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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屋子正中的床帐里却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似讥笑,似调侃,又似怨念,却清柔得闻之若醉。

赵绵泽身躯微微一僵,但他只停顿一瞬,便再次迈开了步子。没有回应,更无斟酌,径直站在了床榻前约摸三尺远,方才低低出声。

“是,来都来了,皇后也不愿一见”

帐帘迎风微拂,里面的人静了一下,又是一笑。

“陛下还真是不怕天劫来一趟魏国公府,自己差一点性命不保不说,如今连太皇太后都应了劫。你若再执意见我,就不怕再出些什么事端来”

她这句话换了往常说来,肯定无人相信。但眼下赵绵泽遇袭若说有人刻意,那太皇太后的死,却是事实。所以,不管赵绵泽信不信,反正旁边的人是信了。第一个上前阻止的人是何承安,他额头滴着汗,鞠着身子的样子极是谦卑,声音也有浓浓的怯意。

“陛下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在理。天劫一说,不可小觑,反正您与娘娘的大婚也没几月了,不如先回宫,处理正事为上。”

“你怕”赵绵泽冷了眼,声音阴霾。

“奴才不,不怕。”何承安说不怕,可怎能不怕要知道先前那一只冷箭离他近几寸的距离而已。一不小心,那提前应了“天劫”的人就是他了。他荣华富贵还没来入及享,才不想平白无故就殁了命。

“嘿嘿,奴才贱命一条,死伤不惧。只是忧心着陛下的龙体康健,才请陛下不要”

“闭嘴”

赵绵泽怎会不了解这厮的脾性尤其如今,他人都走到了床前了,夏初七越是不想见他,越是推托,他越是心底生疑,越是想要证实。

大抵是太皇太后的死,加上今天的遇袭,再加上夏初七的拒绝,让他耐性用尽,甚至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再说,猛一把挥开何承安的手便大步过去,走到夏初七的帐前,抬手便要撩帐。

“赵绵泽”夏初七直呼其名,声音冷厉,“你要做甚”

“皇后百般推诿,不肯见朕。既如此,朕只好自己动手了。”

冷冷一哼,他沉着嗓子说罢,突地撩开帐子。

可帐内的情形却与他的想象不太一样。帐子里的女人躺在床上,像是没有穿衣服,白皙的两边削肩裸露在外,除了面色稍稍发白,头发略微凌乱,样子稍带憔悴之外,并无任何异常。更为紧要的是,虽然她身上盖着被子,但被子并不厚,身体曲线一眼可见。腹部平平,与消息上说近八个月的身孕也不太相符。

看他怔住,夏初七笑着捋了一下头发,又提提被子,打了个哈欠。

“我习惯了裸睡,让陛下见笑了。”

再看一眼她裸露在外的肩膀,赵绵泽目光微微一深。夏初七见状,娇声一笑,“可我即便裸睡有罪,陛下想要责罚,这般不请自入,撩帐窥视,会不会也有损帝王威严”

什么“裸睡有罪”她完全是在拆东墙补西墙。

赵绵泽心里有怨,但听她魔音一般的奚落声,蹙着眉头,脸上也略有一些发烧。不管如何,他是一个有良好出身受过良好教育的皇族男子,大半夜闯入姑娘的房门,强行拉开帐子本就不是君子所为,如今想看的东西没有看见,反倒让夏初七给揪住了小辫子,着实狼狈。

“既然陛下来都来了,太皇太后的事也不想管了,那便先在外头吃口茶等着,容我更了衣裳,再来相陪如何”夏初七此时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自是不想与他久谈。笑着激将完他,又扭头看向脸色灰白不均的郑二宝。

“二宝公公,怎的不懂事”

“啊”一声,那货还在发傻。

夏初七嗔怨一瞥,“陛下都来了,还不请出去吃茶”

郑二宝这时方才从恐慌中回过神,目光从她瘪掉的腹部收回来,长吁了一口浊气。

“嗳奴才省得,这便去”

