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蹲下身来。
“老人家,你可有什么发现”
老头儿并不抬头看他,仍然喃喃自言自语,“颜色颜色”
“颜色是什么什么颜色”
“颜色颜色”
拉古拉一连问了几遍,老头儿除了说“颜色”两个字,并不说别的。众人刚刚升起的希翼又落回了原地。很显然,这分明就是一个神智不太清楚的老头儿,与赵樽所言,懂得“奇技淫巧”的高人,完全是两回事儿。
那东方青玄带他进来做什么
好奇心又一次浮上脑海,但夏初七很快便把它屏弃在外。
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颜色颜色”
激灵灵一下,她脑子里也冒出这两个字来。
下意识往“颜色”上一靠,她的脑子豁然开朗。赵樽说,石椅间的四面墙体颜色不一样,也就是有颜色的区分,而那道题目里,也提到“熊的颜色”,那么,是不是表明,只要猜出来熊的颜色,便可与墙体对应
可“盗墓贼”这问题,也太坑了吧人走的方向,与熊有什么关系
哪个地方,往东西南北走,都会在原地
托着下巴思考着,她在原地转来转去,脑洞也越开越大。
好一会儿,她眼睛一亮,“有了。”
她突如其来的喊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什么有了”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
清了清嗓子,她卖着关子道:“赵十九觉得题目不合逻辑,那是思维受限。实际上,这个题目并没有不合逻辑。在地球的两极之上确实是没有东南西北的方向区分的。”
两极两极是什么
在这个地方,只有赵樽听她讲过一些后世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听完她的话,除了赵樽,其他人的眼神儿里,都露出一种不太友好的光芒来。似乎把她和叫着“颜色”的疯老头儿看成一类人。
夏初七眼神闪着黠意,不管他们怎样想,只看着赵樽。
“不管向南,向东,向北,都能回到出发点的地方是地球的两极。两极是指北极和南极但是这个人走了回来,发现原地有一只熊。在南极上是没有熊的,只有北极才有熊。那么答应就出来了北极熊是白色的。”
她话音一落,现场唏嘘声四起,恭维声更是不少。
“晋王妃惊才绝艳,这都能猜出”
“原来是白色啊。那便简单了。”
“了得了得晋王妃果然了得。”
夸奖声里,东方青玄瞥了一眼那个声音最大的人。
“你懂什么是两极”
那人缩了缩脑袋,摇头,“不懂。”
东方青玄一哼,笑着横他一眼,“小心马屁拍到马腿上。”
不管旁观之人怎样絮叨,有了夏初七的答案,这个困扰了赵樽两年之久的题目,也困扰了大家伙这么久的后殿入口之谜,总算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样子雀跃不已。
但是,当赵樽的火把光线再次照亮天梯间时,问题又来了。
因年代久远,人为破坏,石壁上的颜色并不分明。
或者说,不太容易判断出到底哪一面是白色了。
“这可咋整”夏初七缩了缩脑袋,再一次挤在赵樽的腋下,看着长了青苔的石壁,默了默,挑眉发笑,“赵十九,要不然,咱四边都试试”
赵樽淡淡瞥她,“一试,便回不了头。”
“也是哦。”这毕竟不是玩游戏,想试便试,大不了死了,再重来一遍,还可以满血复活想到当年前殿八室的艰难,夏初七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扯了扯赵樽的袖子。
“赵十九,若不然,咱闪人吧不陪他们玩了。”
赵樽一叹,“来都来了”
“噗”一下,夏初七被他逗乐了,“好吧,来都来了,闯”
说到此,她微微一顿,脑子转了转,突地反应过来。
“不对。”
“嗯”赵樽唇角微抿,认真看着她。
她额头都冒出了虚汗了,“北极熊没有颜色”
没有颜色这世上竟有无颜色的动物
她的话极为古怪,不仅赵樽没有明白,在场那样多的人,都不解地看着她,谁也没有吭声儿。在他们的意识里,这世上的物什儿,不管是什么,总会有颜色的一头熊,为何会没有颜色
“这个我可不是胡说的这么跟你们讲吧,某国一个专门研究北极熊的科学家通过扫描电子显微镜分析,惊奇地发现,北极熊的毛不是白色的,而是一根根中空而透明的小管。看上去中白色,只是因为他的毛表面粗糙不平,把光线折射得非常凌乱而形成的”
与古人探讨高科技的东西,极是费劲儿。夏初七本身在这个方面的知识也有限,她没有办法说更多关于北极熊毛色透明的问题,只捡自家知道的说了一个大概,便瞥向赵樽。
