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任,你是陕西三原人,祖籍泾阳。光绪四年出生于陕西三原县东关河道巷。曾在三原宏道书院、泾阳味经书院和西安关中书院求学,受教于关西名宿刘古愚,与吴宓、张季鸾并称为“关学”余脉。光绪二十八年冬参加岁试,以第一名成绩补廪膳生,被陕西提督学政叶尔恺誉为“西北奇才”。我说的可对?”打开电脑,调出了于右任的档案,吴宸轩的一番话让于右任大吃一惊,没想到远在山东的藩台大人居然对他这个只是在家乡薄有名气的书生如此了解。
“吴大人,你如何有我的履历?”于右任年轻,好奇心重,很是直接的问道。
“不光你之前的经历我了如指掌,而且还知道前年朝廷下令拿办你于右任。你提前得到乡里名宿的提点,逃离开封到上海,化名刘学裕,入马相伯创办的震旦学院读书。去年你还聘用马相伯、叶仲裕、邵力子等共同另行筹组复旦公学(现复旦大学),去年中秋节正式开学的。而且你在上海求学期间,秘密加入了乔夫的革命党,现任陕西支部的筹建人。是也不是?”吴宸轩笑着回答他,让于右任对他留下一个无所不知的印象对今后的合作有好处,至少于右任不会对他的合作对象的实力有所怀疑。
后世的于右任在此次东渡之后曾主编过思想激进的《民立报》,而学生时代的开国领袖很喜欢阅读此报,当时就知道了于右任的大名,对其很仰慕。
甚至到了抗战后的重庆谈判期间,开国领袖与于右任都曾在一起畅谈诗词。1945年8月28日,领袖到重庆谈判,30日即与周公由山洞林园赴城内拜访当时已经是国民党元老的于右任,正好于右任因公外出,未能见面。当天晚上,张治中将军在桂园为领袖举行宴会,并邀请了于右任、孙科、邹鲁等人前来参加。时隔多年以后,领袖终于与于右任又见面了。
几天后于右任设午宴招待领袖、周公和王若飞,并邀请张治中、张群、邵力子、丁维汾、叶楚伧等人出席作陪。由于开国领袖和于右任二人志趣相投,都喜欢诗文,在宴席上,两人就聊起诗文来了。
在谈话中,于右任对领袖的《沁园春?雪》极力称赞,对该词的结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尤为赞赏,认为是激励后进之佳句。
领袖却道:“怎抵得上先生‘大王问我,几时收复山河’之神来之笔。”原来,于右任参观成吉思汗陵墓时曾赋《越调?天净沙》:“兴隆山上高歌,曾瞻无敌金戈,遗诏焚香读过,大王问我:几时收复山河。”
说罢,两人拊掌大笑,举座皆欢。领袖与于右任都熟谙诗词,如果说能对古人的名作即兴拈来则不足为怪,可他们都能背诵对方的诗词,二人的学问之博,真令人不得不叹服。开国之时,领袖曾经特别嘱咐希望能让于右任参加开国及后来的政协筹备,可惜作为党*国元老的于右任已经前往台湾,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大陆。
此时还小吴宸轩三岁的于右任还是一个革命青年,当然不能预知自己的未来在中国政坛上的地位。吴宸轩稍微展示了一番自己手下的情报机关的威力,就让于右任叹为观止,对比起屡战屡败的革命党,这位吴大人手里的底牌远远好过革命党。
“大人既然手里一把好牌,为何不早点起事。”于右任对吴宸轩看似谨慎保守的策略实在看不过眼,不顾交浅言深的忌讳,游说起吴宸轩来。“大人起兵于山东两淮,北上直取京津,驱逐鞑虏于关外。乔先生和诸位革命贤达在两广两湖同时起义,砥定江南,如此一来只有两江或许能支持一时半刻,也必定在贵军和革命军的夹击下崩溃。如此中原东南在手,华夏人口物产已占七成,稍事休整,便可出兵西征北伐,一举而定鼎天下,光复我汉家河山,名垂青史,何不快哉?”
“若是清廷眼见覆灭在即,你说他们会不会用裂土贡献的方式向日俄求援,甚至逼急了就算是当石敬瑭也未可知吧?”吴宸轩笑道,看来书生意气的革命者还真不少见。“就算清廷有骨气不卖国,那么现在已经崛起的日本会放过这个并吞东北的绝佳时机吗?俄国会放过从新疆蒙古撕下一大块肥肉贴补自己去年战败损失的良机吗?英国对西藏垂涎已久,法国也看好我们的八桂大地,德国意大利大概也要在福建广东找补一下。到时候又是一个八国联军的局面,不知道你觉得我们是该誓死抵抗呢,还是学清廷卖国求存啊?”
