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老贾身边的杜皓达,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心虚极了,一来,怕他一说话就被乐子衿听出来;二来,起初他得到了周俊熙给的五万元,说是保密费,让他不得将乐子衿的消息外泄,可是,十万与两千万,是截然不同的天文数字,而他,迫于目前生活所逼,只能背信弃义了,虽然,这个举动会让自己不齿,但是,两千万的喜悦,却足以将这种不齿所掩盖。
有了两千万,他就可以顺利的帮助甄萱的父亲治病,从而让她的父母接受他,而她腹中的孩子也能顺利的生下来。
这一切,足以让他开心。
虽然,虽然因此,他可能会惹上官司。
因为,那日,在他的出租屋里,甄萱被父母硬拉走了,而他,一个大男人,落魄得,坐在楼顶发愣。老翟的电话打来了,吆喝着他,问他要不要挣钱。钱,他是当然要挣的,于是,就跟着老翟的车子来到了雪山温泉酒店,随行的,一共有五个人。
夜晚,他们潜入白梅母女的别墅。
而后,在老翟的指挥下,他们实施了强暴。
当杜皓达看着那一对缩在角落里,惊恐颤抖的母女时,他想到了甄萱。
彼时,甄萱已经怀孕。
他一个街头浪子,现在不仅有了老婆,甚至,不久还会有孩子,所以,他再没有从前的张狂与欺凌弱小时的畅快感了,因而,他不愿意去像旁人一样对白梅母女实施强暴。
而老翟,却拉着他,硬要他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杜皓达知道,他断不能惹怒老翟,于是,主动要求去望风。
老翟狠狠的骂了他没出息,然后就不再理他。
杜皓达很清楚,他没听老翟的话实施强暴,老翟对他,是断然不会就此罢手的,回去说不定是一顿暴打,更甚,不会给他一毛钱。
于是,他趁着老翟施暴的时候,开始在其他的房间寻找东西,希望,能找到值钱的东西,也不枉他这么远来一趟。
果真,杜皓达在另一个房间,发现了一个红色的旅行箱。
他心一喜,打开一看,却被吓了一跳。
箱子里,装着一个浑身湿透了的女人。灯光下,他蓦的认出了这个女人,她是甄萱的好友,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但是,他却认出了她。
或许,只是因为她是甄萱的好友。所以,杜皓达在触到她鼻息微微的热气之后,选择了带她离开悄悄离开。
而他趁着黑暗,背着乐子衿,走在雪山清晨的街上。很离奇的,遇到了周俊熙。更幸运的,得到了五万块。
后来,他回到a市,却惶惶不安,怕老翟找上门来,不过,几天之后,他听到了老翟落网的消息…而他,又更是忐忑,因为,他虽然没施暴,但是却去过温泉酒店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住在出租屋内,竟然没事的过了一个月。
杜皓达用五万元买了些东西送到甄家,但是,甄萱父母那边,仍旧拒而不见,似乎没有一丝松动的痕迹,直到前几日,甄萱哭着跑回来,她的小腹,已经很明显的凸出来了。因为甄父的病,几乎拖垮了原本殷实的甄家,即使如此,可距那个可以治愈的数字却是很远的,.再三思量,他,只有铤而走险,冒着可能会坐牢的危险,找到崔泰哲,说出了乐子衿的下落。
现在,有了这两千万,不仅甄父有了救,他的婚姻,也会有救的,他只想回到a市,回到甄萱身边,从此,与从前的生活隔绝,做一个扛起家庭责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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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平稳的驶进新宅,在大厅前停下。
崔泰哲将那柔软的身子稍稍推出胸口,可是,乐子衿却慌乱无助的伸手抱紧了他,不愿意放开,
看着她白皙的面容带着一丝惊恐与不安,她那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抓住他的衣服,崔泰哲一阵心酸,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沙哑:“到家了。”
家?乐子衿一听,眸间,湿润了,她的身子颤抖着,可仍旧不愿意离开他温暖的胸膛。
崔泰哲眸一酸,薄唇带着轻抿,低低的哄着她:“子衿,我们到家了。”
乐子衿的唇轻颤,与他十指相扣,紧紧的,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虽然有他的提醒,可是在下车的时候,由于过分紧张却差点被车门绊住。崔泰哲伸手,将她拦腰抱出车,再轻轻的放下。
“妈妈,”黎雅筠抱着雯雯站在大厅门口,在她轻语的教导下,雯雯无意识的大声喊着。
熟悉的童声响在耳畔,从前从过有过的称呼,将乐子衿的心重重的一击,她轻颤,泪,溢出脸庞,她大恸,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双手紧紧的攥着崔泰哲的衣服。无声而痛泣。
崔泰哲的眼睛也湿润了,他低头,细心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而低语:“别哭。”可刚一说话,心底到底觉得酸得难受。
“回来就好。”黎雅筠抱着雯雯走近她们,眼角,有明显的湿润,声音也有些沙哑,三个月的时间,她的希望一次次的落空,终于,终于,在她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乐子衿回来了。儿子的家庭,又一次圆满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乐子衿轻颤,唇轻颤:“妈。”这一个字,很艰难,很艰难的说出来,但是,声音却是哑得让人听不见。
