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行我素
吉布森府门外高高的石坊,杰迪一跃而起,箭一般蹿上高高的乳白色巨石垒就的门楣,道路两侧植着绿油油的梧桐,中间的路上是白茫茫的雨水,再前方,隔着一百多米远,就是装饰着棕榈叶子的大门,门内就是吉布森会长的家。
杰迪忽然昂起头来仰天长啸,凄厉的一声狼嗥,“呜~~~嗷~~~~~”,从他的嘴里发出爆烈悠长的声浪,垂直落下的雨幕被这声浪震荡,如同被有形的物质推挤着改变了方向,以他的头部为中心,向前上方呈扇形激烈的迸射开来。
“呜~~~嗷~~~~~”,这一声咆哮,在整个巴蒂斯特城的上空回荡,比凯旋门上那只巨钟的响声更加洪亮,更加悠长。
冯赫尔将军家里,沃伦骑士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停在长廊下边,正呆呆地看着外面连天接地的雨幕,这声狼嗥让他的身子猛地一震,他激动地推着轮椅,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沃伦!”痴心的安娜姑娘正站在他的身后陪伴着他,没想到他忽然变的这么疯狂,她急叫着赶过去。
轮椅冲到了台阶上,停了一刹,安娜的指尖还没触到椅子,它就猛地向台阶下滑去。轮椅摔下了高高的石阶,一下子倒在雨水里,车轮翻在空中,刷刷地转着。沃伦被轮椅压在下边,仍然疯狂地向前爬着。
“沃伦,沃伦,你怎么了?”安娜抢出来,一把扶住了他。
“是它!是它!是它的声音,就是它!”沃伦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扭曲的极其骇人,他用凄厉的嗓音嚎叫着,伸出一只手指着外面,大叫道:“就是它,就是它!”
“沃伦,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就是……”,安娜小姐忽然住了嘴,惊骇地道:“那匹魔狼,伤害你的那匹狼,你是说它吗,沃伦?”
沃伦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他两眼发直,全身剧烈地抖动着,好象要冲出去和魔鬼决斗,他嘴里不断地喊着:“是它!就是它!我永远也忘不了它的声音,永远也忘不了!”
安娜女骑士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猛地闪过一丝冷厉,她扶起沃伦,对冲过来的家仆们大声嚷道:“快把沃伦少爷扶回去!”说完猛一转身,拔腿便跑。
仆人们架起沃伦,向她嚷道:“安娜小姐,这么大的雨,您要去哪儿?”
“我去找那匹狼,为沃伦报仇!”安娜踏着雨水,高声回着话。她冲到院门口的避雨廊下,牵出自已的战马,把剑摘下来挂在腰间,飞身上马,一抖缰绳便冲进了雨幕。
那狼嗥只有一声,她知道声音发自城内,却无法寻找它的准确行踪,可是她现在就象一头暴怒了的母豹,已经来不及想这些问题了。那匹狼毁了她的沃伦,毁了她的终生幸福,把她少女的绯色之梦粉碎了,她的心一直在淋漓着鲜血,唯有用对方的血才能抚平她的痛苦。
与此同时,巴蒂斯特城光明大神殿的贵宾室内,红衣大主教亚伯拉罕正在接待一位神秘的贵宾。那位贵宾是一位美丽的少女,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坐在光线不甚明朗的暗处,可是那优雅高贵的气质、隽丽动人的娇颜,就象盛开在午夜的一朵迷人百合,成为贵宾室中最具吸引力的一处所在。
亚伯拉罕大主教谈笑风生地道:“大行商塞缪尔先生前些日子在巴蒂斯特曾经举办过一场天价拍卖会,而塞缪尔先生自始至终不曾露面,而是由一位美貌而聪颖的女拍卖师成功的主持了这场晚会。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了。可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位美丽的女拍卖师本人,就是那位神秘的塞缪尔先生。
哈哈哈,奥贝斯坦家族真是人才济济啊,克丽奥佩特拉小姐,你做为一个女孩子,能主持这么大的生意,经南闯北真是不易呀。我从罗斯帝国转道帝京来南方传道时,曾经在帝京住过一段时间,见过您的父亲西奥多侯爵并得到过他慷慨的资助,侯爵大人身体还好么?”
