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乌兰所料，第二天，整个花城都讨论起了黎映的提议，尤其是夷人聚居的城南，议论得那叫一个热闹。
乌兰和都石的脸色有多难看自不必说，十来位小族长一听自己也有资格参选，顿时高兴得不得了。
裕族族人虽多，下山后却从不曾欺压过谁，碰到那等有难处、找到东苗西苗没解决得了的，或者被苗人欺负了的，还会主动帮忙，这些族长对黎映的印象本来就不错。
现下因为这个提议，那好感更是“噌”一下就上去了。
虽然不一定能成吧，但至少人家没忘记他们的存在呀！就……万一走了狗屎运呢？
再说大家这些年夹在东苗西苗中间的确左右为难，要真能选出个大土司，哪怕是这东苗西苗其中一个获胜，往后也不必再受夹板气了，是吧？
于是十多位族长一窝蜂涌到了琼花路和扬花路，一门心思地说服都石和乌兰快些同意。
两族族里有许多人不大乐意——花城夷人一向以东苗西苗为尊，犯得着非跟裕族去参加什么劳什子的夷人大比吗？
赢了是应该的，万一输了，那可就丢人了，还得失去话语权。
可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两个土司胆小如鼠，缩头乌龟”、“一把年纪了还怕个小丫头，不敢应战”啥的，年轻人们都窝了一肚子火。
“不就是个刚下山的裕族吗？保管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这新来的也太嚣张了，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就这么闹了两三天，等苏惟生再次以派人以“商议用山之事”为借口请都石和乌兰去府衙时，两人一致拍了板，
“比！”
苏惟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带着三人一道去了王府，制定比试的章程。
滇池王早有准备，并没觉得意外，“你们想怎么比？”
都石道，“自然是比拳脚、比骑射。”
他跟乌兰商议过后，决定藏一手，没说要斗蛊。
黎映表示，“此次大比关系到花城所有夷人的未来。我认为，做大土司不仅要武艺出众，文才也不能缺，至少得通礼仪、知律法，方能更好地约束族人，少生事端。”
乌兰有些惊讶，“黎土司当真这么想？可裕族刚下山，对这方面应该……”
黎映道，“裕族的确入籍未久，但为了早日融入花城，我早已下令全族通习汉话，又托苏大人派了两位文书前往裕族教习律法规矩。时日不长，却也有些成效。裕族深受王爷和苏大人大恩，这是我们应有的态度和诚意。”
乌兰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这才多长时间就敢说有成效，黄毛丫头委实不知天高地厚！
他们两族这些年虽然懒散，但好歹曾在山下住满过十年，怎可能被新来的给比下去？
“这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们以大欺小！”
黎映完全当她不存在。
滇池王看向苏惟生，“苏大人觉得呢？”
苏惟生道，“黎土司此言有理。”
滇池王颔首，“那么，文试就交给苏大人和罗长史负责，如何？”
苏惟生和罗长史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都石嚷道，“我不同意！”
滇池王问，“为何？”
都石皱起眉头，“裕族是苏大人带下山的，苏大人身边还有出身裕族的护卫，足可见关系匪浅。谁知道苏大人会不会提前给黎土司透题？”
滇池王沉吟着道，“届时就按府试的规矩，出题期间苏大人除了师爷谁都不能带，府衙中人也不得踏出衙门一步，直至考试结束。”
都石小声嘀咕，“谁知道他会不会提前把题目告诉黎土司？”
大伙又不聋，当然都听到了。
黎映冷哼一声，“都土司也未免太小看我。那你说让谁出题合适？王爷？”
滇池王摆手，“本王就算了，没那空闲，要不本王派两个幕僚？”
都石和乌兰对视一眼，这……王爷同样是站在裕族那头的，所以属官也不可靠。
两人冥思苦想，乌兰忽然灵机一动，指向苏惟生下首的任通判，“就他吧！”
任通判愕然，“我？”
“对，就是你！”
乌兰心想，早就听说任通判对苏知府不甚服气，苏知府刚来那会儿，还给过下马威呢！
而且最近几个月任通判似乎干啥都插不上话，想来早就恨上苏知府了。
在这种情况下，任通判又怎会偏向与苏知府关系亲密的裕族？
至于滇池王的意思么……
乌兰思索片刻，“就按苏大人方才说的那样，找个地方把自个儿关起来出题，在这期间自己同家人、甚至家中下人都不得与外人接触，直至考试结束。”
嗯，到时候再使几个人在外头盯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姓任的把消息传出去。
苏惟生哭笑不得，他跟黎映是真没想过作弊好不好？多大个事儿啊！
“行，就依你所言，让任通判负责出题阅卷。任大人主持过多次府试，应该没问题吧？”
任通判忙道，“没问题，没问题。就是这地方……府试时学子们不上课，下官都是在府学出题，这一次……”
苏惟生想了想，“郝同知家里，如何？考场也定在那处，花城夷人族长总共才十多位，就是全数参与，那宅子也尽够了。”
郝家已经全走了，死了个当官的，那宅子不好卖，现在还空着呢，略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其他人都没啥意见。
只有任通判缩了缩脖子，“王爷、苏大人，那宅子可是死过人的……”要他一个人带着俩下人住进去，这个……
乌兰鄙夷道，“任大人好歹是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怪力乱神吗，还怕鬼不成？”
都石也道，“那郝大人生前跟你又没仇……”
他越说声音越小。额……都石忽然想起来，郝同知刚到任时，这位也没少给人使绊子。而且，郝同知是从关家出来之后死的，这任通判是关家女婿……有没有仇……还真不一定来着……
滇池王向来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而且郝玉成的死是自己派人干的，就算真有鬼，也该来找自己才是。
但为了尽快把事情敲定，他还是耐着性子道，“为官之人一身正气，神鬼不侵，有什么好怕的？这样吧，本王派两队人去那宅子外守着，有什么事你只管喊一声。”
任通判只能白着脸答应下来，“下官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