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是何许人也,既然看到了华姑的前程命运,对这样一个人物岂能不加注意?一旦注意,又岂会闹出连她是男是女都看走眼的乌龙。
不过,撇下袁天罡本是大隋皇室后裔的这个隐秘不提,他也不会说破此事。做为一个修行人,袁天罡一直信奉为人处世当顺应天道,天道如此,又何必定要逆天行事?
所以,他虽有一身绝学,而且自幼就知道自己实为隋文帝杨坚之子的秘密,但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招兵买马光复大隋江山。基于同样的原因,对于华姑的未来之秘,他也没有多做解释。
“就让武家人把它当成一个美丽的误会吧,总有一天,人们会明白我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袁天罡暗暗一叹:“那我又何必泄露天机呢?说到底,还是因为好胜心,修练的还是不到家呀!”
不过,袁天罡刚刚反省了一下,马上又自我安慰起来:“管他呢,随心所欲吧!人若全无心肝,就算修成了天眼通,又有什么意思!”
杨氏只道袁天罡说的是自己女儿将来能做皇后,喜得几乎晕过去。她强自保持清醒,暗暗告诫自己:“只可说与相公知道,这等机密,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一旦为人所知,我家二囡只怕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了,千万小心、千万小心!”
杨氏这般想着,抬眼再看华姑,头戴平头小样巾子,身穿花绫短袍,腰束革带,下着合裆绿水袴裤,精神奕奕,浑若男童,竟是越看越顺眼。明明见她正向一旁挤眉弄眼、呶嘴做怪,想必有丫环侍婢在外陪同着,却也并不说破。
杨氏放缓了语气,和气地道:“贵客当面,怎么就不懂些规矩。你这孩子,忒也顽皮!快回后宅里玩去,莫要淘气,晚上娘要考较你功课的!”
华姑一听又要考较她功课,顿时垮下一张小脸儿,怏怏地答应一声,转过一边不见了。
杨夫人转向袁天罡,欢喜地道:“多承先生吉言,只是这番言语,若传扬出去反而不美,先生……”
袁天罡心领神会,微笑道:“袁某自然不会与人讲起的。”
杨夫人道:“那就好,那就好!”心里盘算着等自己男人回来,少不得要奉赠一份厚礼给袁天罡。又想着得着紧打听着京里消息,皇长子应该已经有了太子妃,却不知是那太子妃没福气,还是将来这太子要易主,如何把二囡许准了人家,一时间心神恍惚的,只剩下欢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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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奔走街头,始终不见李鱼踪影,正想找人打听一下柳下司马府的所在。妙策陪着大腹便便的余氏恰从一间药房里出来,恰与她碰个正着。
吉祥一见妙策和余氏,眼圈儿便是一红。想起父亲和继母对她是如何的无情,吉祥心中很是难过,但是虽然算是彼此脱离了关系,但父女血缘,这层关系终究是不能解除的。
吉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微微低头道:“爹、娘,你们……”
吉祥一句话还没说完,余氏已是脸色一变,唬起脸儿拉起妙策道:“咱们走!”
妙策也是神情一紧,如见蛇蝎地大声喝斥道:“从你自卖自身,归了‘张飞居’,你与我妙家已经全无干系,还要说甚么。走开!走开了!”
吉祥呆在那里,妙策喝斥着让她走开,自己倒拉着余氏,急急忙忙地走了,不时还回头看看,生怕吉祥再追上来的样子。
吉祥呆了半晌,忽然自失地一笑。她已经明白父亲和继母为何这般模样了,任太守觊觎她的姿色,李鱼为她与任太守结怨的事儿,坊间早就传开了,爹娘不可能不知道,他们这是担心惹祸上身啊。
生身父亲,此时毫不在意女儿的安危,唯一想着的就是千万不要连累他,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们已经脱离了父女关系,从此再无瓜葛。不知怎地,想到这些时,吉祥心中竟然再没有半点难过,反而无比的轻松。
“也好!也好!那就……这样吧……”吉祥轻轻眨了眨眼睛,眨去眼中一层雾气,慢慢迈步向都督府走去。一时间心中空荡如谷,连李鱼去了哪里也不想知道了。
吉祥刚走出几步,就听后边有人唤道:“吉祥!”
吉祥回过身,就见李鱼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手臂,紧张地左右看看,急忙拉起她就走,一边责备道:“你这傻丫头,明知道任太守不肯放过你,怎么还独自跑上街来,这要被人抓走,你让我上哪儿寻你去!这么不省心的……”
吉祥被李鱼拉着,一溜儿小跑地跟着大步向前的他,听着他的数落,鼻子忽然一酸,眼泪在眼睛里盈盈地打着转儿,差点儿掉下来。从小到大,她不知被人数落过多少次、打骂过多少次,却哪有一次是因为关心她?
只有他,从始至终,只有他!
其实,李鱼对她的好感,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心中未尝不明白是为什么。不过,她却一直抱着一种犹犹豫豫的态度,因为李鱼自从京城回来,就不再是当初的小房东李鱼了,他是有资格在利州最高一等权力圈子里悠游来去的贵人。
像这样的贵人,吉祥自问是没资格嫁给他的。可是给人做小,她又不甘心。而此刻,管它什么正室偏房,大妻小星,吉祥都不在乎了,她情愿以身相许、情愿把自己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交给他!
从未有过什么安全感的她,这时却是无条件地信任他,相信他决不会害自己。这一刻,就算李鱼拉着她跑到天涯海角去,她都只会跟着跑,不会多问一句去什么。
真就随他远走天涯又如何?原本在妙家的时候,与家人近在咫尺,遥远却更胜天涯。
只要自觉心安,东西南北都好。
“柳下挥这个贱人!”
一只薄瓷的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任怨气得颊肉哆嗦、脸色铁青:“弹劾我?他竟然要弹劾我?他又是什么好人了!想当初同科中举,肆意风流时,老子搏得一个‘任老魔’的绰号,难道就少了他‘下流挥’,何等物流!不当人子!”
翌日,任怨惊闻荆王已经到了利州,武士彟已经为荆王李元则办过接风宴,却未通知他,顿时呕出一肚子怨气。赶紧收拾停当,正要赶去“滴翠台”见荆王,却又听说柳下挥要弹劾他,真把任老魔气了个三尸暴跳。
管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道:“老爷,你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理?车驾已经备好,荆王那儿咱们还去不去?”
任怨陡然顿住脚步,阴晴不定地沉吟有顷,咬牙切齿地道:“荆王不能不见!老夫去见荆王,你立即派出人手,给我打听打听,其他人有无异动!单凭一个柳下挥,奈何不了老夫,怕只怕……,嗯?”
管家心领神会,急忙应道:“是!老奴这就派人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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