“赵十九,你眼神儿好,看看四壁,有哪一个是没有上颜色的”
要区别出是什么颜色不太容易,可要看出来哪一个是根本就没有上过颜色的,相对而言,要简单许多。赵樽目光欣赏地瞥她一眼,点点头,在天梯间里走了片刻,终于,指着他右手边的一处石壁,“是它了。”
夏初七看着那光光的石壁,“可这个没有机关啊”
“机关在两年前,已被破坏。”
“那咋办”
“凿”他淡淡的,还是一个字。
“呃”夏初七扶额,“好吧,简单粗暴。”
两个人对话间,已然退出了天梯间,把剩下来的任务交给了东方青玄。再一次,如风安排了兀良汗的士兵去凿那一堵石壁。石壁面积不大,虽然比之外间更厚了一些,但还是很快便被凿开了。与赵樽所料没有差别,凿开后的石壁里,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里面的石壁上,凿有通气孔,也有一盏盏铜底的油灯,但是灯油燃尽,灯芯早已熄了火。
“看来,盗墓贼也有不行的时候啊这灯不是应该长明的么”
夏初七叽歪的笑着元昭皇太后,任由赵樽牵着小手,一步步往里走。
在他们的身后,双方的人马也陆续而入,执了火把走在甬道里。
甬道里静静的,凉凉的,黑黑的,一丝风都没有,闷气得紧。
前方的路不知有多远,更不知通往何方。探险一般的心理,让他们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屏气凝神的走了约摸一刻钟,赵樽高大的身形突地一顿。
“大家小心”
他沉声吼完,突地反手抱紧夏初七,把她紧紧纳入怀里。
夏初七没有听见喊声,却被他的动作惊住了。她喊了一声“赵十九”,未及做出运作反应,便觉得顷刻间地动山摇起来尤其是他们站立的脚底下,石板好像移了位一般,仿佛踏在了松动之地,一直摇晃不停。虽然她明知是触动了后殿的机关,但仍是惴惴不安,紧紧圈住赵樽的腰身。
“赵十九我还有遗言没交代”
“闭嘴”赵樽紧了紧她的身子,沉声低呵。
“不必交代,在晋王殿下在,你死不了。”东方青玄噙着笑,调侃似的接了一句。
只可惜,夏初七听不见他,只有赵樽淡淡的声音,嘲弄一般传来。
“大汗难道不知,她的耳朵听不见”
像是突然被雷劈了,东方青玄原本摇晃的身子,狠狠一僵,整个人呆立了片刻,凤眸里冷芒一射,偏头看向了如风和拉古拉,“怎么回事”
一阵摇晃中,如风与拉古拉都有些站立不稳。
他们站在东方青玄的身侧,紧紧扶住他,低垂下头。
“大汗息怒,我们不敢让你知晓。”
不敢东方青玄拳头狠狠一攥,还未说话,现场的形势便发生了巨变。
脚下坚固的石块仿佛被抽离,整个甬道的底下变成了流沙,再也无法承受一群人的重量,在惊叫声,抽气声里,甬道上的众人犹如一锅粥,跌跌撞撞在一起,速度极快地陷入了流沙里
、第285章三人夹心
天旋地转间,铺天盖地袭来的全是流沙。
头上、脸上、脖子里、鞋子里流沙就像发疯一般,不停往里头钻,痒痒的,麻麻的,再带着排山倒海的颠簸力道,卷着夏初七下滑的身子东倒西歪,无法着力。在颠了几个来回之后,她和赵樽便被一股子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扯了开,她也从赵樽的怀里滑落出来,辩不清所在之处。
头昏,眼花,胸也闷。
她耳朵里的世界是安静的,眼前的世界却一直在旋转、在颠倒。
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她双手慌乱的抓扯着,却什么也抓不到,更不晓得赵樽在什么位置。
“赵十九”
她惊声大喊,双手奋力在流沙里刨动。
可流沙如何能受力她手脚都支撑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下滑的慌乱间,好不容易拉到一片衣角,又被流沙像簸箕一般筛抖着,甩了开去。
她心里一凛,紧紧抱住脑袋,不敢再乱动,急得额头上布满了一层冷汗。
“阿七阿七”
黑暗里,赵樽也在叫她,可她却听不见,只能在一个又一个的颠簸中,双眼发黑,胸口发闷,越滑越远。
嘴巴,鼻子都喷入了流沙,一种快要被掩埋的窒息感,让她呼吸越发困难
盗墓贼丫可真狠。
意识模糊间,又一波流沙卷住了她的身体。而她的腰,也被人卷了过去。
“阿七”赵樽沉声喊着,急急捞她入怀,紧紧裹住她。
两个人相处时间极长,对彼此的身体也极为熟悉,夏初七闻到赵樽身上的味道,忐忑不安的心情便镇定了不少。
心里一松,她咳嗽着“呸”了一口嘴里的沙子,紧紧扯着赵樽的衣裳。
“你丫的跑哪去了”
