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铁柱正欢喜地想着,就见杨遇怔怔地从里面出来,他心不在焉的,魂儿好像掉了一样。
“老、老大,这不是打了胜仗吗?你这脸色怎么比见了鬼还可怕?”
杨遇抬头看了他一眼,嘀咕道:“可不是见了鬼吗?滑天下之大稽。”
“什么……什么鸡?”成铁柱读书时惯会摸鱼,杨遇一旦说超过四个字的成语,成铁柱就听不懂了。
杨遇心烦意乱地摆摆手,表示只想安静一下,成铁柱只好闭了嘴巴,耸耸肩膀看着杨遇走了。
如今叛军余孽基本收拾干净,就剩下那仨瓜俩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何况赵武也没打算放过。所有人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该睡觉的踏实地去睡觉,但杨遇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
他直勾勾地盯着帐顶,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这都是什么事儿呢!
他原想着等回了京城,就请他大哥做主给香花家提亲,定亲一年满,第二年就成亲,那时候他们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家里人管不着他。再过一年就有一个小娃娃,香草他们家的女儿都会走路了……
可如今平白因为一块玉佩惹来这泼天的官司,他是淑妃的儿子?
他们家的确和淑妃有不浅的关系,他娘亲就是淑妃的亲妹妹,可就算如此,和皇家血脉到底隔了好几层,如今可好,赵武口口声声说他是天子血脉,就是当今圣上的儿子。京城里卫曦为了救皇上差点丢了命,他如今横插一脚算是什么,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难道又要化为泡影?
不成,再这样拖延下去,东林都该成亲了。
何况他本来就对这些雄图大业没什么兴趣,他觉得卫曦比自己更合适。
可眼下皇上本人已经知道了,就算他不情愿,皇上也不一定是这个意思,谁都想把江山传到亲儿子手里,哪怕那个人才冒死救了自己也是一样……
杨遇觉得眼下最好的打算就是自己装聋作哑,无论什么人提起这件事他只当不知道。
那块玉佩也权当丢了,让香花千万别拿出来。
他不愿意,其他人总不能赶鸭子上架。
杨遇乱七八糟地想了一晚上,天刚亮时就收到赵武的传令,说是准备出发回京。
卫屏一路被关在囚车里呆若木鸡,赵武还有几次担心他气性太大想不开要寻死,但派人来看时,卫屏却又好好的,只是两眼空空,仿佛木偶。
一行人一路走到宾州,路过“风入松”时正好停下来休息,卫屏沉默地坐了好一阵,突然说要出来方便。
这回大家都在整顿休息,吃饭的吃饭。看守的将士也不怕他一个人逃走,横竖他去无可去,这张脸大家也都认得,就开了囚车将他带出来,指了指一边的茅房道:“去吧。”
卫屏虽然镣铐加身,形容凄惨,但举止却一点也不狼狈,完全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他看了一眼忙着去吃饭的看守,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转了进去。
四个看守饭都吃了大半,有人看到空空的囚车,才想起来卫屏没回来。
“他奶奶的,怎么这人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莫不是掉到茅坑里去了?”
“哎,人家是小王爷,用不惯咱们老百姓用的茅厕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谁饭吃完了去看看,别真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不然咱们几个可担待不起。”
这话提醒了大家,方才放他去茅厕的看守三两口扒完了饭,赶紧去茅厕叫门:“在吗?”
里头没人应声。
看守捏着鼻子把布帘掀开一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他慌忙火急地跑回来道:“不好了!人给逃了!”
“啥?!”其他三个看守也跟着跳起来,谁也顾不上吃饭了,都跑前跑后地找人。
还是方才那个提醒大家的方脸庞说:“他手脚上都还戴着镣铐,人肯定走不远,他也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我们几个分开找!”
四人分了四个方向急吼吼得去找,其中一个正好一头撞到杨遇身上。
“杨、杨指挥使!”
杨遇见他慌慌张张的,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慌成这样?”
这人眼神躲躲闪闪,干笑着不答话。杨遇心里起了怀疑,突然想起来这几个人是负责看守卫屏的。
“卫屏出事了?”
这人心虚得紧,不巧被杨遇一句话戳穿,几乎吓得哭出来,跪下道:“杨指挥使,方才他说要上茅厕,我们就带他去了。那里味儿大,我们就没守着,只是远远地看着,可就一错眼的工夫,那人就不见了……”
杨遇大步走到囚车旁看了看,对他道:“这事你别瞒着,要是还想活命,立刻去禀报赵将军,若有半句虚言,仔细你的脑袋!”
这小兵听了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连滚打爬地去打报告。
杨遇把四周打量了一遍。他是想过以卫屏的心气不可能乖乖地被押解进京,被人当猴看的,他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可他没料到卫屏会突然选择在这儿逃走。
“风入松……”
这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听谁提起过。
杨遇想了片刻,猛然记起来:香花在信中提起过这里的海鲜好吃。
莫非当年香花就是和卫屏一起来的这里?
杨遇想着,大步朝“风入松”走去。
宾州本就是相当要紧的交通要塞,先前卫起卫屏占据这里虽然影响了一阵,到底没伤到元气,如今已经恢复到往日的七八成,人来人往的相当热闹。
小二见进来的人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连忙上来打招呼:“客官几位呀?想吃点什么?”
杨遇环视了一圈儿,笑着随口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先说说看。”
小二一听顿时得意了,笑道:“哎哟,咱们这儿好吃的可就多了。您要是喜欢吃鲜的,有……”
杨遇随便听着,眼睛飞快地在人群中寻找不对劲儿的地方。卫屏特意选择在这儿,不可能不进来。
但小二眼睛尖着呢,他如今那副模样也不可能大摇大摆从门口进来。
“嗯,我也见过不少拿‘新鲜’做招牌的地方,若是能带去去看一两眼,我就更信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