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与现在抱晴岚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那时他顾着保护她逃命,也紧张,也心慌,也觉得心跳加速,但是并无半点旖旎的心思。可此刻他羞耻的发现,他对怀里的女子产生了一种本不该有的淫丶秽心思。恨不得把她扑倒,就像以前在军营中偷偷看过的风月小本那样对她。似乎也只能对她做那样的事情,才能稍稍缓解他心里的燥热与焦渴
“陈大哥”
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晴岚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懂非懂地臊红着脸,她冷不丁推了他一把。
“你,你别这样。”
她娇声入耳,陈景这才被当头棒喝,惊觉过来,他冷不丁“噔噔”后退两步,看着面前女子闪烁的眸子,呆住了。
“我”顿了一瞬,他突地抬手,在自家脸上抠了一个巴掌,再出口的声音,沙哑,低沉,还有懊恼,“晴岚姑娘,陈某一时鬼迷心窍,孟浪了”
晴岚紧紧咬着下唇,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也有些懊恼。
她并非矫情的女子,又无父无母,从来没有期待过与他的婚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面前的男子原本也是她心心念念渴望着的人为何事到临头,她却推开了他
她的脑子里,下意识出现楚七的嘲讽脸。
“小情郎啊,你看你,到嘴的肉不知道吃,活该你挨饿”
沮丧地捋了一下头发,她不安地看着陈景,不知如何抒发此时的心情。只是轻轻抬起手上还紧紧握住的食盒,诡异的说了一句。
“爷恐怕是吃不成了。你,你吃了吗”
说到“爷”,便想到爷在做的事。想到爷做的事,便更添暧昧。
陈景红着脸,如何能说他饿的不是肚子
轻咳一下,他说了声“好”,便伸手去接。
原本接一个食盒对于两个身怀武艺的人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状况的事情。可偏生,状况还是发生了。晴岚定定看着他,他也一瞬不瞬地看着晴岚,两个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恍惚,谁在走神,反正手刚一碰上,冷不丁她就放手了,他却没有接住,那个可怜的食盒“砰”一下摔在地上,无奈地发出一声嘶吼“难道怪我么”,便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啊呀”晴岚伸手想去捡。
可她的腰还没有弯下去,手就被他拉住了。
她抬头,未及看清他的脸,整个人就被他扯入了怀里。
“晴岚姑娘”陈景把她紧紧抱住,觉得身上的凉意都褪去了,她温软的身子带给他的是火一样的热量,让他情难自控,好不容易才把持住内心的冲动,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子里,咕哝着道。
“我会娶你的。”
处了这般久,他从未说过“娶”字。
这个时候说难道他是想先与她有“夫妻之实”,在做承诺
晴岚的心脏突然像失控了一般,怦怦狂跳不已。
如果他要求现在便要求她睡觉,她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
正在她小心肝儿纠结不已的时候,那个温暖的怀抱却突然没有了,陈景重重扼住她两边肩膀,把她的身子从怀里扳出来,低头看着她,一双眸子闪着坚定。
“你等着,等战事结束,我便会明媒正娶你。眼下我们先各做各事,一起携手为殿下的江山保驾护航,等殿下江山稳固,我们的前程与幸福也会水到渠成。”
他这句话不假。
待来日,赵樽为帝,岂会少了他陈景的好处
只不过听了这话,晴岚的脸却比先前臊得更厉害了。
她要听得不是这个啊不是这个。
可是她能说么她不介意有没有明媒正娶。
其实从楚七那里,她不知不觉就接受了一些较为新潮的思想,其中有一句话印象最为深刻。楚七说,男女之间要想真正意义上成为骨血相连的亲人,便得有夫妻之实。柏什么图一类的思想,只会把感情逼上绝境。
“我走了”
陈景见她垂着头不动声色,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越发觉得自个儿今天晚上的举动太过冲动,兴许是人家姑娘生气了。
“对不住,是我不好,我,我还是走了”