“不要说话”赵樽大喊着,知她听不见,又把手伸过去,把她脑袋连同人一并按在自己怀里,紧紧圈住,不让她再胡乱动弹,也不让她再受到流沙的袭击。
“阿七,不要怕。”
一个人的翻动,变成了两个人的滚动。
黑暗,流沙,浮沉,脚不着路的感觉颠得夏初七像坐了一百次“过山车”,发晕想吐。
“呸呸呸”
她强忍着胸口的不适,紧紧闭上双眼,僵硬在赵樽的怀里。
那漫天席卷的流沙仿若有了生命一般,搅拌着他们,像一只大型的机械操纵着他们,一波又一波,冲击力巨大,呼啸着,像海浪,像飓风,一浪接一浪这些被流沙卷入的人,在巨大的机关面前,无奈得像一只只掉入了大海里的小舟,随着风浪不停的摇摆,起伏,似是永不会结束
夏初七在前世时,并不会晕车和晕船。
可这会子她的感受,就像晕车晕船一般,恶心感极强。
身体跟着赵樽颠簸了一会儿,她心窝子里的秽气不停往上翻腾。
“赵十九不行了,我想吐。”
“吐吧”赵樽安抚地揽紧她的后背。
夏初七听不见他的声音,却可以凭着两人的熟悉,猜测出他的心思。
可是,她若是真的吐出来,不就全吐在他的身上了么
她紧紧闭上嘴,强压着那排山倒海的恶心感,抱紧赵樽的腰身,在他怀里咕哝。
“还是不吐了,要不然你该嫌我了。”
“”他没有说话,在流沙里面,也根本没法说话。
“赵十九,我们会不会死”
夏初七看不见周围,咕哝着又紧张地问了一句。
赵樽眉头紧蹙着,搂紧她,顺便为她阻挡流沙,被她问及,他低头抵着她的额,低低说了一句。
“没事的,阿七,我在,有我在,不会有事。”
夏初七没有听见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一句,道:“我其实一点也不怕死,反正这条命是捡的,要死的话,早该死了无数次了。就是,我们还有小宝音若是我们两个死在这里了,我们的宝音怎么办如果东方青玄在外面还好,我想他会对宝音好的如今我们三个都在要是一起死了,那宝音,岂不成了孤儿”
夏初七这个人向来豁达开朗,性子也乐观向上,很少会有像现在这般悲观的时候,但或许是有了孩子,心里惦念的东西便多了,大多时候,考虑的就不仅仅是自己,还有那一条小生命赵樽心里一窒,在流沙掀起来的摇摆中,拥紧了她,一双肃杀的眸子,越发冷冽。
“阿七不要紧张,若是要人死,元昭皇太后便不会搞出这样多事相信我,熬过这一会,便好了。”
他话音一落,边上突地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正是东方青玄。
“初略估算,已下滑三十丈左右”
在流沙不停的搅拌之吕,他似乎也一直在尽力往他们的身边儿靠,好不容易近了一些,他强睁着被流沙袭击的眸子,看了一眼被赵樽紧紧拥在怀里的夏初七,目光微微一凉,冷笑一声,看向赵樽。
“你受伤了,我来”
“我没事。”赵樽冷冷的。
“没事血把沙子都染红了,还叫没事”
东方青玄似是有些恼怒,难得的嘶吼了一声。
在下落的过程中,流沙混着这些人一起搅拌的力量并不小,夏初七一直躲在赵樽的怀里感受不到,可实际上,赵樽在被多次撞击与碰砸之后,身上已是布满了皮外伤,也早已磨破了衣裳,只不过他一声都没有吭过。
夏初七没有听见东方青玄的话,赵樽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见,只觉得自家的手臂,突地被另外一只手抓住了。
东方青玄下意识的,她觉得一定是他。
她心里一紧,转过头去,想看一看,但视线里除了流沙,还是流沙。
紧接着,她未及反应,身上便被人紧紧一揽,东方青玄竟是猛地扑了上来,把她和赵樽两个人一起抱住。
三个人的身子,在流沙中不停往下滑动,像紧紧裹在一起的夹心饼干。
“这”
心中一荡,她很想发表一点什么感言,可此时的环境,似是不合时宜
“放手”赵樽沉声低喝着,双臂紧抱住夏初七,手肘却往东方青玄身上撞去。
对于他的愤怒,东方青玄似是不以为意,他宽大的袖子将他俩紧紧揽住,“呸”了一下嘴里溅入的沙子,声音急切。
“你闭嘴下滑的速度在加快不想她受伤,你就抱紧她。”
“我让你放手。”赵樽声音更冷。
“噗噗噗,我让你闭嘴有沙不知道”东方青玄也不肯示弱。
“东方青玄,放手”赵樽似在咬牙,“你这般不要命了”
“我的命要与不要,与你何干”
“你命金贵,爷受不起”
“不受,也得受着”
两个人语速极快的几句抢白下来,东方青玄也不知想到什么,突地笑了。那感觉好像两个人第一次为了某一件小事在争吵,他气得赵樽黑了脸,自己却悠哉悠哉的看他笑话。
赵樽眉心紧蹙着,被他这般抱住,无奈到了极点。他不能放手,不好反抗。一放手,就怕把阿七弄丢,一反抗,就怕阿七受伤。