精明的黎雅筠发现了乐子衿眼神的异样,更甚,见她唇动着,却没有任何声音,而儿子却一直扶着她,瞬间,她明白了什么,湿了的眼眶有些朦胧,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她拉着雯雯胖乎乎的小手:“乖乖,叫妈妈。”
雯雯依在奶奶怀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乐子衿,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黎雅筠的衣服,似乎有些认生,却再不愿意叫出那一声“妈妈”。
当崔泰哲将她胖乎乎的小手放在乐子衿手里时,她却蓦的缩回来,然后抱着黎雅筠不放开,
场面有些尴尬。
“孩子还太小,”黎雅筠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可爱的孙女,说,“久了不见,认生也难免。”当她看着乐子衿出现在崔泰哲身边时,感概万千,多日的担心,终于放下了,
被崔泰哲拥住的乐子衿,虽然抹去了泪水,控制了自己激动的情绪,可是,眼角仍旧湿润,而女儿的认生,更让她心底痛苦不已,她摇头,唇语:“没事”,其实,岂会没事?
崔泰哲,牵着她的手,走进大厅,轻轻的走上楼梯,再走回他们的房间,他将她,安置在卧室的沙发上。
由于她说话时,声音低哑得沙沙的,如若不看着她的唇形,很难听清她所说的话,所以,崔泰哲并没有详细的询问她那日从雪山温泉酒店之后的生活,而是马上开始安排医学方面的专家,对她进行会诊。
虽然失明三个月了,可是,乐子衿却仍旧很害怕黑暗,特别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听着陌生人的话,即使,全是医生,但是,她的心底,仍旧不安。于是,在做全方位的检查时,她都不曾放开过崔泰哲的手。
那掌心传来的温度,似乎才能让她觉得安全,觉得温暖。
专家会诊的结果,在当日傍晚就到了崔泰哲的手里。会诊结果正如周俊熙所说的,她是大脑枕叶的视神经中枢发炎而造成失明的,是有可能恢复的,但是这种可能性极低,也有可能一辈子不会恢复,而关于声音,专家说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她说话会清晰很多,
如此的结果,喜忧搀半。
“泰哲,”乐子衿的唇轻启,不过,只听见一阵沙沙的声音,她的眸,有些纠结,虽然,她一直握着他的手,但是,现在,在等待他告诉她会诊的结果时,仍旧是不安的。
崔泰哲将手里的报告单放在桌上,揽着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他的怀里,他的眉微紧,薄唇轻颤,但是,声音却是平静而温柔的:“医生说,你的声音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很快就会恢复。”
乐子衿仰面,虽然看不见他,可是,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她的手,抚上自己的眼睛:“眼睛呢?”他只说了声音,那么,她的眼睛呢?
崔泰哲的手,触上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带着几许温度,几许包容,他却不想瞒着她,于是婉转的说着:“眼睛,恢复的时间可能需要得久一点。”他低头,抵上她的额:“子衿,有我陪着你,”
“我害怕,”乐子衿沙沙的低语,唇朝向他,她知道,他应该听得懂。之前在与周俊熙在一起的三个月,她更害怕,即使,她曾经对周俊熙动过心,但是,那只是曾经,而她也将周俊熙定位在朋友的位置,对于朋友,她是有所保留的,所以她没有轻易把这三个字说出口,而崔泰哲,是她的爱人,是她最亲的人,也是她可以依靠的,当她重新回到他的臂弯,有他在身边,她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崔泰哲薄唇轻抿,深遂的眼眸动容,他低头,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的,紧紧的:“别怕,有我在。”
当初,车祸的时候,乐子衿的心沉入谷底,害怕到了极点,他也是这样紧紧搂着她,对她说“别怕,有我在。”而那一次,他是用他的生命,保全了她,让她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害,而他,腿却骨折了,
现在,他又说了这一句话,可是乐子衿却再也无法像上次一样静下心来,因为,眼睛看不见,她活在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她很彷徨,很无助。
彼时,在周俊熙身边,她会故做坚强,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害怕统统掩藏起来。
此时,在崔泰哲身边,在最爱的人身边,她的恐惧与害怕,是不需要任何隐藏的,
她,仍旧害怕。
一颗明珠,失而复得,崔泰哲的心境,却更纠结起来。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的眼睛与声音恢复的,他的下颌抵上她的眉角,安慰她:“这只是国内专家的会诊结果,子衿。”他的手抚着她的发丝:“蒋轶尧已经在寻找他舅舅在医学界的朋友了,到时,再进行一次会诊。”
乐子衿的双手,紧紧的,紧紧的搂着他的腰,没有放开。即使害怕,即使彷徨,可是只要有他在身边,那么,她就觉得不再孤单了。
自从乐子衿回家之后,崔泰哲将大部分的工作都带回新宅,在书房里处理,而他,也不轻易出差了。他每天大部份的时间都是停留在乐子衿身边。
而乐子衿,坚持不要请护工,即使看不见,即使面对黑暗很无助,可是,已经回家了,已经回到他身边了,于是,她开始在慢慢的适应生活了,毕竟,在新宅住了这么些年,所以,对环境是极熟悉的….