又重复说了一遍没用的话,他抬起手,原想要再抱一抱她,可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到底还是没有放下去,猛地闭了闭眼,转身大步离去。
晴岚脑子一直在晕乎。
直到看他离开了,受了他衣襟扫出来的冷风惊吓,方才反应过来。
“喂”她还没有表态呢,怎么走了
陈景果然顿住步子,回头看她,一脸紧张。
晴岚微微垂头,含羞带涩的压低了声音。
“我愿意。”
存心殿里的光线很暗。
看着里头的两个人各自离去,躲在门外的夏初七长长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愿意了,可急死我了。”
“”赵樽不语。
“丫要是再不愿意,我便去帮她说了。”
“”赵樽瞥着她,像看着怪物。
夏初七嘻嘻一笑,拉他手,“爷,咱走吧。”
从寝殿出来要去马厩,走存心殿这里最近。两个人从寝殿里“偷吃”完再“偷跑”出来,也就必然会经过此处。但他们没有想到,会在无意中偷听到晴岚与陈景两个小儿女在谈情说爱。
被人偷听,又偷听了别人这不是传说中的缘分么
外头的细雨,在沙沙响过不停。
赵樽牵着夏初七的手,往马厩去,脸上有些不好看。
依他的身份与性子,他是不屑于偷听这种事儿的。可他不愿意,却抵不住夏初七有兴趣于是,他无奈的听了房,也无奈的看了她兴高采烈的“看了房”,心里这会儿还在别扭。
“阿七,若是让他们晓得我们偷听”
“放心”不待他说完,夏初七便笑着打断了他,“他们不会晓得。”
赵樽挑高眉梢,“为何这般肯定”
夏初七双目像狐狸一般微微眯起,意态闲闲地笑着,语气是说不出来的欠揍,“因为他们不会想到,晋王殿下竟然会这么快就完事儿了。哈哈哈”
一句笑声,差点没有把赵樽憋死。
为了赶着回营地,这一回他确实是“速战速决”了可如今被他女人把这话说出来,似乎有哪里变了味儿这不是嫌弃他不行么
赵樽冷冷一哼,伸手勒紧她的腰,狠狠一掐。
“等战事结束,看爷如何收拾你。”
“哈哈”夏初七笑得更大声了。
她想起了先前看见陈景的话,实在忍不住暴笑。
看来这战争,真是扼制了多少有情人的好事儿
不到前线,永远不知前线真正的紧张是怎样。
夏初七与赵樽是在凌晨时分到达密云驻营地的。
密云这个地方,地势险要,是中原地区至辽东与漠北的交通要道,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的咽喉要地。故而,在这般紧张的局势下,此时的密云城在夜色之下,仿佛被人为地笼罩上了一个枷锁。
赵樽大步进入中军帐,还未坐下,各种情报便接踵而至。
此处离居庸关不过几十里,而赵樽要攻打居庸关的目的也从来没有半分掩饰。如此一来,一直在居庸关外观望的北狄哈萨尔与兀良汗阿木古郎,在他拿下密云时,便都有了异动。
如今的形势,相当于赵樽、哈萨尔、东方青玄三足鼎立,中间夹了一个“馅饼居庸关”。而居庸关的战略意义不容忽视它是进入北平城的第一道门户。而且,赵樽放弃南下,反其道而行,挥师北上拿居庸关,他的目的性在外人看来,便有些不清晰了。
他若攻下居庸关,对于关外的北狄和兀良汗来说,该如何作为
与赵樽先前设想的一样,斥侯来报,北狄哈萨尔昨晚连夜拔营,向居庸关靠拢三十里。与此同时,阿木古郎亦是从右翼向居庸关靠近,不多不少,也恰好三十里,像是说好的一般,与北狄共同进退,又像是与哈萨尔对峙。
形势,似乎更加微妙了。
在他们的言谈中,夏初七了解到一个饶有兴趣的事儿那个被三路兵马“包围”的居庸关,守将姓傅,竟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有些矛盾,但其实并不矛盾。
这傅将军早些年得了些战功,在坐镇居庸关后,对边疆的建树没见多少,但自己的家业却越做越大,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居庸关的特殊位置,向关外的商人出售中原特产,比如茶叶、丝绸、盐巴等等,又买入一些关外的毛皮、牛羊与马,做中间商人,从中获得高额利润,这些年已然富得流油。
“一个有家有业,富得流油的人,定然是不愿意去打仗送死的。”
待斥侯退下去,夏初七坐在帐中,轻声给赵樽分析。
赵樽点点头,表示赞许。
随即,又反驳,“可形势却逼得他非打不可。”
点头“嗯”一声,夏初七突地问,“居庸关有多少人马”
赵樽道,“号称二十万大军,据探,仅十五万不到。”
夏初七又道:“我们有多少人”
赵樽道,“号称十五万,其实仅十万。”
“”
敢情都是“号称”,全是吓唬人的
夏初七摸了摸下巴,瞥着他想了片刻,又问,“殿下可有想好攻城的良策我以为眼下最紧要的不是如何攻打居庸关,而是如何处理北狄与兀良汗而且,这二位兄台,怎样的打算的,他们与赵绵泽到底有没有串通一气,可都说不清楚。”