对面座位上的少女,就是那位在拍卖会上时尔温文娴雅,时而风骚入骨、时而狡狯如狐的女拍卖师,她浅浅一笑,嫣然答道:“谢谢主教大人的关心,我的父亲非常健康,我正是听父亲提起过您,所以这次南来,遇到一件很棘手的事才想到找您帮忙。以光明圣教的影响和主教大人的威望,我想有您出面,一定能够尽快解决这件麻烦。”
亚伯拉罕一边听,一边微笑着给她斟上茶,克丽奥小姐停下来说了声谢谢,浅浅地酌了一口,这才继续道:“我还要转道去布坦尼公国,然后回帝京去。在这里已经耽搁太久了,呵呵,主教大你,您该知道,做为一个商人,每耽搁一天,会有多么大的损失。”
主教淡淡一笑没有反驳,他知道财雄势大的奥贝斯坦家族经营着多少赚钱的行业,他们根本不需要把一位高贵的小姐派出来用化名经营生意,哪怕利润再丰厚。
奥贝斯坦家族历经千年而不衰,自有它成功的道理,他们不但在军方和经济方面拥有庞大的势力,而且居安思危,经常派出家族重要的继承人独自游历天下,一方面增长见闻,一方面可以时刻了解天下各地的动态,只有能够经历挫折和磨难而活下来的继承人,才有资格成为家族的下一代掌舵人。恐怕这才是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姐游历天下的原因。
他点点头,也端起杯子呷了口茶道:“高贵的克丽奥佩特拉小姐,只要是不违背正义和光明的事,我都愿意给予您全力的帮助。现在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吗?”
“当然!”佩特拉姑娘眼睛里露出一丝有趣的笑意:“我来巴蒂斯特的路上,听说家族里有一位亚历克斯男爵奉命在南方开拓基业……”。
亚伯拉罕主教轻轻一拍额头,啊地一声道:“我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一向不太关心,你不说我倒忘了,呵呵,是啊,听说你们家族早就派了人来南方经营了。唔……我想想,对对,那位男爵发掘了一个大金矿,在这里非常有名……”。
“他是假的,主教大人!”
“什么?”亚伯拉罕主教吃了一惊。
克丽奥小姐微笑道:“主教大人,我的家族非常庞大,长老院会经常针对天下各地的形势调整经营策略,由于各有隶属,所以一个家族成员不认识或者不知道另一个家族成员的行动,这是很正常的,但是独自主持规模这么大的行动的人,必然是家族核心成员,可我并不认识他,也从没听说家族要在这里设立第二基地!”
克丽奥小姐这句话无疑说明了她在奥贝斯坦家族的重要地位,她继续道:“我一开始非常好奇,以为是个打着我们奥贝斯坦家族的幌子欺榨钱财的骗子。可是经过调查我发现,并不是那么简单。
我曾经深入他们的矿坑,还偷听过他们的矿工谈话,那座山脉里根本没有金矿。也就是说,这位所谓的‘亚历克斯’男爵不但没有利用奥贝斯坦家族的声名榨骗钱财,相反,他虚构了一个大金矿的存在,然后不知从哪儿弄来大笔的黄金投入了巴蒂斯特城。”
亚伯拉罕主教的双目眯了起来,深邃的眼睛里闪烁起异样的光芒。
克丽奥小姐嫣然一笑道:“这其中毫无疑问必然有着一个极大的阴谋。我已经证实他不是我们家族的成员,不过我没有从他那儿套问出他们的目的所在。我还有一件要紧事,很快就得离开巴蒂斯特,实在无法独自调查下去。
我不想这个冒牌货坏了家族的名声,但我又无法揭穿他们,因为他现在在巴蒂斯特拥有极高的地位和声望,和他关系密切的巴托同样拥有极大的势力。尤其是公国第一融资银行的杰迪,现在的权力更是炙手可热。
这三个人在诺曼公国举足轻重,不但控制着公国的财政,为大公所信任,更是冯赫尔将军的政治盟友。思来想去,唯一有资格有能力揭穿他们阴谋的,大概就只有您了,超然事外却拥有绝对力量的亚伯拉罕大人!”
亚伯拉罕脸上已经变色了,他紧张地思索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层层的迷雾,必然掩盖着一个可怕的阴谋。太可怕了,谁能想象得到,正给巴蒂斯特带来富饶的人,竟然包藏着如许祸心,佩特拉小姐,我非常感谢……”。
他刚说到这儿,一声悠长的、可以穿越一切屏障的凄厉狼嗥便刺透重重雨幕传进了光明大神殿。那声浪竟然震得悬挂在圣殿正中的直径达四米的白铜圣钟也嗡嗡地颤鸣起来。
佩特拉小姐一脸古怪的表情,吃吃说道:“呃……我对巴蒂斯特还不是很了解,这个城市……有狼么?”
