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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酸涩的眼圈儿,臂间挽着一只青布包裹的唐离走出刺史府门很远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站定了身子,回过头来看向那连片的屋宇。
虽然在这座阔大的府邸中只不过停留了短短月余时间,但于少年而言,却是感触良多,正是在这里,他深刻的认识到“身份”这两个字在这个时代的真实含义,从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起,他固有的生活态度及生活方式也必将发生许多的变化。王图霸业!这固然是一句笑谈,但唐离知道,他现在的确需要去努力谋求一个合适的身份了,这个身份能让使得到做人的尊严、能使他过上一种体面的生活、也将使他能拥有保护亲人的能力。
也正是在这座府邸中,少年在那个白衣女子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初恋,说起来有些发酸,而且匪夷所思,但后世中的唐离幼时生活孤苦,及至进了那三流大学,身为一个愤怒青年,他看不惯的东西太多,而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在为了维持最基本的生活而拼命打工挣钱。以至于竟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展开那些风花雪月的情事。不过,即使他想,又有那家少女会看上又穷又傲的他呢?至于穿越后的四年,那就更不用说了。
二十四年的心灵历程中,突然撞入了这样一个总是笼罩在悲情中的女子,惯来心性坚韧的少年也不免闹了个手足无措,只要想想自己与那郑怜卿相处时的慌乱与失态,唐离就忍不住要在心底鄙视自己一回;再一想起直到如今他依然不知道这个将来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人究竟长的是什么模样,他更是彻底的无语了。
站在刺使府前回想起与这个女子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酸酸甜甜中,少年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至少她很善良……恩……当然,身材也非常不错!”。
至于说他当初怎么会对她产生这种感觉?目光无意识的落在刺使府那铺设着琉璃瓦的高大飞檐上,少年几乎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找到一条合适的理由。
今天的天气很好,江南春日的阳光总是如此温柔而和煦,照在那身儿洗的微微泛白的麻衣上,让唐离感觉到很温暖,听着街道上传来的辚辚马蹄声,唇角绽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少年转身而去,他的步伐如此从容,却又如此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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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熟悉的青石长街,微笑着跟两边的邻居们寒暄问好,唐离刚进了自家那敞着木门的小院,就见到身穿青衣的小丫头蝈蝈正背对着自己,向着那棵榆树在念念有词。
一如那阳光般,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唐离感觉到心中一暖,脚下的步子也愈发放的轻了,“悄悄的吓唬她一下,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回到这蔽旧却散发着温情的小院,少年素日深隐的童心悄然生发。
轻轻的靠近,青衣小丫头丝毫没有觉察,心下暗喜的少年微微侧身看去,却见此时的蝈蝈正紧闭着双眼,合什立于胸前的的手掌中则夹着一个竹纸小包,口中低声念诵道:“东海大神三女郎,疗疔有神方,以药涂此疮,必使疔公死、疔母亡,疔男疔妇自受殃,星灭即愈大吉良,过时不去,拨送北方”。念到此处,忽见她抬手撮指,指向榆树叱呵道:“急急如律令!”。
少年本想着要吓她一吓,后来听着念的有趣儿,那词儿也极是押韵,一时竟听了进去,并不曾做出吓唬这小丫头的事儿来,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她最后居然来了这么一出儿请神上身的动作,二人隔的既近,蝈蝈动作又急,那里躲的过去,抬手之间,唐离下颌上不轻不重的吃了一肘,本能反应之下,已是“哎”的叫出声来。
“谁?少……少爷!你回来了,你……怎么,哎呀!撞疼了吗?都是我不好,但是……”,蝈蝈也是将那句“急急如律令”喝出身后,才觉察到不对,猛然转过身来,见是唐离,圆溜溜的大眼睛立时就弯成了一道新月模样,口中说着话,她人已是赶紧凑了上来,伸出手儿替少年抚mo着伤处。
“不过月来功夫,这小丫头居然又长漂亮了不少!”,感受到她手上的柔软,看着蝈蝈近在咫尺的娟秀小脸,唐离心中蓦然蹦出这么个念头儿来,随后,他才发觉自己的荒唐,退后一步避过她的手,含笑问道:“但是什么?”。
“谁让少爷你存了坏心思,想吓唬我!”,蝈蝈嗔笑着说了一句,那两弯新月也愈发的明显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唐离还能再说什么,遂微笑着变换了话题问道:“对了,还有你刚才口中念叨的都是什么?还一套一套儿的!”。
“噢!这个是禁疔疮的禁咒”,指着手中的竹纸小包裹,蝈蝈正色道:“是跟这个药膏配合着用的。”
“疔疮?谁长了疔疮,是母亲?”,说话声中,面色一变的唐离转身就要向屋内跑去。
孰知他刚动步,就被蝈蝈一把拉住了衫角道:“前些时候伽愣寺前施粥,夫人说这是给少爷你做功德,一定要亲自去,累着了身子,这几日还没彻底缓过劲儿来,这才刚刚睡下,别去扰了才是”,见唐离满脸关心的神色,小丫头才又微微一笑道:“夫人近些日子虽然身子累些,但精气神儿却发旺的多了,连张郎中都说夫人宿疾渐好,少爷你就放心吧!”。
“那你这……”
“前些日子劳碌发了虚火,夫人左臂上起了个小红疔,我就去找了张郎中,他来看过后,说倒也没什么妨碍,给了这副药膏,又教了我这禁咒的诀儿,说只要贴过一副,自然也就消了”。想是见了唐离高兴,蝈蝈的眸子自弯成新月模样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
听蝈蝈这番解说,再看她脸上笑意晏晏的表情,放下心来的唐离朗朗一笑道:“用药就是用药,念个什么禁咒?还疔男疔妇、疔公疔母的!”,闻知母亲无碍,他又恢复了回家的好心情,想起这小丫头刚才的表情,忍不住又是一笑。
“呸,呸,呸,快拍拍树,拍拍树这些话就不作数了!”,正色说着这话,见唐离愈发笑的厉害,蝈蝈绷起脸道:“我听张郎中说,长安专给皇帝大官儿们瞧病的太医署中,除了医、针博士外,还专门安置的有咒禁博士!别说咱们这些普通百姓,就算兴庆宫里的杨娘娘长了疔疮,也是要念这个的!少爷,别笑了,快来拍拍树。”
听小丫头说出这番话语来,再看她脸上郑重其事的表情,唐离慢慢收了笑容,知道现在说什么“无神论”没什么用处,他也不多费这口舌,一如蝈蝈所说,伸出右手在榆树上拍了三拍。
在他拍树的同时,蝈蝈已是闭上眼睛,复又双手合什,口中低声念诵着什么,她说的既快,声音又低,唐离只隐隐约约听到“少爷冒犯……恕罪……保佑夫人……”这些散碎话语。
看着她那无比虔诚、喃喃默祷的模样,唐离心中没来由的丝丝感动涌起,堪堪等到蝈蝈祷诵完毕,重又露出一张清秀的笑脸时,他忍不住正色开口道:“蝈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见到少爷那双温情注视着自己的眼眸,青衣小丫头莫名的脸儿上腾起了一丝羞红,只是待她正要说话的当口儿,却听房内一个柔婉中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道:“是阿离回来了吗?”,只听这声音,分明是唐夫人自小睡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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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章,向素来给予我许多支持的“锅锅”兄致以感谢和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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