赵樽沉吟片刻,“那一日,我与哈萨尔长谈过。”
夏初七紧张地问:“结果如何”
看着她殷切的目光,赵樽回答得极为巧妙。
“他还只是太子。”
到底是赵十九,一句话便精辟地讲明了要害。
若是单论他们与哈萨尔的交情,确实不需要打便可言和,但是毕竟哈萨尔如今还没有名正言顺的继位,成为北狄皇帝。而且,北狄有两位公主在南晏后宫为妃,两国之间又立在城下之盟。如今兴兵,北狄助盟国剿灭逆首自是应当。更何况,北狄皇帝一直忌惮赵樽,多年征战下来,北狄人也一直视他为仇,借此机会打他,岂非再好不过
先前居庸关未破,他们不好入关。
可如果赵樽兵临城下,拿下居庸关,他们便有了开战的理由。
私下交情暂且不论,一旦打起来,定然都会动用真刀真枪。
血淋淋的战争,就要开始了。
夏初七揉着额头,“为何一定要先取居庸关”
赵樽道,“巩固北边实力,修房还得先挖地基,何况颠覆一个朝政”
恍然大悟一般,夏初七眼珠子转着,发笑。
“明白了,咱这是开辟革命根据地。”
“革命根据地”赵樽对她这个新鲜名词有些不解,但是他的接受能力很快,几乎不待她回答,他便犹自点了点头,赞许看着她,“阿七好生有才,此句甚为精准,便是革命根据地。”
“”夏初七翻了个白眼。
那不是她自创的名词好么
她笑了笑,并未解释,而是握紧了赵樽的手。
“阿七自是有才,不仅如此,我还会帮上你的大忙。”
“哦”一声,赵樽似笑非笑,睨她不答。
她高高抬起下巴,“等着看吧,马上可见分晓。”
、第306章奇袭与意外
夏初七这些日子以来在北平养尊处优,把前世今生所有的韧性都用光了,懒散得像足了一只米虫,但她一句“会帮赵樽大忙”的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加上为了此事又和赵樽赌了一百两银子,她就必须为自己那一句话负责了。
晚上一个人在帐中,她辗转难眠。
只睡了两个时辰,实在耐不住,她打着哈欠起来了。
唤了甲一来添灯油,又自个儿去灶上倒了一杯热水泡上茶,她撑在脑袋想了一会,便坐在帐中简易的竹凳上开始写写画画,中途扯掉好几张纸,一直写到天见亮,她方才咬着笔杆子,歪着脑袋满意地点了头。
她写了多久,甲一就守了她多久。
看她伸个懒腰起来捶肩膀,一脸得意的笑,甲一凑过脸看了看。
“写好了”
“写好了。”夏初七瞄着他没有表情的黑脸,下巴微微一抬,唇角扬得极高,“来,甲老板,帮姑娘我卷起来,一会亲自面呈大将军王。”
“这便是你要给爷帮的大忙”甲一看着纸上的简繁体混合字,一张嘲讽脸上,满是不敢相信,“我也与你赌一百两如何”
“赌什么”夏初七摸着下巴,有了兴趣。
“赌你输。”甲一斩钉截铁。
夏初七被他噎一下,脸色不好看了,转过身来,她一只手指头使劲儿戳向他的肩膀,语气恨恨地道:“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怎么说话的你,你这个人到底会不会唠嗑了。”她一直戳,甲一就一直退,一直戳到他退无可退了,她却突地收手,笑嘻嘻地扬眉道,“行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那我们便赌一赌。赌多少银子”
“也是一百两。”
“输赢都一百两”
“是”
“去刚表扬了你,你就没诚意了。”
甲一抿紧唇,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不懂么”像是看穿了他,夏初七意态闲闲的弯着唇,低低一笑,“你想想,赵十九是一头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而我是一只纯洁天真的小绵羊。我与他打的赌,本来就不公平,能不能帮上忙,输赢都在他你要参赌,自然应当提高赔率。”
提高赔率看着她狡黠的眸,甲一皱紧了眉。
“你说。”
夏初七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
“这样一赔三如何”
甲一的眉头不着痕迹的跳了跳,看着她志得意满的小脸儿,萌生了退意。可想了想她纸上写的内容,他又像有了信心,不轻不重地哼一声,唇间挤出了一个字好。
天儿见凉了,出了营房,外头便是白蒙蒙一片雾。
昨天晚上又下了雨,不知从何处拂过来的风里,夹杂着一丝丝湿润的雨雾,随风入袖,冷得夏初七哆嗦一下,抱紧了双臂。
她拿着那份计划书,大步流星地往赵樽的大帐而去。
战事初起,为了晋军全体男性同胞的身心健康着想,赵樽对自己的私生活十分节制。昨夜,他坚定地拒绝了夏初七要与他同帐而眠的请求,差人在离他帐篷不远的地方另外搭了一个小帐,供她一人使用。
