之名,今日便来会一会他!”
听到张辽求助,张合心领神会,一抖手中的红缨枪便要上阵。
“儁乂且慢!”
正在这时,乐进却一把将他拉住。
“文谦?”
张合不解地望向乐进。
按说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只要自己开了口,乐进就不应该阻拦。
反之亦然,如果是乐进先开的口,自己肯定也不会和他争。
“故人相见,这首战便让给我吧!”
听到乐进这么说,张辽跟张合这才反应过来。
对哦,乐进可是从曹操那边过来的降将。
严格地说,他跟许褚以前还是同事呢!
只不过乐进跟随张绣也已经十年了,甚至时间还要早在他二人之前,搞的他们差点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如今还要得乐进自己提醒,两人方才想起了这件事情。
不得不说,张绣队伍的统战工作搞的还是不错的。
无论之前出身如何,一旦加入超哥团队,那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想通了这一点,张合便拱了拱手,“那便有劳谦和了。”
“该说有劳的是吾才对。”
乐进对着张辽跟张合点了点头,随即便御马出阵,对阵许褚。
看到张辽并没有应声出阵,许褚不禁暗叫可惜。
自己那个先败主帅紧接着拿下开门红的计划还没有正式实施就已经胎死腹中,不免有些遗憾。
不过当他看到代替张辽出战的人竟然是乐进的时候,顿时便皱起了眉头。
他跟上一战夏侯惇、李典、于禁三人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许褚加入曹操阵营的时间比这三人都要晚。
曹操当年南征宛城那一战,恰恰是他拜曹操为主公以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
结果恰恰是那一战,曹操从此永远失去了乐进。
所以严格地说,许褚和乐进其实交情并不深。
反倒是乐进看到许褚,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哪怕对方以前跟自己交情平平,可在异地见到了老乡,终归是感觉到有些亲近。
“仲康别来无恙啊!”
乐进对于许褚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一上来就先打起了招呼。
然而许褚的反应却算不上是客气,他冷笑一声道:
“谦和,吾本以为你身为丞相爱将,当会追随主公南征北战,立下不世功勋,却不曾想竟做出这等投敌背主之事!”
乐进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许褚对自己的态度竟会是这般。
想想先前博望坡一战,夏侯惇、李典、于禁三人也没有像他这般。
“仲康又何必说这等话?”
乐进摇了摇头,倒也没有生气。
反正无论如何,他跟许褚这一战都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不过开战之前唠上两句已经是这个时代的常态,纵然双方话不投机也不能免俗。
更何况他还跟许褚有旧?
“如今你我各为其主,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早该如此,看招!”
许褚大喝一声,便跟乐进战成一团。
一旦进入战斗,乐进便迅速摒弃了所有的负面情绪,迅速进入了状态。
比起当年刚刚向张绣投降的时候,这些年来乐进的武艺又有了不少精进。
主要还是张绣这边的武将质量太高,闲暇时候互相切磋,交流印证,大家都有提升。
再加上他的作战风格原本就突出一个猛字,所以此时便毫无意外的跟许褚打成了平手。
这不禁让许褚有些恼怒。
他原本以为张绣军中除了张绣本人,唯有赵云能跟自己一战,不曾想如今却被乐进这个降将给拦了下来。
这样一来,自己先前想着通过斗将来拿下这场战斗就根本不可能了。
因为乐进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看来这一战汝与吾都不必出手了。”
看到乐进和许褚交战的情况以后,张辽也松了口气。
张合观察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等他们再战数十合,文远便可下令鸣金收兵了。”
“吾亦有此意。”
很快,许褚便跟乐进战了五十余合,双方依旧是不分胜负。
不过此刻乐进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后力不济了。
他暗忖自己应该还能坚持十几个回合,之后便会落于下风。
等那个时候自己寻个时机撤出战斗,让张合来接应自己便是。
今天自己也算是超常发挥,以张合的能力,足以打平甚至是击败许褚。
反正张辽是不用上场了。
就在这时,后军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鸣金收兵?”
乐进闻声不禁一怔,这就撤了?
虽然有些疑惑,但他却丝毫没有犹豫,虚晃一招便退出战团。
临行之前,他深深看了许褚一眼。
不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掉头回归本阵。
“鸣金收兵?”
看到这一幕的许褚同样是有些意外。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乐进仍有余力。
即使真的不敌自己,也是三五十回合以后的事情了,怎么张辽就下令收兵了?