“不必了。”赵绵泽打断了他,目光一闪,负手背转过身去,面向着门口,低低道,“朕这便回要宫去了,皇后身子不好,便在府中将息着吧,往后,不要再随意出府,以免生事。”

靠生事的人,分明就是他吧

见他拂衣要走,夏初七唇角一翘,突地叫住他,“陛下等一下。”

她娇声一唤,赵绵泽便如同被猫儿抓了心,迫不及待地回头。

“何事”

夏初七噙笑的目光看向了桌案。桌案上的一个檀木托盘里,有今儿晚间赵樽过来时带的几条青绿黄瓜,翠生生看着格外惹眼。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她似笑非笑地道,“那几条黄瓜都是新鲜的,我托人去摘的,陛下带回去用罢。”

赵绵泽目光一凝,不明所以。

她眉目一扬,呵呵一笑,又道,“宫中珍馐佳肴不少,黄瓜实在是寻常俗物。可到底是我的心意,陛下就收下吧若是您吃不着,宫中妃嫔那样多,总有吃得着。即便妃嫔们也吃不着,但总归用得着。毕竟仅凭陛下一人之身,即使有心,恐也无力,难免疏于关照六宫。不能日日前去,送几条黄瓜安抚,也是圣心恩泽。”

文绉绉“喳喳喳”说了一堆,等她说到最末,赵绵泽才总算懂了她的意思。

微眯着眼,他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女人,有些不敢置信。

这样的话,普天之下,除了楚七,恐无他人尔

想了想,他低头笑了笑,转头看向何承安。

“收下,回宫送给娘娘们。”

“是。”何承安抹了一脑门儿的冷汗。

夏初七的肚子没有孕相,宫中之事也确实急迫,赵绵泽没有再耽搁,领着人匆匆出了楚茨院,便离开了魏国公府。夏初七目送他的衣角摆出门槛儿,紧攥的拳头方才松了开,长长吐了一口气,瘫倒在了床上。

好险

先前在地下堂里要死要活时,她还怨怼她那小闺女为何偏生要选择这个时候出生。如今再一想来,她家这个小宝贝,是世上最懂事贴心的孩儿了。

她的出生,是保护了她的爹娘啊。若不是她提前出生,哪怕再多等几个时辰,恐怕也将酿成大祸。若不是赵樽抢了先机,搞掉了太皇太后,今儿之事恐怕也不容易这般善了。

一切都是天意。

只是,道常大师说“儿生母死”,如今女儿出生了,她却没有事,还好端端的活着,女儿也好好的,是不是代表她生女儿没事,生儿子才会有事

闭上眼,她百思不得其解。

赵绵泽从魏国公府回到含章殿的时候,宫中纷乱未止。太皇太后已由孙嬷嬷等几位近身的侍人换上了寿衣,正安详地躺在床上,面色平静,看上去并无痛苦,算得是寿终正寝。

打从赵绵泽记事时起,他这位皇祖母待他就是极为亲厚的。在他的心中,皇祖母仁厚宽和,贤德端方,跟着皇祖父日夜操劳,为国为家,实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如今突然离世,他想起近段时间以来她的循循善诱,不免肝肠寸断,情不自禁飙出了几滴孝孙之泪。

“皇祖母,您怎的就这样去了不等见上孙儿一面”

“主子啊奴婢索性也随了你去才好”孙嬷嬷侍候太皇太后的时间最长,也忍不住跟着痛哭流涕,呼天抢地。

一时间,殿中哭声阵阵,呜咽声声,好不哀婉。

兰子安抹着眼泪儿,托了一件孝服,走上前来。

“陛下,太皇太后得见佛祖,已然宾天,请陛下服孝。”