赵十九的迂腐由此可见一斑。
但他越是如此,夏初七心底却越是待见他。
一个有节制、讲纪律的男人才管得住自己。
管得住自己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她低低哼着小曲,入赵樽的大帐时,并没有遭到帐外侍卫的阻拦。可大帐里头除了赵樽之外,还有晋军此次参与居庸关战线的几个将领。
“由一千五百名红刺特战队员,化为五个小队,每队三百人,设队长一名,负责小队行动。五个小队分头对居庸关几个战略要点进行不间隙偷袭”
赵樽看见夏初七进来,没有停下吩咐任务的声音,一只手在沙盘上指点着几个居庸关的战略要点的位置,并对人员一一进行了细化,方才淡淡朝夏初七点点头,又继续道,“另,神机营派一支机动部队随行,配合先锋营与红刺特战队”
知晓他在布置攻打居庸关的行动,夏初七垂着眸子默默走过去,在靠近帐门的下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没有打扰他。
他一条条军令在下达,在座的将领也纷纷领命称是。
“红刺的五分小队由老孟亲自指挥,亲自带队,另外再给奇袭的先锋营补充一万新入行伍的兵卒,让他们去历练历练。这些人没有战争经验,可在居庸关前提前埋伏,等关内守军冲出来,再行袭击”
老孟与负责新兵卒的刘参将互望一眼,齐刷刷起身拱手。
“属下得令”
赵樽又吩咐了几句,沉着脸看了帐内众人。
“诸位可有异议”
帐内响过齐齐得声音,“回殿下,属下等无异议”
“好”赵樽沉声说罢,摁着案头站了起来,“诸位,南军兵力与我晋军悬殊极大,本王不说许胜不许败,只愿此役之后,诸位还活着,一起吃香喝辣。”
紧张的气氛被他一句“吃香喝辣”逗得轻松了。
众位将领哈哈大笑,胸中的郁结之气登时舒缓了不少。
“是,殿下”
“听说昌平有家包子店不错”
“他娘的,打了胜仗,你就图吃个包子”
“那图个啥”
“昌平有个妓馆,里头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
几个将领肩并着肩,向赵樽辞行后,开着玩笑出去准备了。夏初七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才兴奋地冲赵樽跑过去,一边摊开手上捏得有些潮湿的纸卷,一边笑吟吟有声。
“当当当当,看,这是什么”
她的手指白皙干净,指甲上略点蔻丹,线条极美,一根一根像白葱似的在赵樽的眼前晃悠,嘴里也念念有声,“这个东西叫着晋军战时医疗保障应急预案。赵十九,你晓得对于前线的军人来说什么最重要保障最重要。这个保障不仅是吃喝,还在于他们的医疗以及受伤后的救治,之前大晏的军中医疗制度太草菅人命了,咱们晋军要与他们不同,必须要改革,才能带领军队适应新的形势。还有,解决了将士们的后顾之忧,便是给了他们生命的保障,给了生命的保障,才能增强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一条一款,非常的细化。
从伤病员的运输与救治、药物的供给与采购、医护人员的业务培训,战场上医官的应急反应,将士如何提高自救能力到军队疫病的防治,甚至于,还包括战时军队饮用水的防毒等等,都有例举,并注明了解决方案。
不得不说,可行性非常强。
但是,当她一个字一个字指着念的时候,赵樽似乎只注意到她白白嫩嫩的手指头,根本就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以至于她说完了许久,他的视线还凝结在她的手指上,目光明明灭灭,一句话都没有。
丫的,对牛弹琴了
夏初七狐疑地皱眉,碰了碰他的胳膊肘。
“赵十九,想什么”
“嗯”赵樽抬头,看着站在身侧的她。
夏初七瞪他一眼,只差咬牙切齿了,“我问你呢,这个方案如何要是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我们可以商量斟酌。”
赵樽眸子一眯,点头,“写得很好。”
得了他的肯定和表扬,夏初七顿时像打了鸡血,兴奋不已,“那是必须的啊,这东西我写了两个时辰,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成熟方案,可以运用到任何一种战争形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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