莫非当真是担心乐进有失?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勒马止步,对着众人说道:“敌将未败便撤,前面必有伏兵,我兵只在此处住下。”
随后便将此处战况飞报前队。
曹洪跟曹仁对望一眼,片刻过后,曹仁开口道:“此是疑兵,必无埋伏,可教仲康速速进兵,我等当催军继至。”
许褚得到了明确的命令,自然是提兵追了上去。
很快,他就遇上了负责断后的张合。
许褚大喝一声,旋即与张合交上了手。
刚一交手,他便知道对方实力不在乐进之下,况且枪法精奇,犹有过之。
只是如同跟乐进一战那般,张合只跟他战了三十余合便率军撤去。
许褚心中愈发奇怪,越发觉得前方必有伏兵。
不过既然曹仁已经给了明确的命令,他还是追了上去。
张合且战且退,等追到山前,忽闻一侧山上响起喝杀之声来。
他抬头一看,只见山顶上出现了一簇旗,旗下正是张辽与乐进。
许褚担心的就是对方不肯露头。
如今张辽既然主动现身,自己又有曹洪、曹仁接应,自是岿然不惧,立刻便打算引军寻路上山。
然而随着张辽一声令下,山上的滚木擂石就轰隆隆落下,纵然不能对曹军造成伤害,却也挡住去路,让他不得前行。
再加上此时天色已晚,许褚也只能放弃了追击打算。
直到不久之后曹家兄弟率大部队赶到,协助许褚一起清理道路,这才连夜行军。
可终究还是耽误了时间,没能追上敌人。
眼见将士们已是疲惫不堪,又担心张辽引军杀个回马枪,曹洪索性下令安排好守夜人员,找好地方安营扎寨,等明日再战。
等到三更时分,只听营外鼓声大噪,张辽果然来率军夜袭。
好在曹军早有准备,一众士卒齐心用力,在三位大将的带领之下成功将来犯之敌击退。
等到天明时分,曹洪清点人数,不禁皱起眉头。
“张军战力不俗,昨夜我等早有准备,竟还损失了这许多兵马。”
“我等虽早有预料,可敌军亦是有备而来。”
曹仁安慰道,“况张辽、张合、乐进皆非等闲之辈,此地又本是荆州地界,些许伤亡实属正常。”
“其中道理,洪亦如何不知?”
曹洪闻言不禁叹了口气,“只是主公命我等为前队,如今却是寸功未立,实在是……”
“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此战我等连小败都算不上,兄长又何需介怀?”
曹仁再度开口劝道,“荆州之战,只怕要等到来年才见分晓,我等如今只需兵围宛城,莫叫张辽走脱便足矣。”
“张辽不会撤的。”
曹洪摇了摇头,“南阳乃张绣起家之地,如今更得其经营十数年,已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郡。
宛城若失,张绣那乱世不败的传言便会被打破,他定不会让此事发生。”
说到这里,曹洪顿了一顿,最终表情复杂地说出了四个字:
“一场硬仗。”
事实证明,曹洪的判断是正确的。
等曹军赶到南阳,面对的就是严阵以待,固若金汤的宛城。
张辽先前带着张合、乐进出城,就是考虑到接下来很有可能会面对长达数个月甚至是以年来计算时间的守城战。
虽说他不担心宛城会被攻破,但如果一战不打就直接开始龟缩防守,终究太过枯燥。
另一方面,也是存了试探曹军实力的心思,所以才主动打了一场野战。
如今任务目标已经达到,自然是要返回宛城,切换到守城横式。
看了看高大巍峨的城墙和深不见底的护城河,再看看城头守卫森严的景象,曹洪和曹仁对望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目光中的凝重之色。
“看来只凭我等一路大军定是无法拿下了宛城了。”
倒也不是曹氏兄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正所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如今他们这一路大军的兵力也就比守城一方稍多一些,光是凭借粮草足备、兵源充足、工事完整这三个条件,哪怕宛城的守将的位置放一条大黄上去,都足以将他们挡在此处。
更何况守城的将领还是实力不在他二人之下的张辽,还有张合和乐进相助。
如今他们能做的就只有一边强攻,一边等候其他几路大军增援了。
“听闻昔日主公刚刚来到宛城不久,曹贼也是像如今这般领军南下,欲破此城乎?”
城头之上,张辽、张合、乐进三人望着墙下黑压压的曹军,却是丝毫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哪怕是看着曹军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开始进攻,三人的表情依旧是非常轻松。
张合甚至还颇感兴趣的向张辽问起了当初的往事。
张辽看了乐进一眼,笑道,“彼时辽还在吕布麾下,尚未追随主公,倒是文谦随曹操参加了此战。”
注意到两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望来,乐进老脸一红,咳嗽一声道:
“这些陈年旧事还提他做甚?今时不同往日,我等只需安心守城便是。”
所谓今时不同往日,指的自然是如今的宛城跟当年的宛城早已今非昔比。
当初曹操举大军南下,宛城中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曹操势大,不如举众投降。
就连最擅长观察形势的贾诩也是这个意思。
奈何张绣不愿让曹贼抢了自家婶婶,所以才决定与之一仗。
可今时今日,张绣本人甚至都不用出现在宛城,只凭他麾下三员大将就足以把曹军拦在城下。
有人、有钱、防御又工事齐备,只要后勤保障能够跟上,三人甚至有信心守他个一年半截。
主帅如此,将士们亦是如此,甚至于城中居民都对已经到来的战争没有多少畏惧之心。
反正张绣迟早会把曹贼打退的。
大多数人心中皆是这个想法,人人皆是充满信心期待着明天。
“其实有一事合一直想问文谦。”
张合颇感兴趣地问道,“汝与洪飞早在宛城之战便已经被主公生擒,为何直到许久之后才投降主公?
那曹贼当真待汝等当真这般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