“嗯”一声,赵绵泽哽咽着点点头,由着何承安和兰子安侍候着换上了孝服,奔至床边,对着太皇太后的遗体再一次低低呜咽。帝王之泪,引得殿中悲恸万分。

好一会子,看时间差不多了,兰子安吸着鼻子,躬身谏劝。

“陛下还请节哀,太皇太后大行已去,但身后之事还未安顿”

经他这么一提醒,赵绵泽像是方才想起似的,回头看他一眼,赞许的点下头,哑着嗓子道,“皇祖父重病在床,久居乾清宫,朕一人肩着江山社稷之重,正想要多多聆听皇祖母之教训,她老人家就先行了一步。诸位爱卿,遭此祸事,朕心甚乱,如此,太皇太后身后之事,就有劳诸位了。”

“陛下节哀,臣等万死不辞”

含章殿内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不止。

表演性质的作秀完毕,孝子贤孙们经过半盏茶的工夫讨论之后,把拟好的数十个太皇太后的谥号都呈给了赵绵泽。

“请陛下定夺太皇太后尊号。”

一个尊贵的女人,一生富贵荣华享尽,最后的荣誉都赋予了一个谥号。

赵绵泽眼圈通红,拿起草拟的谥号一一看完,提起案上御笔,勾出一个“孝圣恭宪仁肃慈惠庄和敬天承德皇太后”交给了兰子安。等他领命退下,方才拿手指撑着额头,悲痛万分地哽咽出声。

“太皇太后大行,天下举哀。传朕旨意,拟八百里加急文书通告四海,晓谕藩王。命安王、宁王、湘王、吴王等火速回京奔丧,令在京的秦王、晋王、肃王偕同治丧。各部、院、寺、司、府及各地大小官员,在大行太皇太后治丧期间,不得娱乐,不得歌舞,不得婚嫁,不得庆寿,不得违者严惩不贷。”

末了,他围视一圈,又哀容满面的一叹,补充了一句。

“为太皇太后举丧,用兵实为不吉不孝。传朕旨意,从即日起,无朕之口谕及诏书,不论京畿内外,各大营、卫、所均不许调动一兵一卒。违令者,以通敌叛国罪论处。”

这一道前面妥妥的全是例行公事,后面补充的一句来得甚为蹊跷,却也严重。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赵绵泽很明显提高了警惕,也实实在在地反应了他这个经洪泰帝二十多年悉心培养的新君,一副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其实有一副铁腕政治的心肠。

众位臣工各有各的任务,纷纷跪拜退下准备治丧之事,只有赵楷一人留了下来。他恭顺地立于丹墀之下,扛手禀报。

“陛下,魏国公府的刺客有眉目了。”

“说”赵绵泽只有一个字,神色哀痛。

赵楷看一眼左右,欲言又止。赵绵泽眉头一皱,抬手摆了摆,等何承安和焦玉等左右侍候之人都退了下去,方才温软着嗓子,有礼有节地道,“六叔请说,到底何人所为”

“回陛下,臣将在魏国公府擒获的贼人押入大牢,连夜进行了审讯。但臣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口中呼着主公,其实却是”赵楷拖着声音,瞄他一眼,迟疑一瞬才补充道:“是秦王的人。”

似乎也没有想到刺客会是赵构的人,赵绵泽略有一些吃惊。

“此话当真”

赵楷不答反问,“难不成陛下以为是晋王”

他这样反问一国之君,其实有些逾越礼制。但赵楷素来与赵绵泽亲厚,又是他的心腹之人,手上带着一支与赵绵泽身家性命息息相关的大内禁军,两个人的关系到了这样的地步,比之他人确实亲厚了许多。

赵绵泽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只是脸色微微一沉,转了话题。

“六叔,朕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陛下只管吩咐。”赵楷低下阴沉的眉目。

“太皇太后大行,京师防务尤其重要”赵绵泽沉着声音,说了好大一通关于京师防务的事情。就在赵楷以为他真的只是关心皇都安危之时,他却眉头一皱,面上添上一分说不出来的杀机,寒了声儿道:“借此机会,设卡清查,昨夜京师可有幼婴出生一旦有的婴孩,全部查实身家父母,一一报来。”