吉布森会长在餐厅里和几位密友正在饮酒用餐。这些人都是昔日官场上显赫一时,现在却失势在家的公国重臣,每日心中郁闷,他们就会聚在一块儿发牢骚,所以就连如此大雨也没有阻止他们的行程,在官任上时,他们可从来没有这么不辞辛苦过。
这些人里还有诺曼大公最信任的魔法师阿斯蒂摩斯,尽管他平时非常令人敬畏,不过在这些狐朋狗友中间,那副黑暗魔法师的冷酷模样可是从不显现,除了样子长的古怪一些,他和这些声色犬马的朋友没什么两样。
吉布森将一杯烈酒灌进肚子,愤愤地道:“现在冯赫尔得意了,杰迪得意了,而我们却得按照伯父的意见,隐忍、隐忍、再隐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嗯……昨天杰迪就任公国第一融资银行行长之职,我把他派来的奸细,那头半人兽制成了动物标本给他送了回去,算是小小出了一头恶气,听我的管家回来说及他的表情,那真是精彩啊,哈哈哈!”
另一位贵族嗤之以鼻地道:“一头没什么份量的畜牲,能让他难看到哪儿去?吉布森,你被削职在家,连志向也变小了。这个混蛋让我们所有的贵族如此难堪,要把他彻底击垮,才能让这些该死的下贱人从此不敢触及我们贵族的威严。”
另一个贵族阴森森地道:“是啊,我希望有一天能把那个该死的杰迪做成一个烛台标本放在我的床前,把他的女人拴在我的床头,做一个活色生香的活动溺器,才能出我这口恶气!”
其他几个贵族淫荡地笑起来,其中一个人挤眉弄眼地道:“哦,法兰克,你太残忍了,如果是我,可不舍得把那么美丽的女人当溺器使用,不过我很希望能把杰迪象狗一样拴在床头,让他看着我和他的女人在床上折腾……”。
几个意淫中的贵族再度怪笑起来,市政大臣班森叹道:“现在要搞垮冯赫尔和杰迪非常困难,他们正受大公倚重呢,梅尔先生的意思是暂居锋芒,寻找机会再一举击垮他们,现在不能和如日中天的他们正面抗衡。”
鲍里斯大人道:“是啊,梅尔先生的顾虑是对的,我们必须要小心,在我们和冯赫尔之间,可能还有一支力量正等着渔翁得利呢,那个害得冯赫尔的儿子成了残废的人是谁呢?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毫无疑问,他和冯赫尔也是对立的,但未必是我们的朋友。这招栽脏陷害就令我们非常被动。”
吉布森皱皱眉,对阿斯蒂摩斯道:“可我实在无法容忍这些泥腿子出身的人在我们头顶上做威做福,也许我们可以另辟蹊径……”。
一个妖娆的侍女坐在可怕的阿斯蒂摩斯怀里,他的手正探在侍女丰满的胸口揉捏着,弄得不敢看他眼睛的侍女气喘吁吁,两颊酡红。
听了吉布森的话,阿斯蒂摩斯阴阴一笑,就着侍女的手饮了口酒,说道:“放心吧,吉布森大人,我的魔仆经过两次失败,又进了许多改进,增加了许多新的能力,不过它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可能是身体急剧变异产生的副作用,等我再完善一下……”。
他刚说到这儿,一声凄厉的狼嗥就清晰地传了进来,杯盘一阵颤抖,酒杯开始纷纷爆炸,贵族们狼狈地从桌前跳了起来,躲到了一边。
班斯先生抖着身上的碎酒杯片,气急败坏地道:“这是什么声音?”
阿斯蒂摩斯怔道:“这是……一声狼嗥?吉布森大人,你还养了狼?”
吉布森会长目光一闪,从桌旁站了起来:“我的确养的有狼,不过却从来没饲养过西部魔兽草原的蓝狼,这种动物太过舛傲不驯了,很难饲养。刚才这声狼嗥……如果我没听错,就是狼族中最凶猛的冰、电双系的蓝色魔狼的咆哮声,它不是我的宠物!”
阿斯蒂摩斯伸手一推,把坐在怀里的美貌侍女推到了一边,侍女连忙拉开衣襟,遮住了雪白丰满的胸部。
吉布森会长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一字一顿地道:“它在宣战!一个不死不休的决战宣言!”
