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占忙不迭将庞策请了进去,几个月未归,不知是不是离了京城,烦心事也少了许多,人反而比走之前胖了些。
刚要问安,嬴彻就免了他,急着让他给娇娘诊脉。
庞策歪着头诊了半日,又诊了另一只手,舒展的眉心渐渐拧成“川”字,嬴彻看着他的神情,心中惴惴不安,“怎么样?”
须臾,庞策收回手,沉吟片刻不做声。
想一想,又拿住一根细小的银针,道:“恕在下无礼,在下要取娘娘的几滴血验证一下。”
娇娘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应该是中了招,对他点点头恳许。庞策便往娇娘手指肚上扎了一针,立时迸出血珠,滴到碗里。
然后就见庞策从随身医箱里取出一个彩瓷珐琅描花小瓶,倒出几滴液体,混在血中,然后就见那碗上的血瞬间变成黑色。
娇娘面上一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庞策脸上,等他回答。
庞策道:“看来娘娘是遭人暗算,中了毒。”
娇娘面色惨白,无力的靠在嬴彻的肩上,失声道:“殿下。”
嬴彻面孔有无法遏制的怒意皲裂,紧紧的抱着她,“什么毒?”
“暂时还不能判定,但依目前来看,下毒的方法很精巧,而且平时诊脉也不容易发现。所以卢太医前几次来,都没察觉。”
清欢在旁极的要哭,骂道:“是哪个黑心鬼要来害主子!”
水香拍一拍她的背抚慰,沉思道:“可主子的吃穿用度都是有专人检查的,应该不会掺和进去什么东西。”
眼睛转了一圈,忙四下吩咐道:“快去将娘娘今日所食所用拿来给庞先生检查。”
丫鬟们赶紧端上来,庞策逐个查看,皆摇头。
娇娘和嬴彻十指相交,娇娘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揉搓着被子,鸳鸯戏水的图样被她拧的变形,嬴彻的手一直在娇娘胳膊上来回抚摸,并宽慰着她,“别怕,有本王在,一切都会查出来的。”
娇娘喉咙里有几缕呜哑之声,“如此防备,还是有可趁之机,娇娘只觉得后怕。”她侧头与嬴彻道:“幸好不是真的……”
嬴彻手指微微用力,目光嗜血,“不管是谁,本王绝不会放过他!”
庞策一番排查之后,皆无所获,“这毒应该是娘娘每日都会接触,你们细想想,这是来日娘娘有没有每日都要用的东西,或是有没有人送什么东西过来?”
清欢秋霜几人凝神细想片刻,都想不出来,初蝉环视房间一圈,忽而目光一定,指着墙上那幅送子观音图,“十几天前王妃娘娘将这幅画送了过来,但一直都挂在那,主子连摸都没有摸。”
娇娘和嬴彻面上同时一惊,庞策道:“拿下来我看看。”
却见他翻了片刻,最后从紫檀木卷轴里倒出一撮褐色的粉末,拿在鼻尖闻了闻,霎时变色,指尖微微轻颤。
“这是什么?”娇娘身子往前一倾,面孔惊惧的看着庞策。
庞策肃色道:“醉生梦死,是一种毒药,主要是靠它的气味散毒,紫檀木本身就有一种幽香,很好的将它的气味掩盖住。它的药性并不是很强,只是让人嗜睡,但时间长了,中毒者会睡得越来越多,最后在睡梦中死去,让人毫无察觉。”
娇娘背脊发凉,“查无察觉?我竟然差点就睡死在梦中。”她身体微微发抖,恍然又一惊,“可王爷怎么没有这种症状?”
庞策看一眼嬴彻,问道:“王爷最近也感觉深思疲倦吧?”
嬴彻没有否认,他确实觉得精神不如从前,只以为是春日倦怠。
庞策继续道:“只是一来王爷在这房间待的时间并不长,二来可能是男子的特殊体质,这个毒药对男人的作用并不大。”顿一顿,“但若是时日久了,多少还是还是有伤害的。”
娇娘眼角有涌动的晶莹,“为了害死我,竟连瑞王都敢谋害?”
她心里其实已经大抵有底,对她恨之入骨的全府上下加起来总用能有几个。
嬴彻胸膛汹涌着如火山岩浆一般的怒火,面如覆寒,冰凉阴森。
既然知道是什么毒,就知道怎么对症下药,他已经大笔一挥,将药方开出来,递给水香,“照着这上面的抓药,一日两次,煎三碗水,早晚饭后服用。”
娇娘后怕,后背冷汗涔涔,内里的小衣湿腻的贴在身上,她讥诮冷笑数声,抬手将画卷砸到地上,另一端的画轴脱落,又洒出一堆褐色粉末。
嬴彻手心有冰凉的冷汗,那种冰冷的触感直让人胆寒,他满脸愠怒,脸颊抽搐,怒声如雷,“去,把那个毒妇给本王带来!”
娇娘身子一软,如拂柳一般倒在嬴彻的怀里,她死死咬着门牙,因恨意与愤怒的交织让她出不出来一句话。
清欢恨得跳脚,“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胜防,谁能想到这画里还有名堂!”她遽然拉住庞策,急切问道:“那小主子没事吧?”
庞策已听说小花侧妃怀孕之事,但刚才他把脉时并没有摸到喜脉,眼神和娇娘一对,立马会意。
坐下又写了一个方子,“中毒时日太长。”
后面的话还没说,清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他的胳膊央求道:“庞先生,求求你一定要保住小主子啊。”
娇娘心中生出愧疚,将脸撇到一边。自她有孕以来,清欢几人贴心照顾,比自己怀了孩子都高兴。
庞策将方子递给清欢,“早早给娘娘服下。”
他何等聪明,短短的时间就已猜测出七八分。更明白娇娘的心思,正好顺水推舟将孩子的事赖出去。
其实他后来拟的那个房子并不是什么堕胎药,只是一味安神的汤药。
见他如此坚决,知道娇娘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水香渥丹眼角含泪,秋霜掩面跑了出去,清欢悲难自控,哭在娇娘怀里。
娇娘和嬴彻在愤恨之余,还要装出失子之痛的苦楚,娇娘哭倒在嬴彻身上,嬴彻紧紧抱住她,静静不发一言,但那阴戾的寒意却在周身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