若是有灯火,此时一定可以看见赵樽想要杀人的黑脸。
可流沙里面,除了简单直接的触感,什么也瞧不见。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呼吸,被流沙紧紧地搅和在一起,仿若要历经天荒地老一般,不知道时辰,不知道对方的表情,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落地,更不知道落地之后迎接他们的是什么,到底是生还是死。在一片流沙的“唰唰”声中,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拥抱,或无奈的被拥抱。
这是一副极为诡异的画面,除了他们三个人自己可以感受,旁人无法瞧见,也无法感知他们的心情,而他们,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终其一生,也无法忘怀生死面前这紧紧的一抱。
“咳咳”夏初七不知两个人的争吵,只是被赵樽捂在怀里,呛得咳嗽了一下。
“没事吧”赵樽急了。
“让你捂紧她”东方青玄也急了。
两个人互掐着,但被他俩夹心饼一样搂在怀里的夏初七,完全听不见两个男人在为了她而争吵,只觉得脑子大了,眼睛花了,耳朵更聋了,有一前一后两股力量都在圈住她,抢夺着她,在一阵“嗡嗡”作响的声音里,似乎还有流沙钻入她的耳朵里,不停的敲击她的耳鼓有一点点刺痛,难受得她想去挠,去挖那感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放开一下我快要憋死了,呼吸不了”
她缓了一口气,紧张的低声喊了出来。
听见她剧烈的喘声,赵樽圈住她腰的手一松。
“东方青玄,你放手”
东方青玄抿紧嘴巴,缓缓放开手,没有说话。
赵樽飞快的缩回了手,顺便将夏初七抢了过去。
“阿七,抱紧我,不怕。”
说罢,他瞄了一眼东方青玄的方向,再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势,也不管夏初七有没有听见,只把她的身子埋在怀里,借着缓坡下滑的力道,提一口气,便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滚身边的流沙滑来滑去,夏初七手抓不住,脚踏不实,那一种无助感,让她觉得似乎整个天地都已沦陷,心脏也被人用绳子拴在半空上下蹦哒着,忽高忽低,忽起忽落。
“赵十九”
在她“啊”的尖叫声里,两个人“扑嗵”落在了地上。
赵樽垫在下方,她则砸在他的身上。
身上感觉不到痛楚,她摸黑捂上赵樽的脸。
“赵十九,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赵樽几不可察的“嘶”一声,抱紧她,刨开边上的流沙,扶住她的身子慢慢地坐在地上,又扼住她的双肩。
“阿七,好些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伤到”
都忽略了自己,只想到对方。夏初七动了动酸涩的身子,刚想开口,胃里突地一翻,再也忍耐不住,她推开赵樽,猛地跑了开去,躬下身子,干呕起来。
“呕呕”
赵樽皱着眉头跟了上来,掌心抚在她的后背,轻轻拍动安抚。
“很难受,有没有药”
“我没事。”夏初七摇摇头,直起身子,却见前方亮起一道火光。
昏暗的光晕里,刚刚落地的东方青玄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举着火折子,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只瞄了一眼,他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巾,一如多年之前,即便经过了流沙,那绢巾还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拿着。”
夏初七胃气往上翻滚,吐了一口气,伸手便要去接。
可下一瞬,她的手便被赵樽格住了。
“不必了,多谢大汗。”
他淡淡说了一句,夏初七还没有看见,面前那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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