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记忆,再一次被打开。再次回想起那天,好像成了一个固定的画面。
夏玦一身中衣如雪,身披玄色蟒袍,靠在他温柔的怀里。前所未有的乖巧、温顺,就像睡着了一样.......
那个画面出现过已经不止千次、万次。
每一次回忆起来,那颗冰冷的心仍会痛得无法呼吸。
只是靠着那个承诺,他一直孤独地等着。
“是你叫我来找你的!”
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回忆,简鱼都不可能回忆起上辈子的事。
“不可能、怎么可能?”
陆峥宁的眼睛里透出无法治愈的伤感,也透出一种等待到几乎放弃的疲惫不堪。
“你就是夏玦啊。”
.......
简鱼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他怎么敢承认呢?哪怕有一丁点的记忆、或者跟这个人的关联,都没有。
“可是你的状态.......”
陆峥宁苦笑一声。
“夏玦知道我原本的模样。他不讨厌我,也不会感到害怕。”
只有说到这个名字时,陆峥宁的脸上微微松弛,嘴里也变得无比温柔。
简鱼微弱出声:“会不会,是搞错了......这种黑痣,很多人有的。”
“我留下的印记,怎么可能搞错呢?”
陆峥宁苦笑一下,默默回忆,“你身上的一些习惯,与曾经的他如出一辙。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哪一处敏感,做爱的时候什么表情.......我都记得很清楚。简鱼,你不要逃避,你就是他。”
简鱼愕然抬头。
陆峥宁依依不舍摩挲那一片,笑得苦涩:“是你说的,想和我重新再来过。”
这,这怎么解释呢?
简鱼今晚犹如坐上了云霄飞车,那种扑面而来的刺激,简直绝了!
现在哪怕告诉他,外面地球要爆炸,海水在倒灌,世界在崩塌.......似乎也没有不可能。
他的陆教授是蛇。
而且上辈子,俩人还是一对呢。
简鱼不认为自己是个赖账的人。
可这笔账,他实在一个字也不记得。
简鱼咽了咽口水,认真说道:“您说是哪一世.......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纠缠在前世里。”
他也不想伤害陆峥宁。
可他也不能撒谎。
“您是我的教授,我们的类别、年龄、身份、阅历并不对等。”
简鱼咽了咽口水,继续缓缓道来:“您这样对我.......是引诱、恐吓、胁迫和情感霸凌。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了,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陆峥宁听到拒绝两个字,火上心头。
那些绝情的话,像是一把把匕首,直直刺入陆峥宁的心脏。
他猛地拽住简鱼的胳膊——
一把拉到客厅的一个角落。
“啊——”
简鱼惊呼一声,差点被拽倒。
陆峥宁拽住了他。
一只大手随即拉出柜子底下的保险箱。从里取出一份纸质书页。
手中紧握着那东西,转身递过去:“这是什么,你看清楚了!”
简鱼眼中充满疑惑。
打开一看,是一份类似古代草稿纸。
像被临摹过很多遍,显得古旧沧桑。
即便这样,还是能看出“婚书”二字。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夸。此证 夏玦 楚绥”
念出文书的结尾,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婚书?”
简鱼眼前一懵,心中五味杂陈。
陆峥宁面色阴沉,“夏玦、楚绥,那是曾经的你,和曾经的我.......”
简鱼脑袋里嗡嗡作响。
“这份婚书,是你手写的.......”
“写婚书的是你,要我等着重新来过的也是你…………”
“我以为你三年、五年就回来,再不济等十年!我跟你再过一世,百年后,尘归尘土归土!我也有我要修炼的归宿.......”
“结果你让我等了多久?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陆峥宁眉头紧蹙,脸上扭曲变得无比痛苦。
“那楼上,一堆东西都是你的。看清楚写这个的时候,大夏国才刚灭亡.......”
“我一直等着你.......久得我都以为没希望了……”
陆峥宁仰头,无声叹息了一下。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所有声音,都变得悄悄的。
眼下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关于这个人、这条蛇、蛇妖?
现在,他拿着婚书讨债来了!
像一部蹩脚的幻想小说,可是主角竟是自己。
陆峥宁回过头,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黑夜中最浓的时刻。
那个惊艳绝色的人,定定站在那里,一副茫然失措。
仿佛一个寻求安慰的可怜人。
简鱼甚至有点想安慰他。
半晌,那边轻微的声音,好像在商量:“简鱼啊,你爱不爱我没有关系的。我们试着在一起,说不定你会找到从前的感觉。”
“试半年,或者三五个月也可以。如果真的不适合了,或者遇到更合适,可以叫停好吗…… 我说过不会再强迫你,也不死死纠缠你了。这一次再不行,我就放过你.......”
“........我等累了,你懂吗?”
陆峥宁的神情,疲惫而落寞。
他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
简鱼看到他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难过。
可是,他不能因为可怜而欺骗自己。
简鱼抬起头,平静说道:“现在说不可以,行吗?与其等几个月后结束,不如就别开始了……”
他也许可以试着接受陆教授。
无论如何,不可能跟一只妖类发展成为那种关系。
而且是他最害怕的物种。
陆峥宁身体一僵,仿佛被电击一般。
看着简鱼的眼睛,里面透出一种坚定和决绝。
他知道,简鱼说的是真的。
简鱼细细说道:“每天早上一睁眼,我只感到一切充满诡异。我感到恐惧和担忧,快要崩溃了。陆教授,我不讨厌你。但是我真接受不了.......你就放过我吧,求你了!”
简鱼声音微颤,眼眶绯红一片。
看他这副模样,陆峥宁眼里满是失落和寒心。
同样的情景又一次出现。
从前,夏玦也这样求过他。
“楚绥,呜呜呜呜.......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我们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
久远的记忆被唤醒,那时候夏玦才17岁。一袭白衣胜雪,骑着高大枣红马,羽箭一般穿林而去……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一直向前不回头。
他斗志昂扬,如崖上劲松般坚韧不拔。
它使计吓了马,马蹄扬起,马背上的人失去平衡。
他侧过脸,着急去抓缰绳.......就是那么惊鸿一瞥,阳明山顶万亩杜鹃失了颜色……
从此,夏玦这个名字,在他心里落了根。
夏玦如天上的一轮皎月,被迫遣入南荒,沦为落难凤凰。
当皎月落入了阴沟,引得暗地里无数枭蛇鬼怪兴奋嚣叫、觊觎不已!
那些阴沟里生长的东西,全都想拖他下水。
它们想弄脏他、玷污他、占有他,好像只要这样,它们就跟那轮皎月一样了。
最终他被自己据为己有。
两人纠纠缠缠了15年。
夏玦想回到长安去,直到死都没能实现.......
久远的往事被想起,陆峥宁突然就心软了。
他淡淡笑了一下,拍了一下简鱼的肩膀。
“好了,我答应你。早点睡,明天送你去机场!”