魔狼从高达十五米的石坊上边一跃而下,带起的劲风激荡的地面的积水呈扇面向四下射开,他的身体只是停了一刹那,便如一道蓝色的怒箭向前直射出去,地面的流水被他的身体带出一道长长的划痕,涟漪还未向两边激荡开,他的身影已经冲到了那高高的厚重铁门前。
“铿!”一声刺耳的巨响,铁栅栏的大门被撞的四分五裂,五六根铁栏杆飞了出去,大门破了一个巨大的洞,杰迪的身影毫无阻碍地向前冲去。一进门就是一片起伏不定的草地,他的身影倏起倏落,片刻功夫便越过了大片的草地,在白茫茫的雨雾中几乎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身影。
它来了。
然而吉布森家的防卫力量的确严密而惊人,这些古老贵族的家庭经过千百年的历史,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已的防卫系统,他的速度虽快,讯号传递的速度更快,他的身子还没冲到吉布森的府门前,前边已经有一群野兽冒着大雨迎面冲了上来。
十头猎犬、四只大地黑熊、两匹豹子,还有一群灰狼迎面阻住了他的去路,杰迪停住了身子,仰天一声咆哮,口中的獠牙陡然增长了几寸,脖颈间的蓝发陡立,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生长着,象一头雄狮似的张散开来。
气势汹汹的黑熊、豹子、灰狼猎犬忽然双膝发软地俯伏在雨水里,一动也不敢动了。杰迪就昂然地从它们旁边走了过去,直入大厅。
他身上带着魔兽的气息,普通的野兽嗅出他的气味会心生畏惧。克瑞斯夫妇当初就是感应到了他身上不同寻常的味道,才对他俯身贴耳的。现在杰迪所拥有的气势比起当初何止强大百倍,何况他又恢复了本来形体,野兽对于力量有种本能的感觉和崇拜,一旦察觉双方力量相差到根本难以抗衡,它们会完全放弃抵抗,任人宰割。
一个长须飘飘的清瞿老人攸然闪现在门前,他是凭空出现的,显然是个精通瞬闪功夫的魔法师,擅于隐形的窃贼也能突然出现,不过放弃隐形偷袭与敌人正面对战,那不是窃贼的风格。
“哼,原来只是一头孽畜,就凭一匹魔狼就想闯入吉布森大人府邸?”长须老者满头黑发,身材颀长,状若神仙。
他轻蔑地说着,大袖一拂,左手在空中飞快地虚画几下,口中轻轻吟唱,只听锐啸声起,数十道风刃在空中凝结成形,象一台风洞绞肉机似的象身长两米半的巨型魔狼袭来。
这个魔法师已经知道眼前的是一匹蓝狼,精通冰电双系魔法,而无论是冰系还是电系魔法都是无法直接利用属性特点化解风系魔法的,他想用锋利的风刃把这匹嚣张的魔狼削成碎肉。
“呜~~嗷~~”,一声愤怒的咆哮,震得门窗一齐颤抖起来,涡轮型的风刃组合在这声堪比狮子吼的咆哮面前,被震的互相碰撞,随后折返了方向,向那老者激射过去。
“嗖嗖嗖!”老神仙形象不见了,风刃在他周围的墙壁、门窗上划出一道道印痕,他的一部长须被齐根斩断,躲闪不及的老人衣袍被割的七零八落,他惨叫一声,捂着突突冒血的手腕狼狈逃窜。
临走,他还不忘发出一道炙烈的火球,以防杰迪追击。杰迪压根没有理会他,杰迪的毛发无风自动,雨水早已蒸发干了,一股无形的漩风围绕着他的身体,他缓缓的前行,伴随着他的这道强大压力形成的空气漩涡,将周围破碎的木屑瓦砾都卷带了起来,形成一道怪异的环,绕着他的身体急速打转。
那枚火球击向杰迪,在距他身体约一尺左右的距离,就被急速内敛旋转的空气漩涡熄灭了,不是斗气、不是魔法,那种空气漩涡完全是他身体暴发出的强劲力道产生的磁场形成的足以令人窒息的空气环。这种可怕的威压,这样可怕的力量,或许只有在巨龙身上才能见到。
不过那个魔法师并未注意,他一个火球抛出来,根本顾不上去看结果,就匆匆跑掉了。杰迪瞪着一双火红的眼睛,一步步踱进大厅,旁若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