赵楷微微一惊。

“是。”

这一日是洪泰二十七年的七月十九,也是赵樽与夏初七第一个女儿出生的日子。这天晚上,京师发生了许多的大事。

比如建章皇帝前往魏国公府遭到刺客伏击,差一点殒命于此。比如太皇太后因疾薨于含章殿南殿,宫中一时大乱。又比如,太皇太后大行之后,京师城一片唏嘘骚乱,许多个日夜都未消停。长街深巷,酒楼茶肆之中,无一处都活动着禁卫军的身影。他们目的性不明确,就像炸营一般,到处设卡戒严,甚至入宅敲门。

百姓纷纷猜忌,此举与太皇太后的死因有关。却无人知晓,个中真正的实因。

据后世不入流的野史学家姒锦记载,自这一晚起,狼与狼之间的殊死较量,再一次掀起了**。乃至延续数年,其惨烈之态,其惊心动魄,令人扼腕长叹。

黑幕下的如花酒肆,灯烛俱灭。

夜风拂过酒肆的后院,飘来一股股清醇的酒香。

酒香过处,那是神鬼俱寂。在那一条耗费了赵樽不少工时的酒窖里,此时灯火通明,冷风萧瑟而下,将地下室里的阴冷与潮湿,合着酒香,添上一抹诡谲异常的气氛。

寂静之中,酒窖里的几个人谧静着,没有吭声儿。

这时,“吱呀”一声,地窖的木门拉开了。从台阶之上,急匆匆卷下来一人,他身着一袭藏青的袍服,腰上佩刀,一脸凝重之色。

“殿下,幸不辱使命。”

酒窖里居尊的软椅上,坐着一个雍容风华的男人。他正是“初当爹”的晋王赵樽。他冷寂着脸,怀里抱着一个已然熟睡的小婴儿。小婴儿脸上的皮肤粉嫩嫩、红扑扑又皱巴巴,一看便知是刚生出的稚子。而晋王的脸上却是一种即紧张又紧绷的表情,一双手臂僵硬着,以至于那个婴儿不像是被他抱着,却像是被托着被他紧紧托着的一件宝贝。

“杀了”他问。

陈景缓缓走到他面前,瞄一眼小婴儿翕动的鼻息,松了一口气,目光方才投注在他冷峻的面上,再次行礼,语声肃然。

“是因了一个不得不杀的理由。”

他先前得到的命令,只是利用太皇太后让赵绵泽速速返宫。赵樽在命令里没有说“不杀”,但确实也没有下“杀”的命令。认真说来,陈景的行为算是自作主张。他深知赵樽最讨厌这样的人,目光不免闪烁。

“卑职擅自行动,请殿下降罪”

赵樽眉头狠狠一蹙,抬起头来,巡视着他的脸。

“既然是不得不杀,那杀了便是当杀”

他这话有些绕口,但陈景却也听懂了,殿下并没有多少责备他的意思。紧绷的心思微微一松,他没再犹豫,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单膝跪地,呈了上去。

“请殿下明鉴”

、第244章对峙与意外

那是一本线装的老旧手札。

手札上的字体绢秀婉约,一看便知是出自妇人之手。仔细一点说,是出自太皇太后之手。手札有些厚,涉及的内容很广。

其中包括张氏与洪泰爷韶华春遇时,那美好且让她终身难忘的洞房花烛的美好;也包括她第一次亲自了结洪泰爷的女人时心里的紧张与害怕;包括她陷害贡妃早产,让赵樽的出身显得“扑朔迷离”,并洪泰帝的疑心,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六宫众人视贡妃为洪水猛兽的沾沾自喜;包括她令人模仿贡妃的字体在她私藏的前朝末帝画像上题诗,并引六岁的赵樽发现,引发那一年的宫闱巨变;包括她挑唆东方阿木尔在东苑刺杀夏初七