为了让她更快的适应这种生活,崔泰哲请人在新宅的墙壁上,都按了扶手,并将家里的摆设的家具尽量简单化,怕的,就是乐子衿不小心撞上去。
经过几天的适应期,乐子衿现在只要顺着扶手,可以很安全的经过走廊,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接着,可以走到大厅。甚至,可以顺利的到达一楼或者二楼的每个房间,当然,也包括雯雯的房间。
随着日子的推移,乐子衿渐渐适应了目前的生活,特别是,一个人在的时候,不再彷徨害怕,因为她知道,在新宅,有着最好的防护措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在这里,不会有人会伤害到她。
而她的心,在这段日子里,也渐渐独立坚强起来。因为,不管是如何的治疗,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好转,她虽然很伤心很难过,可是,却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眼睛再也看不见了,如若眼睛真的不能恢复,那么,她就一定要学会坚强,因为,她不可以让他再为她担心了。
她知道,自从她回家以来,崔泰哲是最累的。
在她醒着时,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与她说话,即使,她的声音沙哑,交谈起来颇为费力,他也全然不在乎,似乎从来没有厌倦过;
在她午睡或者是夜晚睡着之后,他才会去书房,处理那堆积下来的工作,
她知道,她已经全然打乱了他正常的作息时间。
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不想让他再为她担心了,所以,她开始在午睡之后试着让自己不要害怕孤单,试着自己打发时间。
这日,午睡之后,她摸索着起床,脚在地毯上轻轻摩挲着,很快便找到拖鞋,然后,顺着床头上的扶手,她慢慢而放心的走着,因为她知道,在新宅的扶手旁,是不会有任何的家具饰物的。当她走到门口,手落在冰凉的门把上,然后打开门,走出房间。
乐子衿站在房门口。左边行十多米,就是崔泰哲的书房,而右边十多米外,就是婴儿房。
如若她要下楼,那么,是必定经过书房的,她,不想打扰他的工作。
于是,她选择了去看雯雯。
即使,那个小丫头现在仍旧认生,仍旧不肯让她抱,但是,那血脉相亲的母女之情,是不会这样就断然冷淡的。
乐子衿估摸着,雯雯这时也应该醒了,她毫不迟疑的将手伸在房间右侧,碰触到扶手,然后行了约二十多步,扶手上,有一个圆型,她知道,旁边就应该是雯雯的房间了。
她轻轻的推开门,屋内,正放着清脆的儿童歌曲,同时,她也听到雯雯呀呀呀的叫唤声。
“太太。”保育员见她来了,赶紧过来扶着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雯雯在做什么?”坐定之后她的唇轻启,沙哑的声音有了缓解,虽然并不悦耳,但是,旁人仔细却能听得清楚。
“她坐在地毯上玩积木。”保育员说着,见乐子衿目光中的期待,她又说:“太太,要不,你坐下来,跟雯雯一起玩?”
乐子衿很心动,点点头,保育员便扶着她坐下,拉着她的手,触碰着面前一大堆的积木玩具。
“乖乖?”乐子衿摸索着,手里拿着一个圆型的积木毫无目标的扬扬,想要引起雯雯的注意。
雯雯正坐在地毯上,两只手各拿一个小球,像鼓掌一样的拍着,快到一岁的小孩,悦耳的声音与颜色鲜艳的玩具才能引起她的注意… ..这时,婴儿房响着音乐,而乐子衿的声音沙哑得根本听不太清楚,所以,雯雯仍旧自顾自的玩着,似乎没有看向子衿这里。
“雯雯?”乐子衿又拿起一个玩具,在空中晃着,眼睛看不见,她只能凭着记忆寻找雯雯从前爱玩的东西,可是,却仍旧没有得到女儿咿呀咿呀的回应,于是,她放下手中的玩具,顺着地毯,开始摸索着女儿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