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彻忙完事情回来,就听说娇娘被宣进宫了一趟,心里已猜测出七八分是为什么,他心里担忧,急忙跑回关雎阁,就见娇娘坐在床上啜泣不住。
嬴彻赶紧走过去,矮下身摁着她的手臂,“怎么了娇娘?是不是老头子欺负你了?还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娇娘满眼是泪,摇摇头又垂下首,泪花溅到嬴彻脸上,滚烫滚烫的,像烙铁一般烙进嬴彻的心头。
嬴彻抱住她,胸中有如岩浆汹涌的怒气,使劲压一压,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轻轻低语道:“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管,一切有我。”停一停,他松开娇娘,“本王这就进宫找他理论,你放心,有本王在,谁也不能委屈你。”
娇娘一把抓住他,冲他摇头,“殿下,你别去。”她明眸似被泉水浸湿过,楚楚可人,惹人怜惜,抽噎几下,她在踌躇半晌之后,下定决心道:“殿下,娇娘求你,你就答应娶了卓家姑娘吧。”
嬴彻心中一痛,似有野兽的利爪掏进他的胸膛,他凝神看着娇娘片刻,“那老头子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他逼你的?”
娇娘晃一晃头,“不是,圣上没有逼我。是我觉得,你应该娶卓家姑娘。”她低下头,“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皇贵妃那日说的没错,我是庶出,家族又不是多显赫,花家帮不了殿下多少,可卓家不一样,他们家三代都是重臣,在朝中的分量举足轻重。我知道,我不能自私……”
嬴彻只看着她,眼中暗色如即将被黑暗笼罩的夜空,未等她说完,问道:“你真的让本王娶她?你看着本王,回答本王。”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
娇娘举目对视着他,只几眼,就不自觉的别过头,躲避他的目光,狠下心肠来,她坚定道:“是。”她的声音有丝丝缕缕的颤抖,不易人察觉。
嬴彻神色有一瞬的低迷颓色,猛地眨了眨被酸气灼痛的眼,他抱住娇娘,下颌抵过她的头顶,不让她去看自己受伤的神情。
过了不知多久,他缓缓扬起冷寂的笑容,道:“好,娇娘让本王娶,本王就娶,本王什么都听娇娘的。”
他用力的抱住娇娘,仿佛在这一刻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不知道老爷子到底和娇娘说了什么,让她提出自己娶卓家姑娘的要求。但他明白一件事,一个女人的心要是给了你,这样的事,是决不能容忍的。
可他也明白,娇娘一早心里就没有他,即便如今他们和好如初,像是所有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也知道,娇娘的心里没有他。
他一直都在忽视这个事实,甚至说去掩饰,他一直都在想,只要时间长了娇娘的心里总会有他一点吧,但有时候真的是努力了并不一定会有收获。
但他不想怪娇娘,这种事情真的没法控制,就像他爱娇娘,容不下别的女人,更不能容忍任何一个男人接近她,而娇娘不爱他,也是一样。
“你真的要娶那个卓家姑娘?”
将花君泽约出来,两人坐在包间里,嬴彻喝了很多酒,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酒里掺了水,怎么喝都不醉。
嬴彻斜着一双丹凤眼,轻轻上挑,“赐婚圣旨都下了,你认为作得了假吗?”
花君泽捶胸顿足,“那娇娘怎么办?我可是听说卓家孙女刁蛮任性,可是个厉害的主,娇娘那么柔弱还不得被她吃了!”
“是她让我娶的。”嬴彻笑的讽刺,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你知道吗?是她求我娶别人的。我一直都知道她对我没感情,可她——”嬴彻说不出口,捂着额头,神情痛苦。
花君泽看他这模样,安静的坐下来,“其实我想娇娘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嬴彻苦笑,“若是换成你是本王,嬴沅是娇娘,你会怎么想?”
花君泽一滞,如果嬴沅给他纳妾,他会很生气,会怀疑嬴沅的心里到底爱不爱他。
“那你就答应她了?”花君泽问道。
嬴彻道:“她让本王做的,本王都会去做。”
花君泽一语中的,“你也是在赌气。”
嬴彻睫毛一动,道:“或许有一点吧,但不全是。”他是有些生气,而且是那种生气也没出发的感觉。
花君泽低下头,叹了口气,“其实咱们都清楚,圣上那么古板的人,什么事都按着祖宗规矩来,他是不可能让你扶正娇娘的。现在有了能帮助你的人,只要你与他们家联姻,就能得到支持,何乐而不为。又不是用刀逼着你上床,你就当是娶个空架子回来喽。”
嬴彻剑眉一沉,说话的语气不容置喙,“本王也暂且这么想。若是她安分守己,本王还能容忍她一时,若是她和尉迟珍一样,别说一个卓家,就是十个,本王也绝不容她。”
说罢,举壶闷了一大口,被花君泽给拦下抢了过去,“王爷既然已经想通,还喝什么酒,回去一身的酒味,娇娘堂妹又该问东问西了。我可怕她,回头又赖在我身上。”
嬴彻往榻上仰头闭目,花君泽瞧一瞧他,沉默了片刻,吞吞吐吐道:“还有一件事。”
“何事?”
“程誉……”嬴彻豁然睁目,直视向他,“北越开战,程誉奔赴战场,前线的线报,如今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已经半个月了,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说完重重叹一口气。
嬴彻恍惚了片刻,神色异样,眼神慌乱,“娇娘知不知道?”
花君泽道:“还没有和她说。”
嬴彻脸色突变,拽住花君泽的手,紧张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娇娘,万一她知道了,一定会怨恨我的。我好不容易才和她重新开始,决不能让任何事毁了我所做的努力,你一定要替本王保密,这件事绝不能让她知道。”
花君泽微微眯了眯眼睛,仿佛是并不确认眼前的瑞王是他昔日认识的瑞王,“你就这么怕她知道程誉出事?”
嬴彻眼中闪过哀色,如秋天垂败的柳条,“本王不像你,和嬴沅两情相悦。从一开始,本王对娇娘就是强取豪夺,是本王逼得他们有情人不能眷属。”讥讽笑一笑,“可即便本王得到她的人,还是得不到她的心,她的心一直都在那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