一桩桩,一件件。

一件件,一桩桩。

无一处,不是劣迹。

当然,她把过往数十年所做的恶事都交代得一清清楚楚,自然不是要把它拿给旁人观看的。她记录手札的目的,是为了用来在佛祖的面前忏悔。因为在每一桩事情的后面,都由它的“罪恶成因”,以及“信徒张氏”所行所为的不得已。

一边信佛,一边忏悔,一边儿继续行杀戮之事,并且可以找出许多理由为自己辩驳。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世间,像太皇太后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少。他们蒙蔽了自己,让自己相信了自己的苦衷之后,还试图去蒙蔽佛祖,想让佛祖也相信,她其实大贤,其实善良,其实不愿意。只可惜,佛祖到底还是万能的,他看破世间迷雾,了悟罪恶根源,终是收走了这个伪善之人的性命。

酒窖里,光线遮掩了众人的面孔。

静谧之中,许久没有人吭声儿。

他们看着赵樽,也看着赵樽怀里那个呼吸绵长的小婴儿,再对比写那手札之人的行径,都不免后怕。若不是赵樽棋先一步,把夏初七怀孕之事瞒了个滴水不漏,让她知晓这个孩儿的存在,那么此刻,这小奶娃还能嗫嚅着唇,躺在她父亲的怀里呼呼大睡吗

赵樽冷锐的眼,微微一眯。

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孩儿,他深吸一口气,抖了抖手上的东西。

“叮”一声,一个物什从他手中布包落下。

那是随着手札被陈景包过来的一只木钗子。一只很廉价、很简单的木钗子。是洪泰爷未登极之前领张氏出游,在民间置下的。她手札上说,她并不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母仪天下之位,只想在某一个地方,与她的男人一道,种上三两亩菜畦,养一群鸡鸭,生两三个儿女,平平静静、安安生生地活在青水绿水之间,做一名普通农妇。

平凡之人羡慕高位者的富贵荣华。

高位之人羡慕平凡者的简单纯粹。

不管哪一种羡慕,何尝不都是不知足

“若不是情到深处人孤独,又岂会杀人如麻水难收”

这是在手札的封面上,张氏亲笔所写。

赵樽放下木钗子,目光冷了冷,拿着它端详着,久久不语。

归根结底,她也一直想要走出心魔,才潜心礼佛。

可恨意战胜本心,她到底还是一生都被心魔所困。

这个女人曾经在他的悲惨童年里,给过他唯一的母爱。在他无数次怀疑她的时候,哪怕明知是她,他也一样在无数次说服自己。那真的只是爱,母亲对稚子的爱。那些笑脸假不了,那些温言软语假不了,那些嘘寒问暖的关怀更是假不了。

只可惜,或许她真的执着过想要成为一个大贤大德的皇后,但冷宫里的凄风冷雨,终究泯灭了人性,把她的一生写成了无声的黑幕,回首一看,处处繁华,却凋敝如秋。

酒窖里,烛火摇曳着惨白的光。赵樽的脸,在火光之中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暗然、冷漠、疏远、无情,令人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爷,有了这个手札,事情便好办了。”

陈景瞄他一眼,扛手上前沉声道。

有了这个手札,太皇太后一生孜孜以求塑造的“贤德”之身都将会灰飞湮灭;有了这个手札,赵樽的“身世之谜”,那一根蜇了洪泰爷一辈子的刺,都可以拔开云雾

“晚了。”

就算真相大白又能如何

谁能补回他失去的父慈子孝

谁能补回他失去的母爱温厚

谁能补回他错位的年少天真

谁又能补回他蹉跎的往昔岁月

他本该是欣喜的,可他人生短短二十七载的颠沛流离,还有京师城里正在上演的满目硝烟。早已覆盖了他残垣断壁般的心肠。那里不再清亮,早已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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