“怎么会?这些东西方大国怎么会如此呢?我们也是要推翻帝制推行共和,学习的就是他们这些先进国家啊。”于右任很是疑惑,老师打学生的道理在他这位关学余脉看来毫无道理。
“怎么不会,国与国只有利益可没有道义。别的不说,日本就是靠着大清朝的两亿两白银起家的,如果因为革命国家分裂,甚至有人主动投靠列强,面对送上门来的利益日本怎么就不会再进一步并吞东北。”
“若是为了推翻帝制,实现共和。关外一时失陷也是可以…”
“啪。”一声脆响,一个茶杯很有骨气的成了满地的碎茬子。“革命,好高尚啊!高尚到可以牺牲钱财、牺牲性命,甚至可以牺牲国土的完整。”吴宸轩刚刚还冷静的态度瞬间就变成了多云转阴。
“我是个商人,也是个军人,更是个中国人。不管你们如何评价我,但我绝不会放弃我的原则、违背自己的良心、更不会出卖自己的祖国。汉人祖先筚路蓝缕开创的每一寸基业,绝不能在我们这些后人手里丢掉,更别说拱手相送。”吴宸轩面容坚毅语气坚定“我不管你是清廷还是革命党,抑或是其他什么国家或组织,敢言出卖华夏领土者,便是我武翼新军不共戴天之仇寇。”
“总座,请允许属下到军校学习,参加我武翼新军,属下愿为守护国土完整而死。”黄鑫培见过玩世不恭的豪商吴宸轩,见过老奸巨猾的官僚吴宸轩,甚至见过阴险狡诈的总座吴宸轩,却不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老大居然有如此铮铮铁骨,心情激荡之下,黄鑫培只觉得不能投笔从戎,仗剑横行,此生便是虚度光阴。
“这,这个。”和乔先生接触过的于右任明白,在日本的革命党其实一直以光复关内十八省为己任,至于被日本人称作满洲的那片土地从来就没有被革命党当成中国的一部分,似乎能把大明朝的十八行省恢复就是革命的终极目的了,恢复汉唐荣光只是在神怪小说里的臆想罢了。“可是我们有这种力量吗,连清朝政府自己都保全不了国土,革命初起,哪里有力量顾及关外的蛮荒之地啊。”
“保卫国土你们没有力量,造反抢皇位,倒是很有劲头吗?”黄鑫培忍不住插言,这两年多来,这些革命党对总座几次刺杀,后来在报纸上号召青年起来诛杀汉贼,点名要大家刺杀总座和袁世凯等汉臣。这也罢了,可革命党一次次的贸然行动,毫无章法的挥霍青年们的鲜血和热情,在吴宸轩身边工作久了,眼界也不一般的黄鑫培再也不相信远在日本品着清酒,狎*玩雏*妓的那些所谓革命领袖的宣传之词了。反而在黄鑫培的眼里,他们这种利用热血青年的激情和爱国心去漫无目的的以卵击石,简直就是对革命青年的极大犯罪,是应该被送上绞刑架的罪行。
“鑫培兄,何出此言。要知道乔先生他们为了革命呕心沥血,出生入死,这可做不了假吧。就是克敌先生、昭明先生、玉堂先生都曾经在清廷爪牙的追捕下几次逃脱,还有很多在日本的革命者,毅然回国策动起义,前赴后继,可没有一个人退缩。面对这些革命前辈的流血牺牲,鑫培兄你如何可以出言玷污他们的高尚品格?”
“右任老弟,鑫培虽然说有些以偏概全,但是也不无道理。”吴宸轩看出来这位于右任已经中毒颇深,三言两语根本无济于事。“若是一般的革命志士,不怕牺牲,严守纪律,奋勇杀敌也就是一名合格的革命者了。但是乔夫先生和克敌先生他们可不是一般的革命志士,他们是革命党的领袖人物,如果不能领导革命走上正确的道路,不能让革命者的鲜血流的有价值,那么这个革命领袖就是不合格的。不说他们这种投机性的革命起义能否真正触及清廷的统治根本,就算他们侥幸成功推翻清廷,那么之后呢?如果日俄英法列强瓜分中国,他们有信心有能力来守护国土吗?是不是和慈禧一样,量中华之物力,结列国之欢心啊。”
吴宸轩的话让于右任无法辩驳,他很清楚革命党的行事风格,说好听的是屡败屡战,其实根本没有一个长远规划,从十年前的广州起义,到后来的惠州三洲田起义、潮州黄冈起义、江苏泰州起义到计划组织惠州七女湖起义、广西钦州防城起义,其实都是临时仓促组织,既无计划也无方案,往往旋起即灭,就算是占据城池也会在茫然中丧失战机,被清廷从容的调兵遣将,合围绞杀。太多的鲜血已经证明了,革命党根本就没有办法保证一次起义的成功。更别说日后真能夺取政权的话,如何保卫这个庞大的老大帝国了。
就在此时,船上一阵骚动。卫兵敲门进入“报告总座,外面已经进入日本海域,刚刚有一支日本联合舰队的巡洋舰支队路过,正在编队穿过我船侧翼。”
黄鑫培拉开窗帘,不远处的海面上浓烟滚滚,一溜五艘万吨级的日本巡洋舰一艘接一艘的路过这条英国船身边。吴宸轩指着这些战舰道。
“这些日本军舰一艘的火力就足够顶上北洋新军的全部火炮实力的,到时候联合舰队紧逼京津,不知道你们那位乔先生可有把握战而胜之?若是打败了,割地赔款是不是你们乔先生也能下得去笔?”
吴宸轩对着已经跌坐在沙发里的于右任说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会和你们一起行动了吧,我的实力不能保护华夏民族的领土完整前,我宁可积攒实力,让清廷顶在前面吧。如果我有一天要起义,我的军队一定能对抗这些列强的侵略。没有把握,我绝不会拿着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去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