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麻麻亮,四周的山还笼罩在宁静中.
远处一声公鸡的鸣叫,透过车窗,传了进来。
我一下就醒了,睁眼往外面瞧去。
天地间渐见亮色,东方的天际,浮出了一层层鱼鳞云,隐隐透出火红。
微白的天空下,远处的山渐渐清晰,变成了墨蓝色。
又是一天开始了,离缅北越来越近。
我望着车外的山里林间,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悲哀。
林子深处,有男人在唱山歌,这里的人,和广西人一样,山歌唱得真的不错。
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侧过脸去,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林子里,什么也看不见。
王副官也醒了,他看了几个还没醒的保安一眼,迅速启动了越野车。
听他说,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孟洋,务必争取赶到,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晚上就可到果敢,任务就算完成了。
我听得心里一紧,不知为什么,突然之间,我宁愿这样在路上走了,最好吃不好睡不好的走上两个月。
等自己风尘仆仆、姿容憔悴地到达果敢,他们大失所望,也许就会提前安排自己和小凡一起了。
她说得对,不过是挤点水水出来,女人就是水做的,自己要是没被他们骗来缅甸,等以后结婚了,迟早也会有那一天。
婴儿毕竟也要吃饭饭的,挤水水还难得到自己吗?
总好过在夜场陪各种各样的男人啊。
眼睛一睁,干到熄灯。
王副官只用八个字,就把我以后的生活说明白了。
自己又不是梁红玉再世,赛金花重生,说不定过不得两个月,真的就只能入土为安了。
这时,身边挨踢的家伙动了一下,也醒了,揉着朦胧的眼睛,问:“到什么时候了,肚子好饿。”
王副官告诉他,如果路上看到有寨子,就让他下去买吃的,想吃什么买什么。
挨踢的家伙嘀咕,又去寨子买,寨子里能有什么好吃的?就不能找个饭店,让兄弟们好好吃喝一顿吗?
王副官没说话,不表态。
挨踢的家伙做不得主,一脸的生无可恋,说了也等于白说,说完就等于吃完。
我讨厌这个家伙,既贪婪好色,又没有脊梁骨,看他吃瘪,我很痛快。
车开了两百米左右,王副官突然停了车。
我一看,前方的路上,一条大蛇正在横过马路。
王副官显得很懊恼,两手在方向盘上猛拍。
挨踢的家伙问,要不还是回孟洋,找个宾馆住两天算了。
我问,为什么不走了?还要回去孟洋?
挨踢的家伙反问,你不知道啊?按缅甸的说法,路上碰着蛇了,就预示今天不吉利,得返回。
我不是不肯回孟洋去,就是要跟这家伙过不去,于是问,那按中国的说法呢?
也许是我这句话起了作用,王副官想了想,还是将车往前,继续赶路。
越野车在蜿蜒的山路上攀爬了好几个小时,一路上都没看到寨子,到上午十点时,终于看到了稀稀落落的几个木棚房子。
王副官在最大的木棚屋前停了车,说,买点东西吃了再走吧。
挨踢家伙哪里还等他说完,车还没停稳,就开了车门,跳了下去,嘴里大声嚷嚷:“有什么好吃的,卖点给我们,价钱好说。”
到了这时,连我都饿坏了。
这个时候,只要是能够饱肚子的,哪怕是牛肉,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往口里塞,吃饱了算。
大毒枭阿盛曾经告诉我,谁要是敢在缅甸吃牛肉,又被人发现了,那他必定是会被群殴的,弄不好就会打死。
牛肉都不吃,缅甸人脑子都有问题吧?
挨踢的家伙今天运气还不坏,这户主人正在炖猪肉,整整一大锅。
主人说,猪是昨天杀的,自己要吃,不卖。
挨踢的家伙无比欢喜,出了个很好的价钱,好说歹说,主人总算是同意把猪肉卖给了我们。
一阵狼吞虎咽后,我又跟着他们上了车,还是被他们夹在中间。
但是,走边境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很快,我们又遇到了两伙打仗的人。
一伙人穿着军装,一伙人纯粹就是老百姓,估计是游击队什么的。
他们就在公路上交火,还设了路障,游击队在这头。
越野车无法越过,王副官远远将车停了下来,嘴里就开始骂娘。
我真不明白,男人发脾气骂人的时候,为什么都喜欢骂娘?
骂爹不行吗?
骂祖宗不行吗?
难道就是因为女人天生就好欺负?
我还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就发现十几个游击队向我们扑了过来。
王副官大惊失色,连忙驾车就逃。
可是,在缅甸开过车的都知道,盘山公路都不宽,又坑坑洼洼,王副官没办法掉头,也没办法快速逃去。
挨踢的家伙不住抱怨,今天又怪你,我都说了要回孟洋,偏偏你就东拉西扯。
我也有火气,这能怪我吗?我只是看不惯你贪婪好色,又叽叽歪歪而已。
再说了,是我开的车吗?
王副官倒着开了几百米,就被游击队堵上了。
游击队不知从哪里滚了两块大石头出来,拦在车后面。
然后一个领头的冲着车内大声喊:“开门,通通下车,不然劳资就用刀子弄你轮胎了,数三个数啊。”
这是辆防弹车,子弹都打不穿,但不知道能不能防刀。
王副官迟疑片刻,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几个游击队立刻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脑袋,喝道:“举起手来,转过去。”
王副官举起两手,背过了身,一个游击队员迅速拿走了他的枪。
然后,几个枪托就开始往他身上招呼,一人嘴里还骂:“你奶奶的,劳资让你跑!再跑个劳资看看?”
挨踢的家伙下车慢了一点,脑袋上马上就挨了狠狠一枪托,屁股上还挨了一脚。
四川保安情形也差不多,被弄得喊爹叫娘,只有那个闷葫芦,抱着脑袋一声不吭。
很快,几个家伙就鼻青脸肿了。
你们也有今天?该死可恶的伥!
我很痛快,被骗来缅甸以后,我从没像现在这样痛快过,看着真的是太爽了,太舒坦了。
我是个女孩,受到了特别优待。
尽管我也做好了满脸开花的准备,但他们居然特别优待,并不用枪托打我。
所以,我就没有鼻青脸肿。
然后,我们几个被枪口顶着,步行几里路,押进了藏在山里的游击队指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